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停在熟悉的站牌。

余意低着头下了公交车，他刚想回头和钟寒说一声再见。

一转头，就看见钟寒直直的站在自己身后。

“你……你……怎么下来了？”

余意慌张的都忘记了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的上司。

“送你回家。”钟寒微笑着。

［虽然知道小意家在哪，但还是第一次去。］

［不知道小意会不会请我上去坐坐呢？］

［电视剧里的情节好像是这样……］

“走吧。”钟寒尽量装作自然的模样。

［要不还是算了，送到楼下吧。］

［太近，对心脏不好。］

余意低着头，眼神清明。

一晚上被钟寒搞得晕头转向，刚刚在公交车上，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工作，多数时候余意只是附和着钟寒。

余意家离公交站不算太远，步行十分钟左右，来到小区楼下，钟寒抬头看了一眼。

余意道：“我到了，老大明天见。”

“嗯，晚安。”

钟寒目光平视，对余意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余意转身上楼，心里总是围绕着一股莫名的违和感，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走到家门口，余意猛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同意让钟寒送他回家？

他本来就不需要让钟寒送他回来？

有点乱套了。

余意身心疲惫，走向阳台打算收晾晒的睡衣，习惯性的看了眼窗外……

楼下，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路灯阴影里，抬着头不知道在看哪里。

钟寒没走！！

余意抱着睡衣快速蹲在地上，怕被他发现，他为什么没走？他在看什么？

是想知道自己住哪层吗？

可是公司员工信息里应该有自己家详细的住址。

那他？

难道是想确定自己有没有安全到家？

啊！

烦躁。

钟寒到底喜欢自己哪里？

楼下。

钟寒看着余意家窗口的灯亮起，心里一阵失落。

果然电视剧里钥匙丢了的情节在现实里并不会出现。

要是真的出现就好了，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收留”余意了。

算了，还是去梦里现实一点。

钟寒慢悠悠的离开了。

余意纠结了一会，等他再次抬起头往窗外看去，早已没了钟寒的身影。

他长舒一口气，钟寒真的是……

余意扯了扯头发，试图缓解慌乱的情绪。

之后的几天里，余意有意的躲着钟寒，因为他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

既然钟寒不明说，那他也没必要挑明，可以用暗示的方式让钟寒明白，两人根本不可能。

余意制订了两条策略：

第一，做钟寒讨厌的事。

第二，改掉钟寒喜欢的地方。

毕竟他现在能听见钟寒的心声，想做到这两点非常简单。

只是，钟寒很少想自己的事，他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钟寒保持两米以内的距离。

每次，钟寒站在他身边，余意听到的只有自己和工作。

问题来了，钟寒讨厌什么？

和他做了两年多的同事，余意对钟寒的了解少之又少。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讨厌什么，完全符合不熟悉的同事这个身份。

“张佟，你知道老大最讨厌什么吗？”

余意决定求助张佟，办公室的八卦他几乎都知道，钟寒的喜好这种事，他肯定也了解一些吧。

张佟转过头，目露惊讶，“你不知道？”

余意愣住，“我……该知道吗？”

说的好像他必须要知道一样。

“老大最讨厌别人碰他的私人物品。”张佟摸了摸下巴，“你没发现吗？老大从来不让任何人碰他的杯子，电脑这类东西。”

“员工入职的时候，李秘术还特意交代过，让我们除了工作的事，不要往老大办公室跑。”

“可是……”

余意皱起眉头，他怎么不记得。

“老大自己也说过啊。”

张佟对于余意问的问题很意外。

余意努力从脑海里寻找着记忆，确实没有。

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私人物品吗？

如果碰了，会怎样？

可是自己还睡过他的床。

余意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他起身，拿着文件往钟寒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门，“老大，拍摄方案我又改了一下，后续的宣传文案也写好了，您要看一下吗？”

钟寒听到余意的声音，抬头，“好，放这吧。”

他好像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对余意的态度很平淡。

余意刚往前走了几步，钟寒的心声便传了过来。

［这家餐馆也不错，工作结束后可以去吃。］

［还是多待几天，可以和小意一起逛一逛，到时候骗他说还有工作。］

［这家西餐店可以吃烛光晚餐，可是带小意去一定会露馅。］

［要把程浅带上吗？小意应该会很开心吧。］

余意的手指都在发抖，他尽量忽视钟寒那些奇怪的话，目光紧盯着钟寒手边的玻璃杯。

“老大……您看这里……”

