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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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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希望的早晨是死的。

本南的左肩大约是早晨六点左右突然疼得闹心,尖锐的疼痛仿佛是骨头长成了倒刺在撕磨皮肤,她被折磨的冷汗津津,糊里糊涂下了床,翻找药膏时不小心撞到房间里一根没砌进水泥里的水管,那根水管非常突兀地亘在柜子和室内阳台的拉门间,她听到咚的一声,像石头被投进水池,倏然间她如坠池底,全身发冷,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披衣服,等摸索外套穿上,走到镜子前贴药膏时,本南厌恶起镜子里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于是坐在马桶上,缩着身子,任由骨头里的疼痛一阵阵刺激她。

撕开的药膏被握在手心,几乎成了一张皱巴巴的废纸,一阵比疼痛更令人心闷的恶心涌进胸腔,本南动动冰冷僵硬的脚趾,理智告诉她不要这么作践自己,身体却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马桶上,白晃晃的灯光把瓷砖照的恍如教堂的大理石礼拜厅,她情不自禁想瘫软下去,她认为冰凉刺骨的地砖比温暖的床更令人舒适。

当本南像个濒死的乞丐卧倒在冰天雪地,她的脑子又清醒了点,虽然窒闷的恶寒感没有消退,冷颤带来的刺激却让她撑开一丝厚茧获得片刻清明,来自梦境的脚步声缓缓踏近这片冰冷的天地,房间的门没有锁,她生病之后,门就没法上锁了,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哪怕是小偷、强盗、仇人,她无所谓,生病令她没有力气,承诺令她丧失生气,本南在卧倒地面这段时间,她放弃了自己,家人和人生对她而言便毫无意义。

有人用一张厚毯子将她包裹起来,宛如死人身上卷了层草席,她搂住那人的脖子,直到落进蓬松的床铺,浴室里传来放水声,热气从玻璃门缝里丝丝冒出,那人一言不发,异常沉默,像个经验老道的刺客。

本南想,她会不会把自己溺死在浴缸里,然而没有,沉默的,在黑暗中失去轮廓的人把她放进温热的水里,散乱的头发被夹子盘在头顶,那个人托着她的肩膀防止她滑入水中,毛巾摩擦皮肤引起的不适是本南在水汽朦胧的浴室中唯一能确认的真实,她歪过头,自己的睡衣整齐地放在衣篓里,毛毯则盖在那人屈起的膝盖上。

本南望向自己的手肘和锁骨,犹如欣赏一个杂志模特的身材,她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身体,她的意识已独立于□□之外,因此本南肆无顾忌地用陌生的眼光凝视这堆皮肉和骨头,烦躁之情溢于言表,若非水流包围她,迫使她感受到这堆东西和自己有关,本南早就爬出浴缸重新躺回瓷砖上了。

压住自己肩膀的力道也是阻碍。

擦拭动作停止,本南眼前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那双手上有刮痕,老茧,擦伤以及表带留下的印记。

温热的水源源不断从水龙头里冒出来,那个人拔出浴缸下的塞子,水流的吸力令本南惶恐不安,她下意识坐起身,一双手及时托住她,等到寒意散去,肩膀的疼痛重整旗鼓朝她袭来,本南用手死死按住那块捣蛋的骨头,恨不得将它拔出来扔掉,有两块干毛巾披在她身上,本南明白这是让她自己动手,可她不想动,手也放回胸前,闭目躺在浴缸里,浴室里面很热,她连看一眼那个人表情的力气也没有。

僵持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她被架起身,整个人贴在微凉柔软的白衬衫上,擦拭身体的动作快速果断、略显粗鲁,最后横抱起她放回床上。

“这?”湿润的手指按住发疼的骨头和撕扯在一块的肌肉,玟说出第一句话。

大概也没想得到回答,她径直按下去,毫不留情加重力道,怨怒的报复,本南疼的眼眶瞬间渗出眼泪,身体不自觉蜷缩,她趴在床上,死死抓住枕头两边。

接着传来瓶罐碰撞声,刺鼻的药油味钻进本南的鼻腔,几滴活络油和手掌一起摩挲皮肤,火辣又冰凉,本南被这浓烈的气味彻底弄清醒了,可是疼痛使她转不过身,按摩了多久,她就遭罪了多久,最后疼痛的左肩和没犯病的右肩都被贴上药膏,本南这才发现今天是阴天。她没拉窗帘。

床单的重量减轻的刹那,本南立刻起身,她抱住玟的脖颈,抚摸她的脸颊,把白衬衫压在黑白格纹毛毯上。

本南俯视她满含疼惜的黑眼睛,用食指按住她的下唇,那是玟平复心情时的小习惯,她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在混乱的心跳声中期待回应。

玟回抱她,搂住她的腰身,本南把头贴近她的耳侧,感受不一样的体温,玟没有拒绝亲近,也没进一步的举动,她拽过旁边的被子为本南盖住后背,将垂在脸庞上的长发梳于耳后。她不厌其烦地安抚本南,有时轻拍后背,有时抚摸额角,左手始终箍在本南腰间,这令本南高兴,她大胆地吻住玟耳后窝柔软的皮肤,深深呼吸那里与众不同的空气,美妙的空气里有一缕熟悉的香味在飘荡,以及心的雀跃。

