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浓，街上的灯还环着许多细小的飞虫。

跟宝延告别后高远推开自家的门，高爸爸看儿子回来了连忙从厨房端来早就洗好的水果放到桌上，边问道：“今天玩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高远顺势摘下书包坐在爸妈对面。

“吃个苹果还是橙子？”

“苹果吧。”

高妈妈给他倒了杯水，话家常般说起了今天遇见的人和事，“小远，你还记得吗，就我们医院那个眼科的李主任他儿子，小时候跟你一块玩儿的。”

高远回想了下，回道：“记得。”

不光记得，现在想来还有点发虚，毕竟自己和他俩跑去医院玩被李叔叔给逮了，幸好他没有和爸妈告状。

“他考上医学院了。”高妈妈话语中满是赞许，听高爸爸问是哪个医学院她补充道：“就是和小峰一个学校，跟他爸一个专业。”

“哦~”高爸爸意味深长道：“你说我们医院不少人孩子都考上了医学院，子承父业啊！”

高妈妈也附和着感叹，眼神中的哀思飘回许久之前。

高远接过苹果逃也似的离开餐桌进屋，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杂志和飞机模型收起来，他要代替哥哥完成爸妈的愿望。

可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放下，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将它们小心放进了纸箱。

高爸爸发现儿子在整理东西，好奇过来查看，“怎么都收起来了？”他知道平日里高远对这些东西有多宝贵，主动收拾的行为让他大吃一惊，心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高远将纸箱合上，语气轻松，“最近想好好学习，不想分心，就先收起来。”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借口有多拙劣。

可高爸爸却很开心他能主动将心思放在学习上，帮儿子搬过那一摞杂志，道：“也好，等高考结束之后有的是时间给你玩，早点休息啊。”

说罢转身要离开，刚走两步又被叫住，他疑惑转身，听高远说：“爸，要是我考医学院呢？”

高爸爸下意识朝对面屋子看去，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但还是克制住询问意见：“你想好了？”

“嗯，你们觉得呢？”

“重要的是，你自己觉得怎么样，我们当然觉得好了。”

高远收拾完最后一个纸箱，开玩笑般试探：“嗯，想好了，但我成绩可一般啊，不一定考得上。”

“不用想那些负面的，专心把功课做好，爸爸支持你。”他太过高兴，没有注意到高远眼睛中的勉强，末了不忘加上一句“你妈要是知道你考医学院肯定特别高兴。”

这句话又像无形中的枷锁将高远牢牢禁锢，他挣扎着安慰自己，这是自己选择的，这是爸爸妈妈希望的，这是哥哥未走完的人生。

高爸爸一脸“你知道后一定很开心”的表情看向妻子，忍了半天将妻子的好奇心勾到最高后才神秘兮兮的宣布这个好消息：“你猜小远刚才跟我说什么？他说，他要报考医学院。”

刻意放缓的声音在全部结束那一刻高妈妈开心的要从原地蹦起来，“真的？他怎么想通的？！”她没想到儿子终于肯报考医学院了，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个特别的好消息。

但一想到高远如今的成绩便有些紧张，跟高爸爸商量要不要找个名教一对一辅导，激动之际还打趣要让高远和高爸爸学一个专业，以后就是上阵父子兵。

两人兴奋了许久，甚至规划好了高远毕业后的职业生涯，眼看要到半夜这才心满意足睡去。

第二天一早，韦一航按照习惯来到黑板报前对着自己的目标打气。这时，高远走过来，将自己的目标贴在事先留好的位置上，待韦一航看清自己后惊诧道：“你也考华清啊？”

“嗯。”

高远的回答依旧简便，但韦一航却很高兴，这样他们到了大学还能结伴，说不定还能在同一家医院工作。可宝延却若有所思看向高远，他觉得这似乎并不是高远本意。

这几天在科任老师的投喂下韦一航感觉自己长出了好几个新脑子，崭新崭新的，嘎嘎好使，更像是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之后能将一切轻松举起。

隔天三人趁着周末跟高远骑车来到机场附近的山坡上，看着远处起飞的飞机，高远心情激荡，目光流露出无限渴望。

他低头揪起一根草在手中把玩，目送飞机离去，低声道：“每年秋天的时候咱们这儿都会办航空展，你们在电视上看过阅兵式吧？”

“看过啊，很酷。”韦一航竖起大拇指为祖国的壮大深感自豪。

“对，各种型号不同的飞机组成编队在天空上拉出五彩斑斓的云带，特别壮观。”

眼前的景象与过去的航空展重合，翱翔的飞机翻转在苍穹之上，划出的云带纵横交错，壮丽非凡。

宝延转回头，望着一架准备起飞的飞机笑道：“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飞机，就像你的□□昵称，璀璨星收集者。”

韦一航哈哈一笑加入话题，“我看名字觉得你好文艺，好高冷，结果你比宝延还容易接近。”

宝延：？

“能猜出我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吗？”高远低头又换了根小草揪出来。

“猜对了有奖励？”韦一航偏头，接着说：“我要是猜对了给我画一幅画吧。”

宝延终于找到了可以谴责的地方，“啧啧啧，我看你是想把高远的大作拿去换零食吧，谁不知道一堆暗恋高远的小姑娘。”

被戳中的韦一航立马跳脚，你了半天丢下一句，“以后别想吃我妈做的饼干。”

这对另外两人来说是很严重的绝交行为，韦一航可以不来学校，但韦妈妈做得饼干必须到。

好说歹说终于让韦一航打消了这个念头，高远也借此说出了答案：“据说，飞行员都能看到最美的星星，根据飞机型号不同，飞行高度不同，看到的景色也不一样。”说罢往后顺势倒在草地上，双手举高将天空和云彩围在手心。

“你们知道夜晚的机场像什么吗？像一个巨大的鸟巢。”他说着用手比划了记忆中鸟巢的大概形状，“白天奔波的飞机在晚上都会安全地停回机场，有些晚归的飞机是会披着星光回来的。”

韦一航被他的打动，“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投入的讲一件事情，感觉你整个人都在发光欸~”

他学的湾湾腔调实在是难以恭维，听得人浑身一层鸡皮疙瘩，于是宝延指着远处的飞机兴奋道：“看，起飞了!\"

飞机起飞的轰鸣声落在耳中，也带着高远的梦想一同远去。

宝延望着远去的飞机问出了心中疑惑，“既然你这么喜欢飞机为什么不去当飞行员呢？”

“对啊，做自己热爱的事情更有动力吧。”韦一航也觉得挺奇怪，虽然他也想和高远一个学校。

高远闭上眼睛没有回答，他感受着吹来的风，将双手张开，惬意道：“每当风来，我都有种飞起来的感觉，也不错啊。”

不做飞行员，也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