余意紧张的打开文件，身体前倾，有些刻意的把文件夹放在钟寒杯子上方。

文件夹里的纸都快贴在钟寒脸上了。

钟寒微愣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了清脆的碎裂声。

前后不过五秒。

“啊！抱歉，我没看见。”余意立马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收拾。”

然后文件一扔，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余意摸了摸额头的汗，做坏事的感觉真的一点也不好。

等他拿着扫把来的时候，发现钟寒竟然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

甚至用自己的手帕把那些大块的碎片全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

钟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与往常不同的神情。

他很伤心。

余意有些慌了，难道这个杯子对钟寒而言有很重要的意义。

他是不是做了不可原谅的事？

“老大，别捡了，会扎到手。”

钟寒淡淡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盯着碎片发呆。

直到余意清扫完，钟寒也没露出生气的表情。

办公室里很多同事都望了过来，似乎在等着看好戏。

余意站在办公桌前，不知所措。

［没了……］

余意心里咯噔一下，愧疚不已。

［暗示吗？亲手送的，亲手打破。］

［果然还是这样，什么也留不下。］

［就算我固执的想留下一些记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连小意送的杯子都留不住，回忆真的能留住吗？］

余意睁大眼睛，自己送的？

什么时候？

余意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和钟寒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他说暗恋自己五年，可大学的时候余意并不认识钟寒。

而且自己根本不记得有送过钟寒杯子。

钟寒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对不起老大，我……不是故意的，多少钱，我赔您。”

余意说这话时很心虚。

“没事，你出去吧。”

钟寒的声音都透着有气无力，他很失落，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一般。

余意低着头走了出去，张佟眼疾手快的揽着余意：“闯大祸了吧！”

余意虽然有愧疚，但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钟寒对他的喜欢应该少了一些。

“各位，我身体不太舒服，今天提前下班，大家可以走了……”

钟寒突然走了出来，神情厌厌，双眼无光。

手里还握着手帕包起来的玻璃碎片。

像幽灵一样飘了出去~

办公室差点炸了，一个碎掉的玻璃杯给钟寒的打击比丢掉一个项目还大。

要知道钟寒迟到早退的次数，一个手数的过来。

有人同情的望着余意。

张佟也摇了摇头，“小意，你不会被解雇吧。”

余意倒是没有太多表情，收拾东西下班。

出了公司大楼，余意竟然看见钟寒蹲在门口的花坛前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皱着眉头走了过去，躲在一旁，看着钟寒把玻璃碎片埋在花坛里。

余意脑子都要炸了！

［再见，陪了我五年的杯子。］

［我会记得这天，永远记得。］

［怎么办？心里真的很难受。］

［这就是失恋的感觉吗？］

钟寒的表情太过悲伤，就像电视剧男主被甩了后，万念俱灰的神情。

余意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钟寒的脑回路余意永远搞不懂。

可钟寒失落的眼神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余意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他虽然成功的让钟寒讨厌他了，但好像也伤了钟寒的心。

这种做法是不是不妥？

余意正纠结中，恰好路过一个超市。

他停住脚步，眉眼微动，转身走了进去。

虽然他不记得自己送过他杯子，但这次他会记得，钟寒的杯子千万别碰。

挑了好久，余意才勉强找了一个和原来玻璃杯差不多的。

特意让店员帮他包好，和钟寒乱七八糟的心声相比，他那副难过的表情更让余意不舒服。

提着礼品袋，余意心头的沉重感终于消散了些。

明天要起早一点，把杯子亲手交到钟寒手里，再好好道歉，他应该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本来是想做钟寒讨厌的事，怎么到头来做成了自己讨厌的事。

看来只能从自己身上下手了，破坏别人情绪这种事对他而言太难了。

他还是先搞清楚钟寒喜欢自己什么，然后改掉吧。

这样更简单，也不会有什么罪恶感。

可是，钟寒喜欢自己哪里？

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地方吗？

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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