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姿眼神愈发深邃，在凝视前方的警戒线时视线凝固成了冰点，唯有在李铭绅靠近时冰点摇摇欲坠，渐消于眼底。

身边的味道更加浓郁了，不用猜就是他凑了过来，声音放得极轻，可是让人安心：“别怕。”

裴姿笑着回望李铭绅：“我没担心。”，可是她的内心依然还是有微微颤动。

无论是被包装好的身份证件还是后尾箱里宋志明的胶片，她哪个都安不下心来。在裴姿看来这就是包裹着谎言的泡泡糖，而他们此刻就走在一条无数根散发着有毒的光芒针尖的路上，被三百六十度包裹着。

这条盘山公路一下去，左边可通别的城市，右边可以踏上机场的路远走高飞，所以一切靠近这条路上的活物都要被检查仔细了。

为首的寸头警官见是一台黄色的出租车，瞄了一眼车牌，应该是在光州市区活动的车辆，值得警惕。他招手示意他们停下来，走近过去敲开他们的车窗。

驾驶位的司机拉下车窗，手扶在车窗上，眉眼间有些讨好的意味：“长官，怎么了？”

寸头警惕地往后面一扫，看起来像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倒不像在黑名单里的记者等人物。

他提问的语气冰冷不近人情：“去干什么的？”，接着示意几人拿出身份证资料来检查。

先是司机把自己的身份本递了过去，他摸了摸口袋，熟练得在口袋里把烟盒的盖子打开，摸出了一根烟想递给警察，却被寸头一个冰冷的斜睨给吓愣住了，手定在半空过了会才收回：“害......我就是做个糊口的生意，送两位公子小姐到机场去。”

听到机场一词，寸头眸中暗光一闪，把身份本还给司机，直接到了后座敲了敲他们的车窗。

李铭绅按下玻璃，语气礼貌而疏离：“怎么了？”

寸头还是那副冰冷的语气：“检查身份证，还有去机场干什么？”

李铭绅留了个心眼，他垂眸间两根手指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两本美国护照，伸出了窗外递给了警察，语气温和：“跟我爱人一起回老家。”

身侧的裴姿听到这句话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娴熟地露出一个笑意，她把脸颊侧的头发捋到耳后，恰到好处地露出了那颗在晚上能绝对吸睛的钻戒，符合一个未婚娇妻的形象。

寸头的视线在男生在递过来证件时手上一闪而过的素圈戒指上无意滑过，然后看向了这对无懈可击的恩爱的情侣，最后才落到了护照上。

这个时候拿出美国的护照无异于暗示两人有外籍的身份，外国人不仅是在白名单上，而且还属于尽量不要招惹的那一派，寸头眼中对靠近窗边的男人深意又多了几分。

他随意打开一看，照片跟本人无异，章印和编码也看不出什么问题，这就还给了两人。

怪不得姜京暮说了要小心那个男生，说他有点小聪明。在他看来倒不只是小聪明了，分明镇定得很，显然游刃有余。

在一米九几的高大警官把护照递给他们时，裴姿不由松了口气，可是在听到他下一秒说的话，她的气息有一瞬间停滞，指尖不由蜷缩一下。

“开个后备箱检查一下。”

裴姿绷直了背，怪不得上路之前心跳一直在加速，原来搁这玩刺激战场呢，还是敌动我不动的那种。

裴姿用眼神示意：我们不下去吗？

李铭绅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全部人下去都太可疑了。

就在这时，在前排的出租车司机好像是受不了这凝固僵持的气氛，拉开车门走到车尾去，跟后面的长官搭话：“您看我后面没什么东西吧，就一些常用的工具。”

“哎哟真不巧，就是挺脏乱的，您瞧我这老喜欢把东西堆到一起。”

忽略司机谄媚的话，寸头警官扫过后备箱里的东西，比较突出的显然是两个干净的行李箱，还有一袋零食。与这堆整洁的不同的是还有几个沾了机油的扳手，两三张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抹布，凌乱得塞到末尾，像是本来就放在后备箱的东西。

就这么看着，他的手向那几袋零食伸去。想着相比要打开的箱子，塑料袋装的东西更一览无余，比较好第一个下手检查。

看着寸头警官就要发话，司机呼吸一滞，额头好像有冷汗滴下，他小心翼翼地凑近长官，说着自己的小道消息：“长官，这几个箱子就别查了，听说有钱人都在意什么隐私问题，要是他们生气了我这就难搞了！要不是他们给了我一大笔路费我也不能趁这个时候上路啊。您放心，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像他们那样的人在这种时期只顾得上自己跑，哪还有心思关注别的事情。”