“你知道吗?”本南抬眼看向玟。

“我都知道,”玟看向她,“睡吧,不会再有人搅扰你的好梦。”

这声仿若呓语的承诺打消了肩膀上由于奇怪的活络油带来的奇怪感觉,本南陷入昏沉的梦乡,她进入了另一种对万事万物毫不在意的状态,与卧倒在瓷砖上相比,这种状态泛着微微的热。

再次睁开眼,发现塔拉哈和兰利坐在床边,每人搬了张椅子,像看守死囚的牢头一样紧张地注视她,本南第一时间想的是自己有没有穿衣服。

“她醒了,快把午饭端上来。”

塔拉哈对自己发号施令,她一边说一边在床上铺好餐布,兰利想要扶本南坐起身,本南吓得差点打掉她的手,直到她察觉自己穿好了睡衣。

“萨姆夫人和蕊思高姐姐今天早上去苏梅岛进货去了,蕊思高姐姐打电话让我俩帮忙照顾你几天,她说你的病快好了,是这样吗……我看你还是病恹恹,现在有胃口喝鸡汤吗?我们去菜市场给你买了只乌鸡炖汤,听玟说鸡汤很补,再放点冬虫夏草人参什么的就更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们在这照顾你耽误上课,现在我们都在忙论文,能找到正当理由休息真是求之不得!要不是怕被你骂,我都感谢你生了场小病,给了我放松几天的理由,当然我们也会好好照顾你,你要来点鸡汤吗?我已经替你试过毒了,保证好喝,”塔拉哈滔滔不绝地讲着,又吹了声口哨,“保证好喝,”她重复道。

“我要先刷牙,不刷牙我咽不下任何东西。”

“你早该想到这点,所以我让你别那么着急盛鸡汤。”兰利对塔拉哈说。

“刷个牙能耽误多少功夫,你自己起得来吗?”

“能,我感觉好多了。”本南汲上拖鞋,走到卫生间洗漱,她从镜子里瞅见肩膀上的药膏,探头看了眼干干净净的浴缸和地面,产生了荒诞的怀疑,她在怀疑确切不移的事实所滋育出的幻觉,就像真理常常与谬误相伴。

“你们能闻到我身上的刺鼻味道吗?”她朝门外问道。

“按摩店里的活络油,”塔拉哈率先回答,“我腰椎有毛病的那段时间每周要去按摩店,这玩意的气味都快成为我体香的一部分了。”

“现在年轻人身上的毛病真多,肩周炎、腰间盘突出、颈椎病,这些老年病全变年轻了,怪不得寺庙的香火一年比一年旺盛。”

塔拉哈拿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汤,差点送进自己嘴里。

“你也有这些毛病?本南。”兰利问。

塔拉哈放下碗筷,“这不明摆的事吗?否则她干嘛要贴上药膏,你尽说废话。”

“你最近写论文的火气也太大了。”兰利笑道。

“下午要不要去湖畔大道那散心,趁现在天气不热,可以去看水上表演,喝点东西。”

本南走回卧室,塔拉哈让出自己的椅子,把餐布重新铺在书桌上,本南拿勺子喝了点,差点没被这奇怪味道惹的反胃。

“你为什么要在鸡汤里面放咖喱块?”本南疑惑不解。

“我妈在家就是这样处理鸡汤的。”

“玟绝对不是让你这么处理鸡汤。”

本南展露狡黠的微笑,凝视塔拉哈。

“抱歉,本南,是我搞砸了,玟在炖汤时嘱咐我最后要放点什么佐料,我当时光顾着和玟了解你的情况,不小心忘记了,但是我没糟蹋那锅汤,我是舀了一小部分出来煮了咖喱,其余的还在砂锅里,玟当时忙着出门,有辆加长林肯停在门口等她,好像还等了好长时间,几个穿西装的人站在门口走来走去,我害怕问这种白痴问题惹她生气……就没吱声。”

“是盐,最后放点盐进去就好了。”本南放下碗筷。

兰利说:“你不会上网搜搜吗?”

“我当时一着急,就忘了上网搜。”

“我应该有力气出去走走,”本南说,“你们去客厅待一会,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塔拉哈和兰利走出房间。

本南看她们关上门,抽出餐巾纸擦擦嘴,开始沿循今早的记忆进行重复——走进浴室,躺入浴缸,趴在床单上,卷进被子里,她闻到身上活络油的药味,想着今天出门穿什么衣服,晚上要和温妮特通电话,这件事要先跟塔拉哈和兰利说吗?没什么好隐瞒的,除非自己视之为羞耻,本南决定坦白。

她最后挑了衣柜里唯一的一件衬衫换上,那还是她参加某次古板学术交流会不得已买的灰蓝色衬衫,现在她恨不得把所有白衬衫都买来放进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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