小李手里还拿着江陆白的饭卡，应该是以为他去食堂忘拿了，特意给送来的。
江陆白淡然地从他手里拿过卡，道了一声谢。
小李反应过来后，立马紧紧跟在江陆白身后，嘴巴张了又合，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一直以为这位江老师只是生性不爱笑，原来是打开方式不对。
小李一路上都在盯着江陆白看，到了休息室后，江陆白道，“有话就说。”
“那个……”小李开口前还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试探性问道，“江老师，上次给你发微信的就是刚刚那个帅哥？”
江陆白反问，“怎么了？”
看来多半就是了。
小李心里暗暗下了定论，又问，“那位帅哥他是你什么人啊？还专门给你送午饭。”
江陆白吃饭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语气依旧平平淡淡，回答道，“朋友。”
不信。
谁和朋友发微信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啊。
反正他不会。
说是对象还差不多。
小李内心戏丰富，但一句话都不敢往外说，只是颇为感慨地说道，“你们这朋友关系真好啊。”
“我也想在完成忙碌的工作后，收到朋友送来的爱心午餐。”
“对了江老师，你朋友还缺朋友吗？”
“你放心，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保证……”
江陆白冷着脸，淡淡看了他一眼，小李秒懂，然后立马住嘴。
还不让说，看来不是普通朋友。
小李独自吃着食堂大锅饭黯然伤神，颇为羡慕江陆白的独家特供豪华爱心午餐。
可恶，怎么他就没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呢？
小李一边恶狠狠地用筷子戳着盘里的青菜，开始思考世界的参差。
——
“你找我干嘛？”沈鹤青到了他和褚钰常约的咖啡厅，点了一杯拿铁。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来？”褚钰喝了一小口咖啡，精神状态看上去不怎么好。
“我刚去给江陆白送饭来着，他最近特别忙。”
“……”
这是什么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褚钰莫名感觉吃到了一碗新鲜狗粮，还是他自找的。
“是稿子有什么问题吗？”沈鹤青问。
褚钰坦白道：“稿子倒是没什么问题，质量挺好的，但我要不说讨论稿子你会过来吗？”
沈鹤青想都不想就回答：“不会。”
“……”他就知道。
“那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沈鹤青往咖啡里加了牛奶，一手捏着小勺搅拌，一手支着脑袋看他。
褚钰一提这个就唉声叹气，他问沈鹤青，“祝鸣川你还记得吧？”
上次那个爱和褚钰拌嘴的大学生？
沈鹤青有印象，点了点头，“他怎么了？”
“他昨天跟我表白了。”
沈鹤青喝着咖啡，没注意听褚钰再说什么，再次敷衍地点点头，点完才发觉不对。
“表白？”
“他他他……他喜欢你？”
褚钰撑着脸，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但我觉得他不像认真的。”
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对他也有意思？”沈鹤青有点迷惑也有点震惊。
“怎么说呢，”褚钰认真想了想，“他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其实人不坏，我那天生病高烧一夜，他就照顾了我一夜。”
“而且他的长相也正好在我的审美点上，身材也还蛮结实的……”
“等等。”
听到这儿，沈鹤青那时灵时不灵的小脑袋瓜终于抓到了重点。
“所以，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
“你是gay？”
褚钰见沈鹤青像是第一次听说一样难以置信，他疑惑地说，“你不知道？我和你说过的啊。”
沈鹤青在脑子里快速搜寻，结果是他对此完全没印象，“是……是吗？”
“大概两个月前吧，我约你去酒吧喝酒的时候，和你说过这件事，你反应和现在一模一样。”
“有这事？”
他喝完酒一向容易记不清事。
沈鹤青在褚钰的凝视下心虚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是车祸撞到头了，脑子不好使，给忘了。”
“……”褚钰对他的记性表示十分担忧。
但这事沈鹤青没察觉也正常。
褚钰原本是他的高中同学，后来进了出版社当美术编辑，某天在网络上看到了沈鹤青的国风插画作品，又私信联系他，问他愿不愿意给书刊供稿，加上好友才发现是老同学。
他平时也没注意对方谈恋爱的对象是男是女。
况且，就算褚钰带回家一位男生，以他心大的程度，不看到二人接吻都不会怀疑他们的关系。
沈鹤青喝了一口咖啡压压惊，“话说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大学生？”
“大概一个月前，我去陵城出差，那小子在咖啡厅打工，有位顾客投诉他态度太凶，我正好看到了全过程，就随口替他解释了两句。”
“那小子之后就缠上了我，说对我一见钟情，我没理他，他捡到了我的名片，一路追到了钦城。”
