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裴项砚望向鹿鸣星的眼神一滞，继而眸色接连闪烁，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探手扣住鹿鸣星的后脑，让人轻贴在自己的胸膛处，低头在其耳畔厮磨：“小星星...”

鹿鸣星自耳鬓起浑身一阵战栗，双臂缓慢却坚定地环抱住了裴项砚。

“裴项砚，我想和你在一起。”

裴项砚轻笑，道了声好。

待鹿鸣星睡去，裴项砚凝神与系统沟通。

‘系统，三位攻略目标进度100%，一切才算结束吗？’

【无权限告知】

‘三个攻略目标，本质是一个人吗？’

【无权限告知】

‘抽奖吧。’

【抽奖开启——恭喜获得复活卡一张。】

‘复活？’

裴项砚心头骤凛，并未因获得了这张逆天卡感到庆幸，反而压力剧增。

正沉思着，他赫然睁开眼，低喝一声：“程颐，警戒！”

“是！”靠在门边假寐的程颐登时站得笔直，眼神凌厉。

同时，在房顶上扎窝的夏氏兄弟心中一惊，两双眼睛当即警惕扫向四周黑漆漆的林子。

“怎么了...”

“没事，我等会就回来。”

裴项砚摸了把爱人的脑袋，起身快步而出。

“裴总，您感知了什么？”

门外，夏清风的低问声随微风卷入裴项砚耳中。

“你们守住这里，我去。”裴项砚没有废话，试图尽快阻拦那个不断向这里靠近的能量源。

在他的探知中，这是个比三级丧尸更棘手的存在。

月色黯淡，看不清周围环境，裴项砚迅速穿行在冷杉树林间，雪融后的泥土格外泥泞，坑洞低洼。

驱车沿着公路来到这里时，人迹罕见，丧尸都没见到几只，但在冲出杉树林后的瞬间，裴项砚推翻了先前的认知。

豁然开朗，他站于高处，俯视下方开阔平地。

类似停车场的地点，十几辆旅游大巴车横七竖八停着，更有几辆激烈相撞、侧翻，车身上的暗红血液，地上散落的断肢残骸......入目皆是混乱，不难想象当日惨绝人寰的被袭场面。

周边游荡着大量丧尸，多是身着校服的学生。

结合那间仓库的情形，可大致推测丧尸爆发那天应是某学校组织团体活动的日期。

收回感慨，裴项砚屏息凝视，却意外发现那存在的能量源消失无踪了。

不敢有分毫大意，裴项砚眼神如鹰目般锐利，掌心悄然凝起□□。

“嘿！伙计，你在找什么？”

然而就在一片死寂中，少女活泼、清脆的问声突兀炸响，有如落入高温油锅的一滴水，刹间沸腾！

丧尸们闻声而动，嘶吼着冲向场地中的一辆大巴车！

裴项砚同时将目光扫向那处，惊愕看见一位套着卡通玩偶套装的人正站在大巴车顶，朝他欢快摆手...打招呼？

这幅诡异场景，给了人极其强烈的分割感。

“哼，你是木头人么？没礼貌。”

无视车身下方朝她张牙舞爪抓挠的丧尸，玩偶人一跺脚，双手笨拙地插在腰间，一副生气模样。

下一秒，裴项砚骇然，当然不是因为那神秘人的莫名生气，而是敏锐察觉到自己的双腿无端有了麻木感，且这种感受正在快速向上蔓延！

“你好。”

在他被迫开口的瞬间，麻木感消失。

“你好呀~我叫奇诺，你叫什么名字？”玩偶人向前倾身，用双手捧住自己的大头套，一副夸张的期待模样。

“我是裴项砚。请问，你看到一只高等级丧尸了吗？”

裴项砚面不改色，忌惮间决定掌握主动权。

“哦伙计，我更愿意称呼你为伙计！”

玩偶人挺直腰板，双手改为羞涩捂住两颊，身躯忸怩着左右晃动，“听着，我超喜欢裴项砚的！”

“......”裴项砚单挑一眉。

什么鬼？

“喜欢到想让裴项砚去死！”

欢快语调蓦地转冷，变得尖锐刺耳。

早有准备的裴项砚眸光一凝，然而他只觉胸口剧痛，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抓握，浓重血腥气霎时涌出喉管，怔愣间便吐出一大口血来。

生命倒计时的感觉，并不好受。

‘系统，兑换飞翔技能。’

