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残酷的点体现在，无论前一天你经历了什么样的惨剧，第二天太阳还是照常升起。

没了谁地球都是照样转，自己的痛苦只有自己慢慢消化。

真是残酷的现实啊。

云图顶着一头蓬草般的头发，打开宿舍房门，有气无力地跟自己的邻居打招呼：“早。”

茵芜锐利的视线扫到他头上：“你打算就这样开启今天的工作吗？”

“那又怎么样？”云图自暴自弃道，“反正不管我是什么样子大家都会嘲笑我，还不如我省点力气。”

云图看上去十分需要安慰和鼓励。

茵芜说：“你这样的状态会影响工作。”

两人对云图这份工作的重要性，都心知肚明。

“工作、工作、又是工作。”云图的声音十分委屈，“那么我呢？我会在路上、在实验室遭受什么样的目光，不重要吗？”

茵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重要？”

云图没话跟她说了。

他低着头路过茵芜，垂头丧气地准备去找点东西当作早餐。

至于茵芜，则是在原地迷茫地站了一会儿。

她刚刚是不是……太冷血了？

真的没有故意挖苦的意思，但科学家似乎因为她这句真诚的发问感到沮丧。

该向他道歉吗？如何开口呢？

这时，一抹黑黑的烟气出现在茵芜眼前，顽皮而灵活地打着圈儿，示意她跟自己走进室内。

茵芜知道这是死神。

她跟上他。

走进屋。

一进屋，死神就化出那个看不清脸的人形，还十分不客气地坐在她的桌上：

“你怎么能对科学家这么说话呢？”

“我说的不对吗？”

茵芜语气诚恳地向死神求教着。

死神叹了一口气，准备好好给茵芜解释一番：

“难道你没有遇到过别人的冷眼？被大家排斥的人很需要关心和温暖，你没有安慰也就罢了，可是也不该落井下石啊。。”

“这话从死神嘴里说出来好像很稀奇。”

死神自然是有前科的，他制造的冷眼和悲剧数不胜数，作为他的下属茵芜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不善良，但也不恶毒吧，他们只是在做死神和死神使者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她自然有过被人排挤孤立的时期，经过短暂的失落过后她意识到那些人寿命没有自己长、力量没有自己强大后，在意他们的眼光使自己显得非常愚蠢。

人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变强的。

茵芜认识到，云图不过区区小几十岁而已，还无法对流言蜚语脱敏。

当然，云图的反应属于有些激烈的那一类了，还好茵芜这一路上对他的心理素质有了简单的评估。

死神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茵芜看不清他的脸，更猜不透他的想法。

“明白了，我会照做的。”

茵芜试着去找云图，在简陋的餐厅里发现了他，他正在喝一碗稀粥。

如他所料，云图周围两米之内没有人肯接近，这使他的身影看起来非常孤独，而且那些人还恣意用着不同的鄙夷眼光打量着他。

天呐，科学家可别把眼泪水滴在粥里，那样粥就太咸了……

茵芜想起死神的话，想起自己的任务，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走过去，在云图对面坐下。

她严肃道：“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现在遭遇的事情非常悲惨，我可以理解，还请你振作起来。”

“……”云图默默地把手边另一碗粥推到茵芜面前，继续喝粥也不说话。

“？”

茵芜眉眼板正、坐姿挺拔，现在直勾勾地看着云图，像是需要一个解释的样子。

她严肃的神态对于云图来说非常滑稽。

因为，实在是，太不真诚了。

“你刚刚的话，嗯，效果很差劲。”云图斟酌着用词，“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安慰方法，其实你不用强迫自己这么做，看着很奇怪。嗯，还是喝粥吧，你看起来很需要营养。”

茵芜端起稀得像汤一样的粥，很快就喝完了。

喝完以后，她就感到愤怒。

她当然无所谓，不吃不喝不睡觉都能活得比王八还长的人对食物没有需求。可是云图不一样，他是要搞研究的人，早餐就吃这个？

茵芜一把夺过云图手中的半碗粥，自己喝下。

“你不用吃这个。”

云图：？？？

他也不知道这女孩情绪是怎么从严肃变成生气的，更不知道她干嘛突然把自己的粥喝了。

那粥每人限领一碗，没了早饭他怎么工作啊？

“那个，这是我喝过的粥。”云图也不敢反抗，只能微弱地提醒道。

“我知道。”茵芜“腾”一下站起来，步子就往餐厅外面迈，“我去给你找吃的，你不能只吃这么没营养的东西。”

看着茵芜瞬间消失的身影，云图感慨万千。

真的，这句话，比前面说的十句八句都暖心啊。

他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十分钟，茵芜入侵了戒备森严的粮食储存仓，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最高长官伊娃的粮食分配里偷了一份面包出来。她甚至从“珍惜物资（病患使用）”的仓库里顺走一瓶果酱和一杯牛奶。