“还挺执着。”沈鹤青评价道。
褚钰继续说，“还有更执着的呢。”
之后祝鸣川对他就是各种明里暗里的追求，主打一个死缠烂打，虽然有些莽撞，但也满怀真诚。
褚钰向来容易被热烈的情感打动，就像他会被沈鹤青画中蕴含的纯粹所打动一样。
“那你既然也有意，就答应他啊。”沈鹤青没明白他“为情所困”这个“困”在哪里？
褚钰端着咖啡沉默了半晌，说道，“我怕他这小子就是三分钟热度，一时兴起。”
祝鸣川太年轻了，刚满十八的年纪，对什么都饱有热情，但这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不确定这一份心意究竟是兴起还是真心。
其实他就是害怕自己陷进去后，祝鸣川一句“没兴趣了”就抽身离开。
沈鹤青大概明白了褚钰的意思，但他觉得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褚钰为什么想得如此复杂。
“这个祝鸣川，有说过自己是一时兴起吗？”沈鹤青问。
“没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一时兴起呢？”沈鹤青就更不明白了。
“我就是这么觉得。”褚钰回答得理直气壮。
“……”沈鹤青一时语塞。
褚钰又接着说，“况且他才满十八，估计有些事没想明白就做了，比如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个人追着我来钦城。”
“要不是那天我碰巧在便利店遇到了他，那小子刚被偷了钱包，说不定就流落街头了。”
“也许他就是感激我替他解围然后暂时收留他在我家，就把这份感情和别的什么弄混了。”
“总之……”
“你别总之了。”
沈鹤青差不多听明白了，就忍不住打断了他。
“我说你干嘛一直否认别人的心意，还擅自揣测别人的心思。”
“想知道答案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明明你自己也很想和他试试。”
“既然你有情他有意，在一起不就完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复杂。”
“其实你来找我之前就应该有答案了，只是想有人认同罢了。”
“就按照你内心的想法去做不就行了？”
既然想那就去做，既然喜欢那就答应。
确实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
但他就是没有祝鸣川那样的勇气。
“我……”
褚钰想反驳，但好像找不到话来反驳。
还没等他说点什么，沈鹤青倒是自恋了起来。
“啧，没想到现在的我，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不错不错。”
褚钰：“……”
沈鹤青一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诶你说江陆白会不会也有感情方面的困扰？”
“我觉得我做感情顾问还挺有天赋的，要不下次给他开导开导？”
“不过我看他从小到大，也没表现出对哪个女孩子感兴趣，最专注的眼神估计都留给研究所里那些植物了。”
“………………”
这次褚钰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怎么会有人对别人的事情看得那么通透明白，自己遇上了就半分察觉不到？
他敢说江陆白看沈鹤青的眼神，绝对算不上清白，偏偏就是有人迟钝如斯。
沈鹤青的手机收到信息推送，屏幕瞬间亮起，他无意转头看了眼时间，然后立马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做。
只见他急忙忙端起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冲褚钰解释了两句，“我下午还要给江陆白送晚饭来着，得先走一步。”
褚钰看他着急忙慌的样子，还以为很迟了，结果一看手表，距离吃饭的点还早得很，“不是？这才三点，你慌什么？”
沈鹤青摆了摆手，反问他，“你以为煮饭做菜不需要时间的吗？”
“……”
是他单纯了。
褚钰以为以沈鹤青的懒惰程度，顶多是买一份饭送过去，没想到是他亲手下厨。
沈鹤青口中纯粹无比的友情，着实给了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褚钰呆住一瞬，问，“怎么没见过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给我送份饭？”
“你不会自己买吗？”沈鹤青反问道。
“……”
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褚钰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也感受到了友情的差异。
沈鹤青这次是真走了，“你慢慢喝，我走了。”
“慢走，不送。”褚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目送沈鹤青离去后，幽幽叹了口气。
沈鹤青这缺心眼的程度，真是难为江陆白了。
褚钰也不知道江陆白这么久以来是如何忍受的，反正他这个旁观者早就已经看不下去了，奈何当事人一点没发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