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9点，许择难得起早，到了CL.
时隔两年回国，再走进这里，竟有些恍惚...
当初买下这里，逐步改造，一应的装修布置都是他亲自盯着，办公区采用原木桌椅，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部采用微水泥材料，已达到色彩统一...
灯具和装饰摆件大多都是他从朋友手里淘来的中古艺术品...
一花一木都是心血，想当年，可没这些。
说起来他五岁学习画画，大半辈子都在和画笔周旋，刚开始别提多排斥...
入门阶段对孩子来说实在够枯燥无聊。
但没人听他讲喜不喜欢...
许择那时候严重怀疑老许他俩是嫌他烦，想给他找点事儿做，别总在家待着。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学，居然也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设计师....至少在二十五岁以前没有。
....
就因为那个人。
...
当他的画笔遽然生出魂灵时，许择爱上了画画。
所有颓废荒唐的日子彻底离他而去，他成为榜样。
二十八岁留学米兰的天才服装设计师，归国的第一件作品，势必引起高度关注，有人期待他神来之笔，就更有人期待他跌落云端。
不是所有的厮杀都刀光剑影...
其实许择这次压力很大，天才不易进步，只因世人皆以苛刻眼光看待...
他必须突破，必须创新，必须向前，没有退路。
而周祺...
是一切灵感的根源。
许择在落地窗前合眼，无人之境，他得以肆意想象，任情绪奔腾，有光临于他身上，觉得暖。
冷淡的拒绝...那句拒绝...
都能萦绕他这么久...
更遑论....那个画面....
“阿择，早会开始了。”
一道女声扯回他的妄念，回归现实，提着电脑朝外走，光圈不再照射他...
“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意大利姑娘让你乐不思蜀了。”听她略带调侃的语气，许择也跟着笑“烂摊子都扔给你们，良心发现，过意不去...”
施渟莞尔一笑，用手背轻轻推了推他，甚是熟稔自然。
“开工第一天，高助竟然请假，你不扣他一笔？”
“女朋友闹分手，追出省了已经，还能叫的回来？”
闲聊间，步入会议室，各部门主管和设计师们早已落座，施渟身为公关总监就坐在许择旁边的位置上...
她当然知道自己眼中带着迷恋...
是无论如何也拔除不掉的...
从公司创立之初，她便立他身侧予之仰望，五年过去，他更添光华。
一切都值得。
.
三个剧本，三个类型，周祺挑花了眼也没挑明白，她急于求成，恨不得都拍。
一想到正式拍摄后还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又害怕得很。
电竞现代剧、古装言情、刑侦悬疑都市短剧....她倾向后两个。
梦梦看她这么纠结，决定帮她出出主意。
“祺祺姐，我觉得你完全可以两个都接啊~《罪意》只有20集，女二的戏份不多。”
“《心海之莺》...让郑姐协调一下呗，反正是咱们自己家的戏，先拍《罪意》再拍这个。”
短剧过审容易，说不定几个月就能播得上...
地毯上A4纸连成片，一时都摸不到手机在哪...
“喂~”
“周祺！你是不是有什么背景没跟我说？”
？
什么意思？
“CL.那个天才设计师许择，他回国了，他的复出之作需要一个模特，你猜是谁？”
心跳停掉一拍，脑子胡乱闪过些零碎场景，拼不成画。
她以为他只是想让她难堪...开的玩笑。
明明也没给他联系方式。
“祺！他点名要你，这次你真的要火了！”
“今晚我约了他谈具体合作细节，你必须到场，听到没有？”
...
“好吧。”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如郑傅文所说，这是绝好的机会。
“梦梦，你先回去吧。”
“好的，那祺祺姐你好好休息。”
送走了她，周祺开始收拾自己，她在他面前漏了陷，再用不上过多的粉饰...
理智地讲，她应该避免和许择接触，才会少很多麻烦...但不可否认的，听到这消息的一刻，她也很开心。
不比郑傅文少。
久违地给自己化妆，是港式的小烟熏，换上那天拿起又被迫放下的短裙，高跟鞋衬得双腿笔直修长，头发拉直，头顶一点点垫高...
耳环、项链、手镯、香水。
无人区玫瑰的味道弥漫，周祺合上眼深吸一口，没有女孩不爱打扮，她很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却只能在他面前...