就为了给云图准备一份完美健康的早餐。

主要是茵芜不会烹饪，而仓库里的都是硬邦邦的冷冻肉，不然她高低给云图整点牛排过来。

云图傻着眼被茵芜拉回宿舍，被命令“快吃”，在工作分配员即将到来的五分钟里，把这顿完美的早饭狼吞虎咽下去。

分配员到达时，总觉得云图眼神恍惚，怀疑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过，出于对云图的厌恶，她懒得管这位科学骗子又做了什么事，冷冰冰地说：“你们的工位是0315，跟我过来。”

作为云图的助手，茵芜任劳任怨，小小的身躯提起两个资料箱跟在云图后面，让云图被更多人骂了。

云图没有夸张，在零号基地里他是吸引火力一般的存在，每一个遇见他的人都愿意啐上两口，或是骂上两句，不管正主是否听到的那种。

虽然云图只是面无表情地接着往前走，但跟在他身后的茵芜仿佛听见玻璃心一次次碎裂的声音。

分配员带着云图到达0315工位后就避嫌般立刻离开，留下云图对着一张不如他研究所里一半大的实验台，实验用品可以说是要啥没啥，桌角还有一点疑似被硫酸侵蚀过的痕迹。

就在两人将实验资料从箱子里往外拿的时候，与他分享同一张实验台的科研人员们发出肆无忌惮的声音。

“天呐，马琳娜，你可真惨，居然在那个家伙的对面工作。”

“我要是你的话，别说工作了，中午的饭都吃不下去，晚上睡觉都有可能做噩梦。”

云图对面0316工位的马琳娜面色难看：“别嘲笑我了，我已经够倒霉的了。”

茵芜没什么反应地听着周围的一切，动作依然连贯而迅捷，但是低声问云图：“需要我帮忙吗？”

“……你怎么帮啊？”云图脑海里再一次出现茵芜张大嘴巴生吞丧尸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用了，谢谢。”

凭心而论，云图能够安然无恙地获得一个工作的地方已经很感激了，茵芜可千万别再吃了个人，然后让他们被追杀着又得去逃走……

茵芜如果知道他幻想的内容，会毫不犹豫地把他那些文件资料捏爆。

看见两人有所互动，周围讨厌的同事们再一次找到可以讥笑的点：

“马琳娜，觉得倒霉你可以去申请助手啊，连科研骗子都能拥有自己的助手，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贡献，有一个自己的助手怎么了？”

“真是晦气。”马琳娜烦躁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哪里来的什么助手？就这点研究，有什么好帮忙的。”

跟她对话的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说，不会是有人自愿当骗子的助手吧？”

鄙夷的目光投向茵芜。

茵芜没怎么听他们在说什么内容，但也知道他们说的“骗子的助手”是指自己，一个冷漠的眼神扫了过去。

“……”

她没有刻意扮狠。

众人只觉得这女孩眼神锐利又危险，刚刚嘴得最多的那个人甚至怀疑是不是西伯利亚的冰雪一时间浇在自己的头上……怎么冷飕飕的。

跟在死神手下做事这么多年，茵芜多少也沾染上一点不祥的气息，吓住几个不识好歹的凡人绰绰有余。

那些人不敢再说话，至少是不敢再嘴带给他们生理不适的茵芜。嘴云图两句还是没什么的，他也没脸还嘴，大家又都讨厌他。

“茵芜，麻烦你向伊娃长官申请一下，我需要一些生物样本。”云图查看完毕，低声交代自己的助手，“之前在研究所的没能带出来，看看她能不能批准给点新的。”

他自言自语，懊悔地嘟囔：“明明已经快要完成了。”

茵芜回忆了一下，向云图确认是之前研究所培养皿里那些生长的菌类，就走出实验室。

那批菌类被分为实验组和对照组，是云图用来研究丧尸病毒对于细菌有没有影响的，可以说是云图研究之路的开始。

茵芜带着云图逃离实验室时，丧尸病毒刚刚被添加进培养皿里面，云图还没来得及去记录细菌有什么反应。

等待茵芜的时间里，由于实验用品的缺乏，云图能做的十分有限，不得不开始再看一遍之前失败的实验案例，看看能不能找到新启发。

丧尸病毒还没有爆发的年代，云图这样的人可是妥妥的高智商天才，阅读速度绝非常人可比。哪怕这样，看完所有的材料他还是花费了几乎一个上午的时间，可见之前失败次数之多。

要命的是，云图看完之后，还没有等来茵芜。

一上午光看不动手，讨厌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就没停过，云图心里正烦躁憋闷着，干脆走出去找找茵芜在哪里。

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回忆刚刚看到的细节：

丧尸病毒会导致动物细胞的直接死亡，但是只会造成人类的丧尸变异。

丧尸病毒作用于植物上时，不能得出导致死亡的结论，但是植物的生长速度和果实数量可能受其影响。

丧尸病毒攻击菌类时……

菌类……菌类……

茵芜你带着菌类到哪里去了……

“菌。”

云图正这么想着时，少女的声音蓦地在他耳边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一转身，神出鬼没的茵芜一身狼狈，捧着两个培养皿，又重复了一遍：“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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