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嫁妆吗？”夫人红着眼甩开妈妈扶着的手，“你至于专门去下毒吗？他还是个孩子！”

“当年我被丢在乡下时不是个孩子吗？”萧和夕一笑，“没有想算账的意思，只是我想提醒夫人，既然你能够对别人的孩子下手，就要做好别人对你的孩子下手的准备。”

夫人脸色惨败。

萧和夕神色笃定，夫人在她的气场中认输，她声音嘶哑，拦住了去请将军的丫鬟。

“好，我答应你。”

萧和夕连夜清点了桑氏嫁妆，三个郊远庄子，九百三十两银子，钱不多，但庄子让萧和夕十分满意。

潮汐死后黑影杀手分三类，一类云月的大多都死在了京郊外，一类是云华已经分离出来，还有一类摇摆的，其中一部分跟着云华也出来了。人一多，藏身之所就成了关键。

房契交给星宇去对接，萧和夕松了口气窝在院子里，难得空闲她窝在塌上。

云华从外面回来左手提着食疗菜品右手提着凤膳楼新品糕点，“小姐快来尝尝，新出的水晶桂花糕，今日可多人买了，我买好走的时候还看到霍玉凌跟中嘉郡主进去。”

萧和夕恍然才听到，“霍玉凌跟中嘉郡主？”

“是啊。”云华神经粗大，一边把菜都端出来摆好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小姐这个位置选的好，别去餐桌吃了，就在这，正对着外面风景好....”

“然后呢？”

云华愣住，“什么然后？”

花灯撞了撞云华，无声做口型，九皇子。

云华哦了一声，“我忙着赶紧回来了没看到，不过今日新品，九皇子跟中嘉郡主恐怕也是去吃饭的吧。”

萧和夕没问了，沉默吃了饭也不想动，花灯把简易桌子撤开，黄昏空气中有了秋意，花灯把毯子抱出来垫在摇椅下，又小心翼翼给萧和夕盖了同色毯。

“药还有吗？”萧和夕突然出声。

云华一愣，她知道萧和夕着急练功，但她真不愿意看萧和夕这么摧残。

“云华。”

“有。”云华在心里叹气。

对于杀手来说，命令大过天。

萧和夕服了药初初有些不适应，还是这身体太差，额头微微冒汗，萧和夕有些疲惫阖眼。

花灯安静收拾，他们悄悄退开只远远守了个人。

萧和夕闭上了眼睛。

她又想起霍玉凌，想起他的脂粉贵气和叮当响的黛青玉佩，想他灿烂热烈的笑容和干净透彻的少年气息，想他假装镇定的纨绔挑逗和真切灼热的呼吸。

然而这一切都不属于他，他现在跟中嘉郡主在一起也如此吗？

萧和夕心口泛疼。

恰巧外面下了雨，雨声滴答作响，周围安静美好。

萧和夕微微蹙眉，困意上涌，意识渐渐模糊。

“萧大姑娘。”

突然有清冽少年音，萧和夕茫茫然睁开眼，眼前凑近阳光笑容的少年郎。

萧和夕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所思所想做梦了，眼神茫然盯着霍玉凌，眼神乖巧懵懂，这么暧昧的距离也不动，霍玉凌心软成一汪水。

“萧大姑娘。”霍玉凌气息温柔灼热，灼热的跟深秋雨季格格不入，萧和夕才恍然清醒，她躺在靠椅上，霍玉凌站在椅后弯腰附身靠近，两人距离近，近的像在接吻。

萧和夕退无可退，她眨眨眼，“殿下。”

“醒了。”霍玉凌没动，露出灿烂笑容，然后晃了晃手，“今日去凤膳楼看到出了新品，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吃吗？”

“吃。”

霍玉凌站起身来高高兴兴重新把桌椅搬过来，自来熟坐在旁边然后打开了水晶桂花糕，玫瑰雪芙酥，烈日暴鱼...霍玉凌铺满了一桌，萧和夕看着撑起来，“你这是把凤膳楼都给我搬过来了？”

霍玉凌抬眼一笑，“高兴吗？”

萧和夕沉默半晌，她应该像往常一样敷衍回撩，但她今天太过疲惫了，疲惫道理智下线，脑海是思绪漂浮，她想起霍玉凌灿烂笑容跟失望委屈，想起他的温润守礼纨绔风流，想起他的孤注一掷告白试探，想起他的坚持他的情有独钟。

想起中嘉郡主的爱慕。

心口酸涩还未退开，萧和夕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般乖巧点头，“高兴。”

霍玉凌手一顿，不敢置信看向萧和夕，他热烈示好告白试探很多次，萧和夕从来都是敷衍，今日是....