系统光速扣除3000分。

不容裴项砚多想，更没有退缩的机会，他当即施展凌波微步配合隐身、飞翔技能，令自己消失于空。

“咦？”玩偶人微微歪头，伸手挠起头套，诧异姿态尽显。

在八秒的闪现效果用完前，裴项砚已无声无息落至玩偶人身后，掌心空气压缩炮开足火力，正准玩偶的头部位置。

“轰——”

空气低沉轰鸣声，顷刻响彻偌大的自然环境保护区，引发的无形波动如湖面层层涟漪，令大片林子随之折腰、倾倒。

还剩两秒隐身时间，裴项砚刚想趁机撤到安全距离，却愕然听见了玩偶人的声音。

“呜呜呜！裴项砚必须死！去死去死！”

玩偶女孩带着哭腔，像被人欺负了的骄纵孩子，尽情撒泼。

裴项砚只觉脚踝一疼，一只灰白大手竟穿透大巴车顶，钳住了他！要将其强拽进车内！

‘刀！’

长刀凭空出现在手中，幸得飞翔效果还在，避免了直跌下去的命运。

藏着窝火情绪的一记横扫斩断丧尸的手腕，迅速后撤，裴项砚面无表情飘浮在半空，盯着这个具有“诅咒”能力的神秘人。

“无故诅咒别人，很没礼貌，你该自省。”

裴项砚感受着生命流逝的无力感，一边冷言诱导，一边兑换各式技能以备万一。

不多时，烟雾散去，没了头套的玩偶人呆立在车顶。

“没礼貌...我该...自省......”她喃喃着，明显吃了裴项砚看似平淡嘴炮的五级精神攻击，开始不自觉重复关键词。

趁无头玩偶人愣神，裴项砚正要再给她来一记空气压缩炮，然后，玩偶套装跪了。

真正意义上的跪了。

从中爬出一个不足一米五的萝莉。

裴项砚垂眼看她，并未因为她的无辜外表而放松警惕，一记中级火系异能‘烈焰’迅速汇聚掌心，蓄势待发。

“停停停！！！”

少女显然感觉到了强烈杀气，泪眼汪汪仰望裴项砚，语速飞快：“服了服了，别杀我！你不会死了！”

裴项砚只觉压迫内脏的千斤压力顿消，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但没有丝毫想放过罪魁祸首的意思。

“我见过裴项懿！你们名字很像，她是你的亲人对吗！”奇诺吓得头皮发麻，情急之下开口叫道。

熊熊烈焰在最后一刻调转了反向，恍如天光大亮，须臾间吞没地面大片围聚的丧尸群，将一切化为灰烬。

裴项砚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伙计！！你比裴项懿好玩，我想跟你玩！你跟我一起玩吧！”奇诺急的乱蹦，活像只急了眼的兔子。

那种强制力量再次降临，裴项砚的步子越来越慢，身不由己转过身。

“嘿嘿！”奇诺高兴举起双手，正要欢呼，却见裴项砚黑着脸向她比了个手势。

开枪的手势。

“嘭！”

一枚空气压缩弹应声割裂空间。

“歪了歪了！”奇诺反应极快，言灵之力即刻拨转弹道轨迹，与此同时自己也被无法消化的反噬之力击晕。

奇诺昏迷后，施压在裴项砚身上的神秘力量很快消失。

裴项砚心有余悸，算是首次在末世感受到除了影以外的恐怖存在。

他隐约记得，苟命系统曾说过执行死后继承制的特殊类异能，其中有一个叫做“言灵-死亡宣判”。

在人类异能者均分1.5级的末世初期，就已能窥得言灵者的逆天能力。

裴项砚探察了四周，了然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大量丧尸和人类的注意，他必须赶紧撤离。

瞥了眼在大巴车顶即将被爬上来的丧尸扑咬的少女，裴项砚还是决定出手救下一条人命。

等裴项砚扛着奇诺回到仓库，盘旋在夜空的夏氏两兄弟同时落地。

“裴总，好多丧尸正向刚才爆炸的地方跑过去！咱们要被包围了，怎么办？”

“都进屋，别发出动静。”

“是！”