站在镜前端详片刻，脸上却是茫然若失…
周祺忽然在想，如果她不是周岩的妹妹，许择还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恐怕不会…
地点约在许氏旗下的一家会所，这里的红酒远近闻名，隐藏酒单不对外提供，只服务于VIP熟客。
周祺踏着傍晚余晖走进，报了许择的名字，自然有侍者带着她到了他订的包间。
他似乎恭候多时，高脚杯里的红酒见底，正要再倒...
包厢的门被人合上，圈出属于他们的私密空间，暗红丝绒欧式桌椅用料昂贵，水晶吊灯隆重复古...
“这装修是我爸当年盯着弄的...”
赶紧把呼之欲出的‘土’咽回肚子，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悔被许择捕捉，情不自禁翘起嘴角邀请她入座。
“你很漂亮。”
是真诚的赞美。
这话她不知听过多少遍...不该心跳如雷。
可生理背叛心理...
只得转移话题。
“郑姐还没到？”
不应该啊…按照下午那激动劲，应该早就到了。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
她还真放心...
“也好，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我...那天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一个没什么影响力的老新人模特应该比不上林胥倩吧。”
用十分平常的语气说出那个名字，没错过许择一瞬间的皱眉，却仍直视着他，想听他的回答。
但他迟迟不开口...
周祺拿起醒酒器为自己倒了一杯，靠近鼻尖细闻。
“好酒啊，罗曼尼康帝LA TACHE，什么年份的？”轻抿一口，不着急咽下，着重品味。
“03”
“可以送我一瓶吗？”很有礼貌地朝许择扬了一下酒杯，又抿了一口，眼睛亮亮的，像能把人吸进去。
她还在等...
“可以，送货上门。”
...
“别的不打算说？”
“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
“那还叫我来...”
周祺面色不虞，是假装出来的，许择看得出...
她是不是真的生气其实很好分辨。
手指摩挲片刻，他又开口。
“和我跳支舞吧...之后我就告诉你。”
于是他们莫名开始跳舞...
配合着肖斯塔科维奇《第二圆舞曲》的浪漫华尔兹，动作幅度没那么大，所以距离极近...
香水味道互融，许择一直看着她，但她不敢抬头，眼神落于他的左肩膀，刺痛那里。
双手交握，触感生凉，纤纤玉指浅勾住他，时不时就跳错，会踩他几脚，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故意为之。
“不好意思...我很久都没跳过了，还是小时候学的...”
耳根随话飘红，她觉得羞赧，若放往常，没把握的事她肯定是不干的...可这次不行，她太好奇他的理由...
“周祺，想不想出去飞一飞？”
“我可以带着你飞。”
“我会做出最符合你气质的设计，穿上它，你可以拥有自由。”
太诱惑...
听上去就像假的...
电视机广告里的宣传片...买果冻当太空人那种。
可她信了...
和小时候一样...
人总是要有点希望才能活下去的。
只是很玄幻，她的希望竟然是许择给的...
满打满算，他们相识不过一周。
舞步依然在继续，身体愈发轻盈，不思考反而不会跳错了。
没发现从几时起他们相互凝望..
笼中鸟，哪怕有一秒探出头也好...
当下即是那一秒。
.
会所之处地段繁华，来往行人无数，偶尔会有人把目光停留她身上几秒，各带意思。
车扔在一边，周祺就那么走，裹紧风衣，只露半截小腿。
许择跟在她身边，保持着正常距离，他们喝得不少，晚风一吹，难免头脑发昏。
谁都没先说话，也没说走到哪去...
总不可能走回家...
天气凉爽，晚间悠闲时间宝贵，商场门前的巨型玩偶人敬业扮演角色，哄路过的小孩子和情侣开心。
大叔的氦气球好大一束，扎得紧紧在手腕上，她看得眼热...
可太幼稚。
“我想要个气球，你陪我买一个吧...”
周祺面无表情地看他...
“我一个人拿着太尴尬，女孩也拿一个会好一点。”
...
“好吧...”
勉为其难帮他。
她挑了个宇航员的，捏在手心，抬头反复看...
好像和小时候的感觉不一样了。
接着，两个细绳都被绑在她胳膊上...
一朵云，一个宇航员。
“帮我拿着，回家还给我。”
...
手腕坠坠，可以忽略不计的重量，却无端拽住她的心...
“许择，我可以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