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飞声说这句话时，平静又自然。就仿佛，只是在跟他说，这风景他看着不错，而不是在说什么他生了情这样近乎表露心意的爱语。
嘶，方多病挠了挠头，心道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呢？阿飞说的难道是兄弟情？师徒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见他面露疑惑，笛飞声放下手里的茶盏，再次开口，精准打击，“你没胡思乱想，我也并非口误。”
“噗——”方大少爷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掉了下去。
偏偏李相夷这会儿也靠过来，把方多病拎了起来，明知故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跟我也说说呗。”
笛飞声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想听么。”
“嗯，想听。”
“我说我想到一些旧事，方多病似乎为了一个死人，喝的烂醉如泥，差点把自己弄死……”
方多病赶紧上前去捂笛飞声的嘴，然后又想到这人刚才说的话，又讪讪松手，“都过去的事了，你还说什么……”
笛飞声见他垂着头，神色羞赧，显然不愿意提及此事，便又道，“我还想起来，你有一段时日得了梦游之症，夜夜会去一个坟头，抱着墓碑而眠。”
“不是只有两次么！”方多病想到这事，又觉得丢脸。
笛飞声，“有半年时间，寒冬腊月你跑到死人坟头，我怕你冻死，后面都会把你拎回去，所以你才不知。”
方多病急的抓头，既想说声谢谢，又想让他赶紧闭嘴。
没想到笛飞声还要继续说，“还有你醉酒之后曾……”
“别说了！别说了！阿飞啊，你刚才不是说喜欢我么？”怎么现在一直都在讲让他丢脸至极的旧事，还好坐在这里的是李相夷，若是被李莲花听到了，他真的要没脸见他了。
“我也很奇怪，”笛飞声闭眼，他最近脑子里冒出来很多记忆，都是关于方多病的。“我奇怪，你在我记忆里如此聒噪，烦人，还麻烦至极，我为何还会对你生情。”
方多病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我估计你因为失忆，兄弟之情与其他乱七八糟的感情都分不清楚了。”
“哦，是么？”
“一定是！你以前总是骂我蹩脚货，骂完还要把我揍一顿！现在说话也不怎么好听，难道这就是你的喜欢？”
这难道不是么？笛飞声心道，方多病这么聒噪，他都忍住没杀了他，还教他功夫，对他还不够好么？
方多病却越想越觉得，笛飞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还是喜欢他！虽然他方多病英俊帅气，聪明机敏，可爱情对于笛盟主来说，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吧。
好在笛飞声似乎不愿意去和他争吵这些，倒是一旁的李相夷冷着一张脸，看着叽叽喳喳的方多病，一句话也没说。
他在想刚才笛飞声那些明显是对他说的话，他只知道方多病嘴上说为救他可以粉身碎骨，却没想到这人真的做出来过这么多傻事。
不过，这些事通过笛飞声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又不太一样，仿佛，这些往事都是属于他们的，与自己无关。
脑子里的李莲花此刻却安静至极，李相夷忽然开口问道，“你不感动？”
“什么敢动？”方多病发现李相夷沉默了好一会儿了，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赶紧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他碗里，“这个和你口味，你尝尝。”
笛飞声却忽然开口，“马马虎虎的水准。我记得你的手艺似乎比这个强。”
正想吃了那块糖醋里脊的李相夷瞬间没了胃口，笛飞声什么意思，不就是说他没吃过方多病做的饭么？
此时此刻，他两人突然就无师自通了话中话技能，说话也是夹枪带棒，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哎……”李莲花忽然叹了气。“换我。”
你说要换就换么？李相夷想到刚才笛飞声说的那几件旧事，心道，李莲花果然是感动得一塌糊涂，现在怕是想出来做点什么吧。
他很好奇，好奇的不仅有李莲花的举动，还有方多病的反应。
明明他这段时间都那么主动了，方多病那傻小子却看着一点动情的迹象都没有……
难道他真的不如李莲花？
李相夷扒拉开方多病的背包，抠出来骨灰坛，淡定换人。
方多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李相夷居然主动换成了李莲花。
“李小花！”他激动的差点扑过去，前几日还因为中毒被按着做“手工”，羞愧的不敢见到这人，现在却是无比的想他。
天啊，李相夷疯了，天天亲他，阿飞好像也疯了，都对他表白了。这个家似乎只有李莲花像个正常人。
关键他反抗不过，还要忍着，不然这个队散了，他怕自己救不了人。
但是这些话可不兴说。
李莲花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你先吃饭，我同笛盟主说几句话。”
