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把颜粟搞得无奈了，他看不懂是什么鱼，扁扁宽宽的，看着得有四五斤重，是一条感情很重的鱼，但他们一不缺吃的，二给他他也不会弄，实在是盛情难为情了，心里挣扎了一番，把鱼丢回小海螺面前，小海螺见状，立刻提高音量叫嘎嘎的，明显是生气了，又叼起大鱼放回到板上。

“舅舅，我们就收下的，这是伙伴之间交换的礼物，如果是我的话你不收我也会生气的。”

颜粟也没办法了，心里盘算着等下怎么跟老板娘解释这鱼是怎么来的，见小海螺在周边游荡，没有再下去潜伏的意思，过来也挺久了，担心起一个人在那边的粟鸿烟，颜粟决定快点回去。

两人双桨往崖壁上一撑，桨板滑动起来开始回程，再回头望一眼一线天，峭壁挤压留下的缝隙，只看得见外面被小海峡剥离出去的小岛，喇叭口下的海水黝蓝黝蓝的，似乎很深很深，颜粟凝视着下面，不安的感觉浮上心头，像是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的那种感觉。

这回小海螺没有推着桨板，在旁边自己自顾自的玩耍，没多久突然发力加速一下不见了踪影，见被伙伴抛下，郝韧真郁闷得快速划桨发泄力气，等他们转过弯角没有遮挡，远远就能看见靠近岸边的虎头，原来小海螺是先回去和粟鸿烟打招呼了。

桨板慢慢靠近，颜粟静静看着一人一兽聊天的画面，感觉无比美好，就像粟鸿烟看他们两人一鲸在水中戏耍也很美好一样，也许是路径相似触发了记忆，颜粟冷不丁猛的想起什么，视线一下往外岸线的大水口转过去，板头也朝那边调转方向过去。

“哎哎哎，舅舅，奔偏了，奔偏了。”

板头的郝韧真眼看着都快要回到目的地了，突然往另一边拐去，着急的喊到，没理会郝韧真的叫嚷，颜粟一桨一桨的毫不迟疑往水道口划去。

桨板的转向粟鸿烟也看在眼里，觉得奇怪，停下了和小海螺的互动看向颜粟那边，小海螺也转过头去，看见郝韧真和颜粟没有靠岸，尾巴一摆又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几个呼吸间就追了桨板，漂行缓慢减速最后和板身轻轻一碰，给了桨板一个小小加速，一切动作都很流畅没有多余浪费，水下不愧是小海螺的地盘，灵活得不可思议。

小海螺歪着头跟游，像是在放空自己，很享受跟着颜粟郝韧真桨板一起游泳的感觉，等它察觉不对翻身过来，已经和桨板一起从细湖进入了水道口，小海螺抬头露出水面呜呜呜不停的叫唤，身体有意无意的碰撞着桨板干扰前进方向，这种不安的感觉，是之前没有见过的。

“舅舅小海螺怎么了？老是故意碰撞我们。”

颜粟没有回答他，神情凝重，从刚刚欣赏粟鸿烟和小海螺互动调转方向之后，颜粟的表情就慢慢的冷了下来，进到水口，看见小海螺的反应更是直接变得凝重。

这几天的陪伴玩耍，注意力都去关注小海螺给人一次又一次惊艳的智力，和它憨态可掬的神态上了，其他的情绪，郝韧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感觉很陌生，很难判断小海螺的想法。

这个水道很弯曲，水口进来没多远就是一个大拐弯，刚刚从大弯里出来，眼看着前面尽头又是一个大弯，小海螺表现得更加焦躁不安了，很多故意的多余动作，就差没拍翻桨板了，快要接近下一个大弯的时候，干脆掉头走了。

“舅舅，怎么办，小海螺没跟我们，前面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

颜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危险谈不上，至于是什么，划到这里他大概是猜到了，虽然一直被小海螺干扰，但颜粟还是观察到了从水口进来水面越来越窄，水底越来越浅，他心里越发沉重，看见小海螺掉头走了，他的心彻底沉了，已经能确定是什么情况了，只差最后的亲眼见证，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将是一个沉重无比难以接受的事实，颜粟此时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和郝韧真解释，只是心里的沉重，脸上表现得一览无遗，郝韧真极少见颜粟这么冰冷过。

