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丰田在夜色中行驶在去往郊外的水泥路，遍地的碎石引得车辆零件隐约响起了丁零当啷的交响乐。

“这破车你哪弄来的。”易知时拨了拨耳朵，真烦。

“白开的，你就别那么多要求了。”潘小景全神贯注地盯着车前，这车灯也不怎么亮，他眼睛都快出眼泪了。

“还有这味道，这是让烟给熏了多少年了。”易知时扇了扇面前的空气，早知道带个口罩。

“你快别说我了，你买辆车不就好了么，我做你专职司机。”

易知时转头看了一眼潘小景，低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干嘛不说话？我随口一说。”潘小景往反光镜看了一眼路牌，好像快到了。

“不是，大潘，你说的很有道理。”易知时拍了一下大腿笑了，“到了没啊？”

车停在了一个小院里，四下只有零星几个小屋，不远处还有几声应景的蛙叫。易知时下车看了看环境，“这附近住了谁？”

“没住人，都搬去了市区了。”潘小景一甩钥匙就往屋里走。

屋内的人听到汽车的动静，早就起来准备迎接了，“易哥，景哥。”

易知时点了点头，“人呢？”

“这儿，”潘小景已经到了房间门口，回头打发了后面的几个小弟出去，“前天带回来就一直关着，搜过身了。”他边跟易知时报备边打开了门。

门刚一打开，就见一只白瓷碗从里边以高速滚了出来。

“脾气还挺大，”潘小景进去对着浑身被绑住的胖子狠狠踢了一脚，回头对易知时抬了抬下巴，“开灯不？”

“开吧，这也太黑了，不适合聊天。”易知时倒也不怕胖子认出他。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胖子眯了眯眼睛，拖着椅子往后退了一下。适应了一会他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潘小景不必说。另一个，没见过，但看着潘小景都得听他的，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认识我吗？”易知时坐到他对面，上下打量了一下。潘小景出手不留情，这胖子全身上下挂彩不少。

“你以为你是谁，我必须得认识你吗？”

易知时思忖片刻，“你进去前，咱俩交过手。”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你扎过我一刀，有印象了吗？”

胖子顺着他的手盯了手臂片刻，迷茫的眼神明显还是找不到答案。

“在关迈勇的家里。”易知时不得不提醒他。

“是你？”

“是我 ，说说你的目的。”易知时靠上了椅背。

“我的目的是为了钱，说说你的目的。”对方也放松得往后靠了。

“意思是有人出钱请你做事，”易知时点了点头，“不如说说看，你在找什么？”

胖子盯着他没有说话，整个脸上的横肉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狰狞。

易知时不急不恼地摸了摸脖子，掏出了手机打开，“前两天遇上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我就在想该是什么样的父母能生出那么好的女儿。你看起来比我年长，不如你帮我看看吧。”

胖子在看清他手机里的相片之后就暴跳起来，可惜他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潘小景上前一脚踢翻了椅子，胖子应声倒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恶不恶心，你动她一下试试。”

“你究竟在找什么。”易知时走到他面前，故意将照片上的小姑娘放大了仔细看了看。

胖子两天没睡安稳，眼底满布血丝，此刻的表情简直恨不得吃了他。房间里长久的静谧气氛最终被屋外一声猫叫打破，胖子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要我找什么，有个老板找到了刘哥，让我们去关迈勇家里找东西。笔记本，电脑，U盘，所有可以记录的都要。”

他嘴里的刘哥应该就是当初三人中的其中之一，“刘哥呢？”

“刘哥进去了，他还要过几年才能出来。”

那么关希的身份目前还算是安全的，易知时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什么老板，你见过他吗？”

“没有，不知道干嘛的。听刘哥在电话里叫什么房老板还是方老板。”

“方老板？”易知时觉得指尖的血液在倒流，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那你出来之后联络过他吗？为什么还要继续找。”

“当然是为了钱啊，我找到了就能去他面前换钱给女儿治病啊。”胖子警戒地看着他，“你到底对我女儿干嘛了？”

“也就是说，这个老板花钱请你们去关迈勇家里找东西？”

“对。”

易知时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孩子的身份这个老板知道吗？”

“哪个孩子？”胖子被他问得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你说关迈勇的儿子？刘哥说别跟那边透露，怕老板那边找别人抢我们生意。”

“既然他那么有钱，你为什么不让他帮你女儿？”潘小景听了个大概也懂了。

“哥们你有病吧？你第一天出来混？我把她送上门去让人家可以无条件控制我和我女儿？”胖子似乎对潘小景的智商提出了明显的质疑。

“她很好，”易知时撑着膝盖站起来，“你说的这些我需要去核实，委屈你再待几天了。”他朝潘小景摆了摆手就出去了。

易知时直接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看着黑黑的院子里随风摇动的枝摆，耳边有只蚊子不停盘桓吵闹。易知时轻轻捻着手指，只觉得前方一片迷茫。

潘小景从后面拍了拍他，“走啊，坐着干嘛？”

“还坐那破车走啊？”易知时看着那车就头疼。

“那我给你包个专车？”潘小景笑了，“有这车就不错了，比你走回去省劲。”

易知时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要不是路远，我宁愿走。”

回去的路上，易知时心情比来时复杂了许多，却又有点莫名的放松。伴随着耳边的零件声，再加上车上糟糕的避震效果，居然出乎意料被摇睡着了。

电话响起的时候已经回到市区了，他闭着眼睛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关希先出声了。

“今晚回来吗？”

易知时轻轻抽了抽鼻子，“回，现在就回。”他对着身边的潘小景开口，“大潘，送我回家。”

“好，注意安全，我等你。”

易知时拿下手机看了看时间，“你先睡吧，太晚了。”

对方没有再回答他，直接挂掉了电话。易知时眯了眯涩得发疼的眼睛，没礼貌！

把手机放进了口袋，他又在副驾驶狠狠朝前面踢了几脚，面朝车门翻了个身，打开窗，“熏死人了。”

潘小景一脸无奈，这车上的烟味又不是他抽的，这锅还得他来背，“我说你得了，我真服了你，就那么眯了一会也能有起床气。你这气刚才怎么不对你的宝贝关希发，我潘小景也是别人的宝贝，就活该受这气？”

“你恶不恶心，宝个屁。”

“我没你狗腿，人家一个电话就屁颠地回家，回，现在就回。”潘小景最后还模仿了他刚才的语气。

“你是我大哥，行了吧。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有家不回？”

“我今天居然载了个朝九晚五的白领！”

“潘小景！！”易知时震耳欲聋的怒吼从半开的窗口飘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