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竹若有所思地目送她的背影，潇洒小碎步，仿佛在彰显着她的好心情。

见新鲜的男大学生就这么高兴？早几年他也是啊，怎么不来看看自己，他差在哪里了？

回头再找人时，又没了踪影。

肖盛瞅着他实验室，办公室，楼下跑了两趟，就知道林修竹在急什么。举着被苏停云送来的AI白白打趣他，“所以你这是自产自销自娱自乐，最后自作自受？”

林修竹睨了他一眼，“她又跑哪去了，今天总没请假吧？”

“没有啊。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啊。”

林修竹噎住，揉着眉心坐了下来。这两天又是加班又是忙着抓人，忙得晕头转向，都给忘了这茬，给她减轻工作量还是自己做的决定。

他翻出手机发消息给苏停云。值得欣慰的是，这两天总算是肯与他说话了，就是字少了点。

林修竹：那什么认识男大学生的聚会，我也去。

苏停云：不带。

言简意赅，这次还算给他面子，有个标点符号，至于表情包什么的他已经好长时间没看到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半响，想放那么一两句狠话，最后叹了口气。既然沟通的路走不通，那只能剑走偏锋。

接下来的几天苏停云都在期待着周末都到来，不动声色地躲着林修竹。而施英总是在林修竹面前刷存在感，秀一秀他女朋友给自己画的表情包，亲手做的流沙手机壳，创意DIY纸巾盒，还怂恿苏停云与自己换上了情侣头像。

等到了聚会当天，施英给苏停云挑了款一字肩针织裙，金属搭扣收腰，长度在膝盖往上。配上水光透氧妆，保持纯欲感同时，花了点小心机凸显了成熟的女人味。哪个男大学生把持得住，这种姐姐最吃香了。

施英满意地在自己作品前转了两圈，捏了下她的脸，“不错，这外表绝对是海后的级别。”

“哪有你这么夸人的？”苏停云拍掉她的手，再问她，“夏池会同意你这么胡闹？”

施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说道：“他不同意有用？他都认清现实了。放心吧这次没有他散播消息，林修竹绝对打扰不了我们的聚餐。”

林修竹确实没出现在聚会，他直接堵在了人家门口。

施英怀疑还是夏池在背地里告的状，或者是意志不坚定被敌人撬开了嘴。

在他说话前，施英抢先发难，“这次是我在以前大学接到的教授客单，可爱的小学弟们要登台表演。苏停云只是过去陪我吃个饭，这你也要干涉？”

林修竹的视线落在苏停云身上，这么短的裙子从未在自己面前穿过，上次那条鱼尾裙也是。平日见自己连妆都懒得化，见个新鲜男大学生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他眉头都没动一下，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对你们的聚会没兴趣，我只是来通知苏停云跟我一起上节目。十点半的飞机，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什么情况？苏停云瞪大了双眼重复着他的话，“……你刚才说，我和你一起上节目？”

“对，你作为助手，同时也是虚拟人CC的AI训练师，跟我一起去上节目。”林修竹好整以暇地为她打开了车门。

“我现在能选择回去加班吗？”

“不能，已经和节目组约好了。”

“你怎么能这么自说自话？”苏停云都惊了，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现在都九点多了，林修竹就是留了个整理行李箱的时间给她。

“这总比见什么男大学生有意义吧。而且是梁总亲自选的你。走吧苏停云，好好工作。”

如果是梁老大下的命令，那就没办法了。真会挑时间，苏停云认命地上了车。

林修竹其实快要被逼疯了，这临时加人还是跟梁老狐狸周璇换来的。他表面还得维持冷静，上车后习惯性地帮苏停云系上了安全带。

这次她倒没拒绝，一动不动安静地呆在副驾驶位上，像是在生闷气。

林修竹眉毛上挑，轻声唤她，“苏停云？”

苏停云看向前方的视线没有焦距，朦胧的视野内只剩下对面街道的梧桐树，与斑驳树影下站着的少年少女。背着书包站成一排，男生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碎石，女生在一旁静静看着鞋底，两人距离有些远，谁也没开口。

她突然想起其实以前跟林修也这样僵持过。

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好说话的，也开得起玩笑。但真遇到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个人塞着耳机看书，谁也不理爱谁谁，谁也别来打扰他。高中唯一那次与他吵架就是这样，两人站在大树底下，谁也不说话。原因是什么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林修竹整整两周没来找自己。

