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巷子里的破败和粗陋，黄仔的工作室藏在了置物架之后，是一个特殊的隐密隔间。里面不大，但也算得上干净，只是机器和工具的随意放置让其显得稍有凌乱。

椅子是椅子，桌子是桌子，就是狭小空间内的三个人魂儿都不对。

壮汉和黄仔是压根没想到这尊佛爷没想走，两人隔着桌子对视一眼，黄仔朝他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

壮汉眼都瞪大了几分：怎么又是我！

黄仔往下瞥一眼，不着痕迹拧了下手腕，示意：难不成让我这个干活的人来吗？

壮汉只恨自己手头没活，他又挪起了腚，跟好像得了什么难言之隐的苦笑，朝李铭绅走过去。

李铭绅原本自顾自坐在工作室的沙发一角，两腿交叠，十指交叉放在膝上，虽是阖上眼，却没有半点睡意，还能从轻蹙起的眉头中感受到隐约的不耐和焦躁。

"先生，您想要......"

壮汉看到面前的人睁开眼，他本打算在这边熬个通宵，还能变相逼迫这二五仔进度快一些。但在压榨工愈发僵硬和缓慢的肢体动作下，还有每隔十分钟就把腚弹起来板凳都坐不热的大汉，来亲切问候他要不要喝口热水的情况下。

默了默，他看着那满杯没动过的水，揉了揉眉心道："明早八点......"

两人好像瞬间嗅出了什么气息，眼神忽而齐齐一亮。

二五仔高手举起一支笔，活像敬了个礼："您放一百个心，明早八点让大壮给您送到家！保证贴心迅速温暖的服务！"，壮汉连连点头，附和道："一百个心，一百零一个心也行。"

他站起的动作一滞，看了他们一眼......都什么毛病。

在目送李铭绅走后，二五仔和大汉像是送走了一尊佛爷。大汉长长吁了口气，大手一抹额上压根没有的冷汗："可算是把我的事做完了。"，然后他朝黄仔努努嘴，咧嘴笑的贱兮兮地："接下来可都是你的活了。"

像是卸走了肩头十公斤的压力，黄仔整个人都轻松了，迅速投入工作当中，压根不带理会大汉的话，那手跟扇苍蝇似的胡乱摆，意思是让他滚快点。

走出了那条巷子，李铭绅抬头。

夜色浓得跟化不开的沥青混合物，残云涌动，像是海上被风暴吹得凌乱的漂泊船，只身徘徊飘零，像悬着的心迟迟不能落下。天穹之际，鲜少见星光，在这迷雾中难以捉摸。

在来黄仔这边之前，他提前给金律师打过电话。

他很明确的告知对方，自己的需求是需要立刻确定裴姿的现在的定位，并且需要向对方透漏她身后......至少还有自己，他愿意用他现在所能够借力的一切来改变现状。

李铭绅从内心深处涌上了一股受挫的无力感。他唇角抿起，紧握的双拳中可见指关节微微发白，如果自己可以变的更厉害的话，是不是她就不会遇到这些事情了，是不是……她就不会离开自己了？

想到离开二字，他瞳孔微缩，嘴唇轻轻微张又闭合，李铭绅下定了决心。

出乎意料的事，回到家中后的李铭绅很快就收到了来自金律师的来电。

“李少，事情已经办妥了。裴小姐身处位置已经确定好，就在位于花街路的警察局里，从您那过去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只是情况稍微有些复杂……”

听到电话中传出的略带迟疑的声音，李铭绅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情况？”

早有传言，被带走的学生年纪的少年，甚至可以无条件被殴打和指控。不需要任何证据，因为他们自己就是“证据”。那些人所看见的，即是他们所认同的。

金律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一如既往稳重，也暂时抑住了李铭绅内心一时慌乱：“裴小姐被带走后，直接在警局接受了正常流程的审讯。好事是她现在非常平安，身边暂时应该并未出现任何胁迫与危害到身体健康的问题。只是唯一有些奇怪的是，审讯的人是安企部的人。但您也不用过于担心，我这边的朋友说了那位安企部的监察员在见了裴小姐后，并没有提出下一步明确的指示。”

安企部……是国家安全企划部？

那边的组织权利可以说完全高于一般民间警局，安全搜查、情报管理和国际犯罪情报中心等部门架构都是由中央这边组织调查，具有反间谍和负责国内整治治安的职责，是大韩权势滔天的中央情报部。

他能隐晦地知道目前局势已有不妥，国家派人下来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在现在这种局面之下，华国的身份背景就显得更加复杂，甚至在其中可以扮演着可深可浅的角色。

李铭绅开始头疼，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谢谢您，明天还要拜托您了。”

金律师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李少你也知道的，李总他很快就要回美国了，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还是希望您跟他一起回去的。”

李铭绅模糊地应了一声：“之后再说。”

挂了电话，李铭绅久久未动。

客厅的灯也不亮，唯有窗外混沌的月色照出他的身影像凝固的石雕，在木地板上拖出深深长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