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奇怪地看着他自言自语，“你在跟谁说话？”

煞人转过头，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轮回转世，下辈子做一个普通人；二是……”

“不，我不投胎，我还有好多事不知道，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她说着说着哽咽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一件事……我想要知道真相……”

随着她死去那日，魂魄离身，将落欢的行为尽收眼底。

为何他要如此。

她一脸疑惑，生死之痛后，心中愈发笃定，想要探寻前尘的秘密，不挖出来绝不甘心就此踏上黄泉。

“如果你回到凡间……会灰飞烟灭，你还愿意吗？”

“灰飞烟灭？”忘忧愣了一瞬，“我……”

煞人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就是千鹤月，大妖神一族和九天杀神的后裔，一旦你体内的胭脂血统被唤醒……”他望向巍峨却又孤独的三生石，怅然道，“宿命捉弄，踏错一步……这就是你的下场……或许更糟，万劫不复。”

忘忧呆呆地看着他，“我……我就是千鹤月……我一直是………千鹤月？那烬他……”

难怪他说自己从未信过他，原来……是这样？

一阵无端的心痛，她的唇色瞬间褪成苍白，想起他疼惜的清隽的眉眼心疼地望着自己，唤自己“阿月”。

一声声一阵阵，那么温柔而坚定，如信仰一般。

面对众人的质疑，她自己心中有鬼，一直以为千鹤月这层身份只是一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皮。

她不是没有疑惑过，千鹤月多年寻求不见，自己又因缘际会来到这里。

说不定……说不定……

可最后微之给了她致命一击，将她打回原形。

殊不知到最后，是世人皆醉唯他独醒。

忘忧收回思绪，垂眸神伤，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指尖，那股黏腻的灼烫感还在眼前，她颤抖着，“可我亲手杀了他……”

煞人嘴唇蠕动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道，“他没有死。”

闻言忘忧先是一愣，想来煞人也没必要欺骗自己，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叹息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煞人望了一眼三生石，好半天才收回视线，对她说道，“如果你真的打算回去，我会将你变成一只动物，这样可以避免你不再对任何人动心，只要你不动心，百年之后，依旧可以轮回。”

“那我能说话吗？”忘忧脸露喜色，“我答应你，绝对不对任何人动心，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煞人摇摇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忘忧如临大赦般快步往回路走去，脑海中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煞人正欲转身，一个像是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你的这副皮囊……是从何而来？”

他顿住脚步，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回阳间时路边捡的，如何？你可认得？”

那个声音顿了很久，正当他要离开时，却听她幽幽道，“不认得……只是觉得像极了一个故人，却又想不起来他的样子……”

此时穷奇忽然猛然睁开深渊般漆黑的双眼，示威般低吼了一声。

煞人听着，头也没回，眉眼低垂，长睫遮住了眼中神色。

眼角的朱红泪痣仿佛真如一滴血泪一般，欲落未落。

风声呜呜，吹着他的衣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具身体……越靠近你，便越不得控制，或许是你前世的一段孽缘。不记得……那便不记得了吧。”

那个空灵的声音轻轻一笑，“他还是一直在昆仑吗？”

煞人点点头，“从你代替他踏入黄泉，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将自己葬在了昆仑深处。”

那个声音变得越发轻柔，轻叹，“正因为是这样的他……才值得我不顾一切地爱着吧，重虞，她……就拜托你了。”

他没再说话，跨上星河船。

忘忧已经在船上等了半天，一直皱眉望着幽雾中若隐若现的磐石。

船开动了，她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看向脸色凝重的煞人，“……那是谁？”

“故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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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阳间的了。

只是一瞬间似曾相识的恍惚后睁开眼，入眼便是一间从未见过的空旷巨大的屋子。

浓重的血腥味侵入鼻子，她下意识吸了吸，确定了那真的是血腥味。

随后又仰着脖子看了看遥远的屋顶，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哪儿。

脚边忽然被一个什么东西绊倒，一骨碌扑进一块又软又厚实的垫子上。

被压在肚子下的软垫子似乎动了动，她四脚并用慌乱爬起来。

看到几根巨大的，纤长的，似乎是……手指？

此时这只巨大手掌的主人将她托了起来，忘忧瞪着圆圆的眼睛，努力分辨着眼前出现的庞然大物。

居然是落欢！

他似乎未着丝缕，身上密布血淋淋的伤口，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好像身上的血痕是他唯一的色彩。

锦绣遮住双目，光是下半张脸便让人移不开视线，更想去探究另外一半是何等绝色。

“迷路了吗……”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晦涩，好像几百年没有开过口了一般，“她在这里死去……你从这里归来……是天意吗？”

忘忧呆呆地看着他一身的血污，弱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在害怕我身上的血吗？”他感受到掌心小家伙那软糯的身子的颤抖，长臂一挥随意套了一件外衫，垂眸轻轻一笑，那笑容让忘忧瞬间看傻了眼，“多谢关心……只是身上痛了，心才不会痛了。”

——他曾经的那些伤口，都是他自己弄的吗？

这么想着，错不及防被突如其来的大手掌揉了揉脑袋，听他轻轻说着，“留下来陪陪我吧……我太孤单了。”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似乎站了起来，外衫遮不住他的身体，修长的双腿，就这么赤着脚踩在死牢血泊中。

他小心翼翼将她抱在怀里，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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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灵宫，长生殿。

趁着落欢在沐浴的空档，忘忧一个箭步跳上铜镜台，歪着脑袋看着镜中的自己：俨然是一只出世没多久的橘黄色小奶猫模样。

鼻端的血腥味不知何时散去，继而是一股扑鼻而来的幽香。

她还未回过神，便被一双绵软的手抱在怀中。

忘忧不敢动，被自愿感受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

落欢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双眼无神，脸色却格外柔和，一种破碎的美呈现在他脸上。

忘忧看怔了。

这目光熟悉又陌生，明明从未见过，可为何，这眼神像是久违了千年。

“饿了吧，我们去做东西吃。”他自顾自说着话，将她放在绵软的塌上。

忘忧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他用黑布将自己的双眼蒙上。

对了，他早就瞎了，把眼睛给了自己。

那一切的一切，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不知是不是换了一只刚出世小猫身体的缘故，临死前的绝望和恨，在得知千鹤烬并未死去后，似乎并没有那么强烈了。

更何况现在的落欢，更是勾起了她浓烈的好奇心。

于是她决定留下来。

她想知道落欢这一身锦衣华服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