众人刚有条不紊封锁了仓库所有出口，跑动声就变得异常频繁，那无疑是大批丧尸狂奔聚集的声响。

在得知‘不能被外面的丧尸发现’后的孩子们不禁放缓了呼吸，唯有心脏不受控制狂跳。

好在这些天他们也习惯了这种危机感，表现出了与他们这个年龄不相符的镇定。

没有异能的大人尽量把孩子围拢在中间，安抚着他们难以掩盖的不安情绪。

其余异能者及Alpha分散在空间四周，戒备着，随时准备迎接突发状况。

‘她怎么了？’鹿鸣星打着手语，指了指被裴项砚用绳裹成粽子的小萝莉。

裴项砚摆摆手，示意别担心，却愣是给这位言灵者的嘴里塞上布团，并缠绕了七八层布条。

鹿鸣星见状，抿嘴笑。

无奈摇头，裴项砚在他手心写下了两个字——言灵。

鹿鸣星眨眨眼，像是不明所以。

揉揉他的头，裴项砚静下心，开始探出精神触角感知周边环境。

丧尸最多的地方就是那个停车场，路过这间仓库的丧尸数量有了减少，等级最多不过两级。

裴项砚想等天亮再做行动。

“没事的。”

他在鹿鸣星耳边低诉，换来了爱人仰头的一吻。

星点蜜糖，一触即逝，裴项砚扯开嘴角，低头用鼻尖轻蹭爱人的鼻尖。

狭窄缝隙中偷来的幸福，弥足珍贵。

外界丧尸控制不住刚解冻的身躯，不时会撞上仓库墙壁，惊起一些人的鸡皮疙瘩。

又是一个惊悚夜晚。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得多，其中就包括夜视能力。

沈成雪偷看了那边好几眼，羡慕中又掺满了酸涩感。

她不明白这世上两情相悦，也没有任何外力阻挠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她自觉比她哥沈成风清醒得多，没什么远大的明星梦，并在哥哥死后，迅速认清残酷世道，努力朝着光的方向跑。

也许此刻，她才真正领悟，‘爱而不得’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这样想着，她却又‘快准狠’给自己打了两根抑制剂。

无声笑了笑，沈成雪忽然有些理解了她哥的心情，他们沈家人，都是犟种。

‘图他啥，图他长得帅？怎么跟我家**一个死出！’

这莫名念头一闪而过，沈成雪没抓住，又敏锐感到一丝不对劲，抛之脑后。

时针分针转动，梁旭风克制自己将视线收回，侧耳继续倾听电子表内部机械齿轮的精密运行。

他从小就受着良好教育，清楚自身对裴项砚的关注，大部分是源于腺体。但人类的意志力，在基因本能面前不堪一击。

在这样一个危急时刻，他感到发自内心的丝丝背离快意。

‘再精密的齿轮也会有卡死的时候...’

*

即将破晓，一辆辆军式大型越野车整齐排列在城门口，一列列士兵荷枪实弹，面容肃穆，踏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强力注入一号基地。

队伍最前面，是并肩而行的宁啸垣和裴项懿。

裴项懿扫过周围持枪鹄立的士兵，将目光放至浑身冷厉气质的长官身上。

“宁城主，一号基地欢迎你们的加入。重申一点，是在保全基地所有幸存者的基础上。”

“尽量。”

宁啸垣言简意赅。

“合作愉快。”裴项懿点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一路辛苦，已经为你们备好了驻地。”

宁啸垣颔首。

该谈的都已敲定，两人一路无话。

宁啸垣倏尔侧目，凝睇着裴项懿，注意到她脖颈处狰狞的咬痕。

他时刻关注着她，当然知道她因此差点丧命。

“这个，光荣象征。”裴项懿弯弯唇角，向儿时玩伴炫耀。这举动，如融入骨髓般自然。

然而随即，她唇线绷直，攥紧了拳头。

宁啸垣清楚她是在为别人难过。

一瞬间，他眼底起了猩红暗流。

‘她的身边，总有新人。’

“啸垣哥，你来得正好，随个份子钱，请你吃喜糖。”裴项懿说到这，朝他扯出一个微笑。

风很大，吹得人眼眶生疼。似迷了眼，宁啸垣眯起眼眸，抬手压下帽檐，嗓音低哑中携着风沙般的破碎笑意。

“听你叫声哥，真是难得。”

“...新婚快乐。”

“谢谢啸垣哥。”

“有时候...”

“什么？”

“没什么。”

宁啸垣放下手，仰头望向天空，模糊天色抹去多余表情。

有时候，他真想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