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悠仁想来拜托桐生战兔帮忙修理电视机的时候，桐生战兔正在忙碌。

虎杖按了一下门铃，没有人开门，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间的门——上次桐生战兔有说过的，如果按了门铃他还不开门的话，他可以直接进来的。

虎杖刚一进门，就被面前的景象惊到了。

只见原本的公寓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层层叠叠的电线和管道交错纵横在这个房间里，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头痛不已。

但，打扫得还算整洁。

虎杖越过了这些线路，看到了紧闭着的房门。

桐生战兔是不久之前搬来的，那时候的他在雨中茫然地淋着雨坐在街头，正好遇到了虎杖的爷爷。

老爷子那时候还没有住进医院里，他撑着伞犹豫了不到一秒，就带桐生战兔回去了。

虎杖的爷爷住不惯公寓，他还是更喜欢住在旧宅里，于是公寓就空了下来。

空下来的公寓，他出于同情心，低价租给了桐生战兔，让对方在这个城市中有了立足之地。

现在，虎杖悠仁正站在桐生战兔的卧室门口。

虎杖看着面前的房门，有想到了桐生战兔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说起来，桐生先生是说过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打开这个房间的门……”

但他的确是太担心桐生先生了。

他这样想着，还是拧开了门把手。

桐生战兔正在一堆试管和草稿纸中间揉着自己的头发，他头顶呆毛翘得老高，白板上早就写不下他那些公式了，而桐生战兔本人，还在拼命演算着公式。

虎杖悠仁捡起地上的一张草稿纸，念出了上面他的东西：“人类的大脑是通过何种介质接收到宇宙信息的……”

他刚看了一个开头，就充满敬畏地把这张纸放回了远处了。

他看了一眼正在自己面前的拼命演算的人。

虎杖悠仁的动作不大，但桐生战兔还是意识到了有其他人来了，他在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说：“是虎杖啊，抱歉，我现在有点忙。”

……他已经这副模样了，虎杖悠仁知道今天的桐生战兔大概是不会理会自己了，毕竟是科学家来着，他还是挺能理解桐生战兔偶尔出现的这种专注情绪的。

他是带着漫画书来的，电视坏了，这几天他都是看漫画消遣的。

如果能修好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如果战兔暂时没空，那也没有办法。

虎杖悠仁于是回去尝试自己修理电视机。

他打开了电视，已经损坏的电视挣扎着出现了模糊的画面，画面掺杂着雪花的图案，虎杖拍了拍电视机的脑袋，于是电视机吐出了模糊不清的语音片段。

“通缉犯……浅仓威已经逮捕，据悉，他因为……入狱……关押……”

电视中正在播放着社会新闻。

虎杖悠仁又拍了拍电视，这次电视屏幕中的雪花图案消失了，但声音也一起听不到了。

在电视屏幕上，穿着西装的年轻社长微笑着向大家介绍自己开发的游戏。

介绍倒是一个字都听不到，虎杖拍了两下，电视机撑不住了。

电视机的画面慢慢地只剩下了“檀黎斗”三个字，那是最近注册的公司偶然间上了电视。电视机挣扎着展示了最后一点这样的画面，彻底罢工了。

虎杖悠仁叹了口气。

不然还是等桐生先生来修理吧，他自己大概是搞不定这个东西了。

而他心心念念的桐生战兔，现在正在研究他失忆以来，遇到的最为困难的问题。

说起来——系统是个什么东西？

有句话说得好，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年轻的科学家桐生战兔正在研究玄学有关的问题，他震撼地看着面前的数据，就算不相信，他也终于明白了——系统是真的。

系统也许会骗人，但是数据不会。

除了用数据验证系统的真实性以外，他还研究了自己。

几个月前。

桐生战兔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桐生战兔只是他目前众多账号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而已，说成是常驻形态也不为过。他不一定叫这个名字，但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那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了。

比起这个，更紧急的情况是：他快死了。

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致命的情况，这个不清楚来历的系统用他自己的能量暂时维持了他“存活”的状态。

桐生战兔还不想死，他还没有研究明白宇宙终极的意义是什么，也还没有在无穷无尽的的超越数里找到那个“艺术家的签名”。*注

【宿主您好，换脸系统为您服务。宿主在一年之内找到自己真正的脸，就可以避免死亡的结局。】

脑内的电子音再次响了起来。

潜台词是在说：如果一年之内还是没有办法找到自己的脸，就会真的死去，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在拯救自己这这件事情上，桐生战兔比起这个系统，他更相信自己的科研水平，但是在面对现在这种毫无头绪、就连自己是谁都无从分辨的情况下，他只能暂时和系统合作。