心跳的震耳欲聋，霍玉凌微微抬眼，萧和夕窝在毛毯中小小一团着实可爱可怜，是困意未散才懵懂茫然么。

霍玉凌动作轻缓，眼神都温柔，生怕吵醒了萧和夕的梦，也怕吵醒了自己的梦。

她说高兴的。

霍玉凌没忍住嘴角翘起来，一天的疲惫都消散殆尽。

*

萧和夕之后的一整年都在因为这句“高兴的”还账。

花灯推开门，“小姐，殿下又来蹲门了。”

“他又来了？”萧和夕表情一言难尽，“买卖官爵这么大的事情，这才几天就放他出来霍霍人了？”

花灯顶着面瘫脸点头，“小姐，今日还出门吗？”

一屋子近卫都想笑碍于萧和夕威严低头忍住了，只有林易笑出声来，“小姐，九皇子情深义重的。”

“老师。”萧和夕已经没脾气了，“您可不要在当月老了，不然下次再去太傅那，我可不带您了。”

林易哈哈一下，“不带就不带吧，我们老夫老妻的，可不比少年人。”

萧和夕木着脸投降请教，“我约了贺二公子，他即将秋闱，没道理让他等我的。”

林易神色一敛，“小姐你可想好了，你确定要嫁给贺书瑞？”

“确定。”萧和夕一笑，“以他的才学定然可以登榜，就算没有也不关紧要，我只要光明正大进入贺府的机会。”

“老师，去年我为了母亲嫁妆下毒激怒东苑夫人，你告诫过我，内宅事要温和绵里藏针，万万不可激化打破平衡，而朝堂事则恰恰相反，深入虎穴才得虎子。”

“如今霍玉凌掌管了大理寺，刑部孔方是个公证人，刑法这一块太子已经失手，朝堂官员都是人精，他们虽然表面对太子言听计从的，但实际都是墙头草不足为据，需要警惕的是太子心腹，姻亲牢固，丞相府首当其中。”

“无论定山侯如何示好，他终究不是太子心腹，一个打仗的将军而已，定山侯边塞事情做得漂亮，升官受赏赐，我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也当得上一句京城贵女了吧，但那有如何？”

“老师，你教我的，定山侯在京都毫无根基，所凭借的不过是打仗，朝廷外人看侯府如今是太子心腹，但我们知道，定山侯从来没有进入太子核心范围，军方太子无所依，但等太子变成皇帝呢？定山侯府第一个被厌弃。”

“只有跟丞相府成为姻亲，我才能够顺理成章跟东宫扯上联系。”

林易神色肃穆，“小姐一句都没错，但小姐，方法很多，小姐何必赔上自己的幸福？”

萧和夕一笑，“老师，我没有幸福的，贺书瑞不是，九皇子也不是，他如今爱慕我，可他是要当皇帝的，我也不愿意困在后宫。”

无解。

林易这一年不知道叹了多少气，她看得出萧和夕对九皇子的情感，恐怕只有她自己没发觉。

但比少女情感更加浓重的是从不动摇的复仇心。

萧和夕够狠够舍得豁得出去，这一年郊外庄子成为杀手庄，打压卫家，对抗太子，收买朝臣心，安札眼线，她不是善良的人，林易想，却是谋东宫最好的利剑。

林易突然想到，萧和夕从一开始就跟九皇子分离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九皇子。

九皇子是他们想要推上皇位的人，豢养杀手是隐患，如果九皇子入东宫，那杀手就是定时炸弹，太傅绝对不会容，萧和夕却是一定要保，到时候是注定的分歧矛盾。

跟太子和黑影组织一模一样。

林易突然看向萧和夕，她那么早就在谋划杀手的退路了。

萧和夕不知道林易所想，对上目光她微微疑惑，“老师怎么了？”

林易摇摇头，“九皇子你打算怎么办？”

问题又扯回来了。

萧和夕头疼的又开始皱眉。

她不用出去都可以想到，这京都又是因为绯闻热闹的一天。

围观群众快乐了，霍玉凌快乐了，头疼的只有自己。

真的会谢！

霍玉凌抱着大包小包的新鲜小玩意乖巧蹲在萧府门口，他刚从大理寺出来绯色官服都未换下就眼巴巴蹲着了。

吏部官员买卖官爵的奏章呈上去，霍玉凌如释重负，她已经小半个月没见到萧和夕了，想的很。

还是上一次强占良田的案子时间短，霍玉凌一边等人一边想还有时间跟围观群众打招呼。

“是啊我又来了，对对，告到大理寺买卖官爵的案子完结了，过几天就会公布。”、

“这次给萧姑娘带了什么？不是玉器，她不喜欢，刚刚从凤膳楼取回来的新品，还没尝？那你们得赶紧去看看了，新品晚了可没有了。”

“桃花会好久没去了？”霍玉凌严肃摆摆手，“不去不去，都没有萧大姑娘好看？”

“将军。，真的不去请殿下进门吗？”夫人都看不下去。

萧定山已经麻木了，“我想请了，但是殿下根本就不看我们的面子啊，我们请了多少回了。”

萧定山心里疲惫，“自从萧和夕说了不许殿下进门，殿下就真的言听计从，只要萧和夕不点头他就蹲在外面。”

小厮持续直播霍玉凌蹲门现场。

“喜欢不喜欢萧姑娘？”霍玉凌激动起来，“当然了，不然我天天往这么跑干什么？调戏人的事情我可不干？”

“喜欢为什么不提亲？”霍玉凌跟遇到知己一样正要诉说苦衷，然后就感觉到一股杀气，他以抬眼，果然看到萧和夕冷漠嫌弃的表情。

“还不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