他看向笛飞声，“阿飞，我们出去聊聊。”
笛飞声点了点头，跟着李莲花一起，二人走了出去。
外面夜色浓重，两人是为了聊天，又不是为了打架，就也没走太远。
李莲花手握少师，看到笛飞声，道了声歉，“哎，是我对不住你啊，笛盟主。”
笛飞声脑子里关于李莲花的记忆还不完整，因为他有太多记忆关于方多病，这会儿虽然一点点想起来，却还是没想完全。
连带着总跟方多病呆在一起的李莲花也在他脑子里没剩下多少记忆了。
此刻他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突然给他道歉。
李莲花又叹了口气，“当初我毒侵骨髓，脑子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方多病为了救我，遍寻灵药，此事若你能想起来，应该会知道。毕竟你也为我找过药。”
笛飞声点点头，他似乎有些印象。
“不过，我中毒十年，五脏六腑也没剩下几个完好，吃再多灵药都是浪费。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可方小宝执念颇深，我怕他以后萎靡不振，便托付你在我离去后代为照顾他。”
“你为了我这个死人的遗愿，信守承诺守他三年，实在不易。笛盟主，日久生情乃人之常情，是我束缚了你的武道理想，我该死啊。”
笛飞声听完他这话，脑子里的确又想起来一些画面，“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只是因为与他相处久了，才会生情。”
“自然，笛盟主若是找个可爱的姑娘，相处起来不需三年，说不定你们娃都有了呢。”
笛飞声，“可我怎么总觉得你说的话不怎么可靠。上次你还诓骗我说方多病怀孕了。”
“啊，那时你要打架，我要找人，不说点惊世骇俗之语，笛盟主也不会停手同我好好说话不是。”
明明是胡说八道的感觉，却又好像十分有理。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莲花轻轻叹了一口气，“笛盟主，你并非喜欢他，只是习惯了方多病在你身边而已，也许，换个人也会一样。”
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但是他心中又觉得，若是其他人这么聒噪，他应该会直接杀了，实在忍不了这么久。
笛飞声这辈子就没喜欢过人，不然也不可能将这些心情当做走火入魔之症，甚至他心中本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动了情，在李莲花一顿有理有据的游说下，他竟沉默不语，也不知是信了几分。
“笛盟主，你曾同我说过，你追求的只有那天下第一，既然是天下第一，那便只能站一人，你要带方多病一起上去么？”
李莲花看笛飞声拧眉愣在原地，便及时离开，给这宿敌留下足够的思索空间。
毕竟，一个爱情的傻子，他得一个人慢慢想，才能想歪啊。
回到客栈里，李莲花开了三间客房，还贴心的给笛盟主也留了一间。
前两日李相夷总是只开一间房，他功夫又高，按着方多病轻薄，后者哪里有还手之力。
此刻李莲花贴心的举动，让方多病感动不已。
他趁着笛飞声出去吹凉风，李相夷暂时不在，就说了自己这几天的委屈。
虽然李莲花也与他做过一些亲密的事，但对方都与他解释过，那都是事出有因，至少李莲花可没有亲过他。
可李相夷不会解释，还说什么李莲花可以，他为何不行？方多病觉得他一定是疯了，笛飞声八成也是！
正在一旁听着的李相夷也气得要死，比笛飞声还像棒槌的应该是方多病吧，他们二人所作所为，在这小子眼里居然是发疯？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很快他就知道方多病是怎么想的了。
李莲花出言安慰几句，又用了三两句解释了笛飞声不过是走火入魔引起的思情混乱，他已经出言开导过了，以后若病发，还要方多病多多忍让，不可出言刺激。而他自己若有空了自然会为笛盟主诊治的。
又说自己年轻时候就是这般不羁，一身反骨。所以李相夷只是生气在反抗他，说不得以后还要压制李莲花不让他出来。
让方多病对于李相夷就不要忍了，若他再有轻薄之举，就去怂恿笛盟主和他打架。
如此，这两个人有别的事情做，自然也不会胡思乱想，发疯扰人。
李相夷气极，这是人说的话么？李莲花居然当着他的面编排他，他们不算一个人么？对笛飞声出手就算了，这人居然连对自己也下死手！
可偏偏，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方多病这傻小子被忽悠的满脸感动。
次日，笛盟主在吹了一夜冷风之后，也答应了李莲花的邀请，同他们一起去香山女宅寻找第二枚罗摩天冰。
三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路上方多病见笛飞声没再提昨天的事，自然也信了李莲花的话，开开心心把这茬忘了。
两天后，他们乘船来到香山，李相夷也终于再次出来。
他们如今转变回来早已不同以往，一般人若不是盯着他眼神看，又哪里分得清啊。
李相夷想了两天，才明白，他和笛飞声的主动，如今已经变成被动，李莲花这家伙坐收渔利。
那他今日，就装一下李莲花，要下水一起下，总不能在方多病心中，只有他李莲花一人胡说八道都值得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