“好吧，只能这样了。”桐生战兔说，“既然说是换脸系统，你还有什么备用的脸？”

系统立刻给了他回应：【换脸系统已解锁：3/5，已解锁列表：桐生战兔（装备中），檀黎斗，浅仓威。】

全是一些不认识的人。

至于确认自己真正脸的这个定义，也十分模糊。桐生战兔不至于在自己还没有摸清楚状况的时候就做出最后的选择，他试探着说：“能先试一下吗？”

系统的回答也很果断：【已为您切换账号：檀黎斗。】

桐生战兔在一阵头晕眼花的状态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脸。也许叫桐生战兔已经不适合了，他现在已经是檀黎斗了。

檀黎斗的标配是一身做工考究的西装。他是那种会把西装穿的随性又洒脱的人。

如果只是看外表的话，檀黎斗毫无疑问是那种在人群之中也会无比醒目的人。他的长相很出色，看起来也算温和、完全是一副缺乏攻击性的样子，甚至在笑的时候，还会给人一种亲近感。

可以，一切都止于他看到镜中自己的那一秒，表面温和的檀黎斗，眼睛里的野心浓郁得要溢出来了，完全就长着一张反派脸。

桐生战兔其实一开始不太明白换脸的意义是什么。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面容和一个人的性格好像有某种微妙的联系，在换成檀黎斗这个马甲之后，他的人格好像也跟着改变了。

如果是在“桐生战兔”这张脸上，绝对看不到这么强烈的野心。为了保险起见，现在他大概也会选择更加稳妥的做法——首先，在一切的都还尚未明晰的时候，不能有太强烈的好奇心。

但他现在偏偏是檀黎斗。

他无视了所有换脸系统、桐生战兔或者是自己的问题，转而打开了桐生战兔的电脑。这辈子连系统自带的扫雷都没有运行过的电脑在下一秒就被污染了，幸好电脑的配置还不错，檀黎斗花了一天时间，在这台电脑里塞满了各种游戏。

然后，檀黎斗注册了公司。

没错，公司。

连换脸系统这种不科学的东西都存在，檀黎斗在系统的帮助下，单枪匹马、一个人就注册了一家公司，好像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了。

系统好像没有自己的智能，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一问三不知。但是在这种注册公司之类的事情上，他倒还算有用——毕竟如果真的让檀黎斗自己来的话，没有身份证明的他，想要完成公司的注册，应该还算挺麻烦的。

开完公司之后，檀黎斗觉得自己大概了解了这张脸对应的身份，于是他自信对系统说：【系统，切换成浅仓威吧。】

虽然系统只说了一次，但是他还是记住了，自己现在解锁的最后一张脸的身份。

周围的场景骤然变得昏暗。

眼前的场景仿佛是梦中才有的景象。之前切换面容的时候，只是长相改变了而已，他本人在切换之前坐标在哪里，他切换了之后，坐标就还在哪里，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浅仓威则不一样。

眼睛无法看到，四肢被牢牢束缚住，嘴巴无法发出声音，耳朵能听到的也只有一片寂静。

【系统，我被封号了？】他问。

系统说：【浅仓威的身份是囚犯。】

……关于自己原本的脸究竟是那一张这件事，他觉得自己至少可以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了。虽然他也做好了自己原本的身份，身世会十分凄惨的心理准备，但不管怎么说，原本的身份是囚犯，这也太超越认知了吧。

不过很快，他的情绪就被影响了，他开始无法保持这样轻松的态度了。

换句话说，在换上这张脸之后，他就是浅仓威。

第一感觉是烦躁。

像是有谁拿着巨大的榔头，在他的耳边哐当哐当敲个没完一样，耳朵能听到的寂静逐渐变成了吞噬一切的野兽。他不受控制地想要撕咬自己或者别人的身体。

但囚犯被束缚的身体无法做到这一点，关押他的人也好像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了，他的嘴里被塞了东西，根本无法伤害到自己。

烦躁烦躁烦躁烦躁烦躁。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之后，一片黑暗的世界中，浅仓威慢慢闭上了眼睛。

*备注：

艺术家的签名，来自卡尔萨根的科幻小说《接触》，是卡尔萨根虚构的剧情：无论你身处那个信息，取一个圆的周长，再除以他的直径，只有算得够仔细吗，你都会发现这个奇迹：在小数点后绵延长达几公里的数字处，出现了另一个圆。而在更深的地方，一定有更多信息……就像一件伟大的艺术作品里藏着艺术家小小的签名。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文怎么这么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