水桨一把一把的划，桨板一冲一冲的前进，破开这无人之地，漂在颜粟脑海里的困顿如眼前的海水，那颜粟的坚毅就如破开这海水的桨板，无论阻力多大，毅然决然的一下又一下破开阻碍。

终于，还是来到了下一个大弯，颜粟速度不减，快速冲过大弯，弯口后的景象，就这样蛮横无理的突然呈现在他们眼前，毫无怜悯。

“糟了。”

声音是颜粟发出来的，不是和郝韧真说，只是心痛到极点，忍不住蹦出来的声音，弯口后的景象郝韧真也看见了，但是他有点被颜粟的冰冷吓到，没有很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颜粟现在冷得可怕，不要打扰他。

颜粟丝毫不作停留，快速掉头一路往回划，郝韧真不敢再发出声音打扰颜粟，只是埋头划桨，两人比进来的时候更快，更安静，回到水道口，不太能感受得到人类情绪的小海螺，在这里开心玩耍等待，郝韧真看见它了也没敢打招呼，因为身后一言不发的颜粟让他直冒冷汗。

桨板快速前进，眼看就要撞上小海螺，小海螺没躲，颜粟没减速，惊得郝韧真还是发出了哎呀哎呀哎呀呀的声音来，他的水桨插到水里，试图减速，突然的阻力给了板身一个踉跄，板上刚刚接受下代表小海螺盛情友谊的大鱼，顺势滑入水中。

还好小海螺最后发现了快速冲过来的桨板没有减速拐弯的意思，及时躲开了，避让完桨板后，小海螺冒头在颜粟旁边，嘴里嘎嘎的叫，鼻子一张一合快速喷着粗气，一眼就看出来超级生气的样子，但是颜粟非但没理会它，水桨划水更是当它不存在，小海螺眼看着就要被插中，只好骂骂咧咧又躲开了。

粟鸿烟等得都有点后悔刚刚没答应颜粟一起玩了，远远见他们终于回来，开心的站起身来迎接，等桨板靠近，粟鸿烟才发现气氛不太对，这仨组合的状况明显和刚出去的时候不一样，颜粟面无表情，郝韧真眼神漂浮，小海螺被逼迫后一直在旁边骂骂咧咧，粟鸿烟听不懂它的话，也能感觉和平时玩耍的叫声不一样，没有很多时间给她想，桨板撞上岸来，颜粟一把把救生衣丢给她。

“穿上。”

不是恶语，但粟鸿烟感受到了深深的六月寒，平时对她嬉皮笑脸的颜粟，此刻冷得像机器，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颜粟看起来有点怕，粟鸿烟眼神飘过郝韧真去，郝韧真赶紧移开目光，没有得到答案，再看回颜粟，眼里除了冰冷还有刚毅，那刚毅的眼神足以让粟鸿烟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跟着他就是了。

桨板勉强驼着三人，晃晃悠悠的往对面水道口过去，郝韧真被转晕了呆呆的坐在板上，只有颜粟在后面划，小海螺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根本不跟进水道去，直接在水道口外面停留了。

粟鸿烟能知道的是，颜粟是进来这里之后发现了什么，才那样冰冷沉重，她带着知道这里面有问题的心，也观察到了颜粟观察到的景象，越来越窄的水面，越来越浅的水底，看着这种趋势，这里哪是通往大海的坦途，倒像是正往一条小溪的源头寻去。

划过了颜粟他们刚刚最后划过的大弯，蛮横无理的景象又一次砸在颜粟的胸口上，大家原本以为细湖通向大海的大水道，这里哪有什么星辰大海啊，有的只是窒息的绝望，远处可见的几颗树木都长到了水中央，水浅得只剩滩涂，要不是现在海水在高位，估计那里能漏出一片泥泞地来，树木下面长满了盘缠的树根，挡住了去路。

“去一线天看看。”

颜粟声音一样的冰冷，粟鸿烟这下知道为什么这声音能这么冰冷了，桨板上多了一个无话之人，掉头折返回去，这次等在水道口的小海螺识趣躲开，见他们又往细湖头部方向划去，又凑了上来，但仿佛也感受到了几人的情绪，没有顽皮胡闹，只是安静的伴游在旁边，粟鸿烟呆呆的看着小海螺出神，心里不懂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