后来是苏停云不愿两人就此分道扬镳，蹲点在他放学回家路上。

六年前的夏季没这么热，蝉鸣从傍晚起就急不可耐地响起，学校小卖部最受欢迎的三国卡也只要一块一袋。他们通常会在那梧桐棵树下分碎碎冰。要是施英也在场，那苏停云会得到两种不同口味的半截碎碎冰。

那天好久没说话的两人默不作声地站着，靠着默契分好了碎碎冰。彼此都很紧张，也不知道在紧张个什么劲，双双避开了视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树影渐渐拉长到脚边，像是某种催促。苏停云这才鼓起了勇气，告诉他自己也没有那么差。

没有那么差？为什么是这句话呢。

苏停云这才回忆起，闹矛盾原因是他擅自推举自己当班委。当时一上头，就冲他说，“那是你觉得好吧，像我这种人只要不留级了行了。”

他大概以为自己很差劲，最后会被落得退学的下场。他那时候一边装订着书页，唠唠叨叨地对着自己说了一通大道理。原来那时候他就有成为新一代老干部的趋势。也是嫌他烦，她背着书包掉头就走掉了。

不喜欢他把价值观强行安在自己身上，事后想想又觉得他是在担心自己。多真诚热心的一个人，自己这么强硬地反抗，是不是不太好。两个人渐行渐远，各自有了独立的圈子，被他的世界排斥在外的感觉也很糟糕。但又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就开始疏远逃避，这样的场景跟六年后的现在多么像。

“苏停云，和你说话呢。你要是真想跟施英去参加聚餐就下车。”

“苏停云。”

林修竹又是一声轻唤，低头思索的苏停云这才抬头，“啊，不想，主要是想气你。”

“……”差点真被气死的林修竹嘴角翘起，靠着毅力压了下去，想了下她的心理历程又忍不住翘起了半分。

“我刚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苏停云没注意到他复杂的小表情，捂了下嘴，反应慢了不止半拍。

林修竹轻笑着，想延续这段来之不易的短暂和解，语调轻快，“和你说话是有延迟了吗？”

她终于回过神，“……我们外星人翻译你们人类语言是这样的，需要一点时间反应。”

林修竹嘴角上扬的弧度缓缓拉高，“都能和我贫了，苏停云你到底在想什么？”

眼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身影渐渐与六年前的小林同学重合，他好像又一直都没变。他并不擅长解决人际矛盾，更倾向于交给时间。六年前是自己道了歉，这次还是要自己主动一点打直球吗？

好烦，脑子又乱又痒，明明是他不对，为什么还会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感觉恋爱脑都要长出来了。

苏停云抓了抓头发，施英给她精心做的发型都被她弄乱了。

“干嘛呢？”林修竹伸过手去，用宽大的掌背为她抚平翘起来的杂毛，“我没在勉强你，要是不愿意，我自己去就行。梁城那我会打招呼，你就跟施英聚餐去，别这么烦躁。”

回忆再次袭来，类似这样的话他当年在树下也说过。

少年雨过天晴后，渡着金光的灿烂笑脸，还带着丝紧张羞涩，“我也总被人说，不要再多管闲事。这两天我也有好好在反思，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勉强你做不愿意的事。我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一次，你接下来的工作我也会帮忙。所以，我以后还能找你说话吗？我也是第一次跟女孩子认真交朋友，请多指教。”

郑重其事的道歉和好，从幼儿园起就不存在了吧。莫名其妙的人，对，林修竹这个人就是很莫名其妙。

她的爱情也是在这一刻萌芽破土，莫名其妙变得尴尬的氛围，莫名其妙不知道如何接话，又莫名其妙地想逃离现场。带着六年后莫名其妙又开始升温的耳朵。

“我没在烦躁。”苏停云忽然正视他，严肃地警告了他一句，“吵架期间，不许动手动脚的。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感觉要长恋爱脑了，你先别和我说话。”

林修竹耸耸肩收回手，启动车子。看得出她脑子很乱，语无伦次的。但恋爱脑是什么玩意，他怎么没看出来她有？要是有恋爱脑林修竹不介意她多装两个。

“那你是同意跟我录节目了？”

苏停云一挥手，“赶紧开车，麻烦别和我说话。”

她是真的烦，表面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内心在想，我要不给他撒个娇，这个事就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