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无所不能的。有些事，就算他也无法左右。

比如生死。

『那小赤司不会寂寞么o(TヘTo)快来嘛来嘛我会陪小赤司的ˋ( °▽°)』

那是很多年以前，一个人在阳台上避过吵闹的众人时，赤司收到的黄濑发给他的短信。

那时的他真的不认为自己寂寞，也不认为自己会寂寞。这种一听就很弱的情绪不可能属于他，因为他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撼动，可以让他失去他所珍视的事物。所以虽然感觉黄濑很可爱，他却对这句话并不在意。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有一种东西，是他再强大都无法阻挡、无法改变的。

死亡。

他恐怕，真的会寂寞。

如果死亡要来夺走那抹属于他的阳光，他该……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想过。

也许是赤黄两人的劫后激吻吸引了绝大的注意力，也许是清水副部长和灰崎的舅甥互动太好玩冲淡了紧张的气氛，也许是所有人都感觉一切的一切已经结束了无须再担心——这些“也许”都无关紧要，因为无可挽回的后果已经造成了。所有人都没发现山吹伊子袖子里还藏了一把特制袖珍枪，在山吹伊子猛地甩掉身边的警察时，那些想阻止她的警察也没有意识到应该第一时间击毙她。所有人都在看黄濑和赤司，赤司背对众人，只有黄濑是面对着众人的方向，他看到了山吹伊子举起了枪。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他把赤司狠狠扯了过来，自己挡在了赤司和枪口之间，而做出这一系列动作他甚至没有主动意识的感觉。完完全全的条件反射。

枪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突兀的让所有人都懵了，青峰第一个反应过来，飞快地朝山吹伊子开枪了，会不会被治一个非法持有枪支或者袭击的罪名他是根本不可能想到的，但是已经晚了，青峰开的枪是第七声。

山吹伊子那把枪里的六发子弹，全打光了。

赤司用力拉开了黄濑，两个人摔在一边，但是只有第六发擦着黄濑的侧腹过去，赤司在黄濑背后，甚至能看到血花喷了出来，在灯光下显得雾蓬蓬的一片。

“凉太——！！”

后来的事情是一片混乱，黄濑很快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他们怎么上的车，医生怎么在车上给黄濑的做的紧急处理，赤司都不清楚，那一瞬间，看到黄濑一身血的样子，他真的崩溃了。

绿间因为高尾出事失声痛哭的时候，赤司感觉他是感同身受的，如果黄濑也在他面前出事，他肯定会和绿间一样，所以他理解绿间，他还会前所未有地去安抚他。可是不一样，没有真的经历过，就是不一样。

他的凉太，全身是血地倒在他面前，连嘴角都溢出血来，手指微微痉挛了一下就不再动了，没有立刻失去意识，但是那双本来最明亮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这副样子——

那应该是赤司慎太郎第一次看到赤司征十郎完全的失态。

现任的赤司家的年轻家主，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赤司征十郎，坐在黄濑身边，不敢靠的太近，甚至不敢去握他的手免得妨碍到医生的急救，就这么缩在角落里，一双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黄濑，眼泪在不断从那双漂亮的异色眼睛里落下来。

赤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慎太郎没有跟着上那辆急救车，他坐了其它的车一起赶去医院。在车上他打了许多电话，很多事情都需要善后，现在绝对不可能让征十郎去想这些事了。黄濑伤的多重所有人都看的明白，能救活的可能性太微乎其微。虽然没有人敢直接说出来，但是那五发子弹应该是一个不少地全打在了他身上。五发，怎么可能活下来。

慎太郎是真的在害怕。如果黄濑死了，他不知道征十郎会变成什么样。

为了防止有人受伤，在进行计划的时候他就叫了赤司家的私人医生开了带着完善急救措施的车也在待命，虽然当时由衷希望这车不会派上用场，可现在也实在庆幸。起码多了一线生机。

他还要打点一些事，青峰当时已经暴走了，山吹伊子身上的子弹数不会比黄濑身上的少，她这边出事青峰就是杀了人了，这种事虽然青峰自己的老爹和清水副部长就能搞定，不过他这边也必须要有表示。还有天野组和虹村家、绿间家的事，他都得做。

手术室外。

赤司靠在墙上，眼睛盯着手术室的门。他已经不哭了，但是整个人的那种“势”都不对了。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赤司，那种浓重的化不开的绝望让奇迹的几人都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去安慰赤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找谁来安慰。

事情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本来应该好好的事，最危险的时候都过去了，偏偏在所有人都放松下来的时候，老天开了这么过分的一个玩笑？