司机暗示的别的事情，指的是没有藏什么不该藏的东西。他想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对面这个人应该能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

听到这话，寸头狠狠皱眉：“瞎说什么东西！”，可跟凶狠的话相比的是缓缓收回来的手。

见此机不可失，司机赶紧合上后备箱，内心惊呼了一句感谢祖宗的保佑，这回过年得再上两瓶好酒，把他老爷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见警官摆摆手，示意前面拉闸的人把栏杆举起来，还有地面的拦路排钉都给拉开，放人过路。

听着后排的动静，裴姿是一直绷紧着神经，耳侧的头发又不自觉掉了下来，自己看不见后面的举动，只能看到前面的警察有拉闸之意，看着像是要放行了，这才略略安心。

倒是李铭绅对这个司机有了一丝想法，他替裴姿把乱跑的头发捋到耳后，指腹好像无意蹭过脸颊，在她眸含潋滟的怒瞪之下才不急不慢地收回手。

他若无其事地在后视镜中打量了一眼刚上车的人，然后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出租车司机打开车门，轻轻地坐进了驾驶座。他额头上还有冷汗还来得及擦去，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娘的，太吓人了，之后再也不走这条路了。”

就在他的肩膀放松了下来的瞬间，肩膀冷不丁地被拍了一下，司机吓了浑身弹了起来，回过头看着是李铭绅轻轻拍了他的肩膀。

李铭绅道了一句谢谢，虽然语气还是比较平淡，但是相比先前从未有过额外的举动相比，此刻的感谢无异有几份真挚在。

见是他，司机乐呵呵一笑：“没事没事，是我应该做的。”

听到这句话，李铭绅的眸中有暗光一闪，不再多说。

趁着前面的拉闸，司机拉起手刹开始发动车辆，补充了一句：“估计还有二十来分钟的事情，还是因为大晚上的这山路不好走，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李铭绅摇摇头：“没事的，谢谢。”

他下意识看了眼坐在身侧的裴姿，身上还披着自己的外套，李铭绅的眉眼稍微柔和了些，焦躁的心变得平静了许多。

等过了这个晚上，他就可以把她带去一个新的地方了，哪里只会有自己一个认识的人，一切重新开始的话，她一定会更依赖自己吧。

寸头长官看着出租车迅速发动，尾灯亮起逐渐远去的车屁股，他收回目光迈着脚步走到了树丛里，走深了几步，出乎意料地隐匿着一辆小货车。

他敲了敲落下一半的车窗，里面的人手中正夹了一根烟，听到动静后慢悠悠地吐出了一个烟圈，斜睨问寸头：“怎么了？”

寸头此刻的神态跟刚才毫不相同，他笑嘻嘻的从姜京暮的手中抢过了一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根再把烟盒抛还给她：“连车尾箱都不检查，是不是也太放水了。”

姜京暮的神色压根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波动：“不是打开来看过了吗？”

哥，谁家把证据就大剌剌放在后备箱，我说的是箱子里的东西都没查过呢！

寸头眼神中带了些无奈，火星子一亮，跟着吐出了个烟圈。

头顶是星月璀璨，身侧是林里蝉鸣，银辉洒在人的身上，映照出微弱的影子。半响无声，唯有一缕缕烟雾在他们嘴唇间吐出，然后缓缓飘散在空气中。

就在这平静的氛围里，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平静，姜京暮没有温度的眼眸掠过了寸头的口袋，看着他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手机。

寸头警官拧起了眉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最终还是慢吞吞地接了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是勃然大怒的男声：“检查点有没有一男一女，赶紧给我把他们拦下！”

电话里的声音太大，让在车内的姜京暮都听见了，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阴冷，无端让寸头警官生出冒冷汗的心思。

但是人已经放过去，寸头可没想把人再捞回来，他假装深山野岭里信号不好的样子喂了两声，假模假样问道怎么了。

方警官的怒气都快溢出另外一头的手机了，他恨不得从手机里钻出去，扯着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家伙领口破口大骂：“那两个人是风来日报的人，身上可能带有有不利我国的情报讯息，一旦让人跑了就完了！”

“你现在先让人把铁闸都拉起来，我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得亏他今晚有事回了趟警局，却看着新来原本要站岗的新兵蛋子捧着泡面在局里跟人聊天，一问才知道那两人跑了。

可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最关键的是他们刚抓住了一个所谓接近核心成员的风来日报编外队，在恐吓他准备坐牢的时候，那家伙吓破了胆子，说要暴露一条重要消息将功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