黑子抬起头，如果真的有天，他很想问一问，你真的想把黄濑君带走吗，带离我们身边吗？

让他付出什么都可以。他可以不再开黄濑的玩笑，不再故意吓他，不再腹诽黄濑和赤司早点分手。让他付出什么都可以，要他的眼，他的手他的腿，他的命也可以，他不想失去黄濑。

黑子喜欢黄濑。

这一点很明显，很多人都看的出来。但是也不明显，就是因为黑子表现的露骨，所以没有人知道，黑子有多喜欢黄濑。

他喜欢到可以看着黄濑和青峰、和赤司在一起，面无表情说些毒舌的话，打击那个笑起来傻乎乎却好看到人神共愤的金毛家伙，哪怕心里在叫嚣着想让这光永远只属于他一人，他依然可以云淡风轻地说分手好啊，我一直喜欢着黄濑君。他也可以说火神君我们一定每一次都要赢海常因为黄濑君哭起来的样子很诱人。

什么都可以，他能做到只是默默看着喜欢着，不去打扰不去添乱，只在黄濑需要的时候带着二号去安慰他，只在黄濑需要的时候摸摸他的头发说黄濑君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什么都可以做。老天你不能带走他。不可以。

绿间来的比他们晚，因为之前他在后门的位置，车子都开走了他才后得到了这个可怕的消息。听到消息的时候他还在跟高尾通电话，听高尾损他，还在琢磨干脆回去和赤司黄濑商量弄一个小女孩才喜欢的四人约会让高尾放放心，所以听到虹村吼着叫他黄濑出事了的时候，绿间都懵了。

电话那边的高尾也听到了，没有一秒钟的犹豫，高尾让绿间赶紧过去。

绿间赶过去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赤司。易地而处。命运总是要开这种镜面似的玩笑，嘲讽人类的弱小与无能。

那个赤司，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他们从来意识不到的脆弱。

赤司个子不高，这一直是个没有人敢说出来的笑话。但是赤司足够强大，虽然体格是奇迹众里除了第六人黑子外看起来最矮小瘦弱的，但是从来不会有人感觉他弱，他强大的就好像不是普通人类一样，方方面面，无所不能。

但是现在那个倚靠着墙的瘦弱少年，看起来竟然让人感觉纤细脆弱，脸色白的和身后的墙壁几乎没什么分别。绿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已经听说了黄濑的伤，五发子弹正面打在身上，如果是临床的课题，他可以冷静地分析成功率是10%还是15%，可是这个人是黄濑凉太——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再怎么知道成功率低的可怕，他都拒绝去承认。

绿间看了赤司一眼，想走过去站到他旁边，却在那一瞬看到了什么，一下就愣住了，大步走了过去：“赤司，你手怎么了！？”

本来手术室外就静的可怕，这一声所有人都听见了，全抬头看了过去，他们这才发现，赤司的右手袖口竟然在往外滴血，此前众人都在心系着黄濑，只当赤司袖口的殷红是他抱着黄濑时沾上的他的血——可是不可能到现在都会滴血！

绿间一把抓住赤司的右手把袖子拉上去，一片血肉模糊让众人都是一惊，全围了过来。

绿间气的眉心乱跳：“你疯了，这明显伤到动脉了，还不赶紧去包扎你等死吗！？过来——”

赤司被抓住手腕都没表现出什么疼痛的样子，在绿间开始扯他的时候却有了反应，一把就甩开了绿间的手：“我不走，我在等凉太出来见我。”

“你——”绿间一时间甚至感觉心口疼的慌，他竟然有些心疼这样的赤司，“你的手必须现在立刻去看，再这么流血下去的话就……”

“我不走。”赤司没有理他，甚至没管袖子半挽不挽吊在那里的没风度的样子，就任手上的血滴了一地。黑子他们这才意识到赤司脸色白的过分不完全是因为心情，还有失血过多。

当时赤司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想拉开黄濑，但是已经晚了，只躲开了最后一发，那一发擦着黄濑的侧腹过去，直接打穿了赤司的右臂。

但是赤司真的没感觉到疼。绿间说了之后，他也不感觉疼，只是发现好像右手确实用不上力气，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感觉不到可以操控，但他没有在意，眼神还是看向急救室的门。

绿间看着赤司这个样子简直无可奈何，咬了咬牙，道：“赤司征十郎，你现在给我——”

“闭嘴。”赤司回头看向绿间，双瞳竟然都变成了赤色，那双眼像是染了血一样，居然有几分狰狞，就像一头被逼疯的野兽，“闭嘴，也别碰我，你要是敢吵到凉太——”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因为灰崎直接从背后一手刀狠狠砸中了他的颈骨。赤司就这么直接栽了下来，众人又是一愣，离的最近的青峰下意识地把人抱住，倒是没让他摔在地上。

“啧。”灰崎眼神也沉的可怕，他看了眼急救室，不再说话，找了个离门最近的地方坐下。

青峰把赤司递到绿间怀里：“带他去包扎。”

绿间也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眼灰崎，好像刚刚意识到他也在一样，然后就接过了赤司，直接抱着他快步跑向外科室。

作者有话要说：长评加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