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是肯定来不及躲的。
钟磬将装着书的塑封袋暂且放在桌上,抽出了别在大腿旁的手|枪。
她站在主卧的门口看向已经蹲下的霍尔,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过去,让他见机行事。
会来这里的人无非是两种可能,不是康承杰的父母就是绑架者重返现场。
钟磬放轻脚步走到玄关附近的拐角时,门刚好被外面的人拉开。
她听见脚步进来,倏地闪出,举着枪伸直手臂,把枪口对准了前方。
康母一打开门就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吓得惊叫出声,连忙遮着自己的脸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说!”
钟磬眼中的戒备稍稍放下,将枪口上抬,问:“说什么?”
已至中年的女人闻声愣住,小心翼翼地将手拿下来了点。
等看清了对面站着的人,她才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
一旁扶着妻子的男人将她挡在后边,哆哆嗦嗦地试了好几次才总算发出了声音质问:“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钟磬不予理会,反而是越过他紧盯着腿都已经软了的女人问:“夫人刚才以为我是谁?你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女人嘴硬完,将丈夫往前又推了写:“快把她从我们儿子家赶出去!你怕什么?我们是两个人!”
钟磬轻笑了下,“哦?是吗?”
她刚说完,身形高大的霍尔便站了起来,极具威压地看向门口的夫妇二人。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女人尖叫道。
钟磬耸了下肩膀,姿态万分放松,根本没有一点被这条罪责吓到的意思,“所以呢?您是想再去举报我一次吗?夫人。”
钟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靠近门口分毫,但康母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她一直不曾放下的双手捂着脸,摇头喃喃道:“不是我……不是……”
男人见状,一改之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几个大步走上来作势要把钟磬赶出去,然而他人还未走到钟磬面前,就被钟磬忽然投出的光屏硬生生逼停了脚步。
光屏上赫然是一页盖了公章的强制搜查令。
站在后边的霍尔看见这玩意儿嘴角一抽。
亏他刚刚都已经做好了之后陪着自家队长去一回监察处的准备了。
“康先生,虽然上城区的法律更偏向保护你们,但也不容许你们肆意妄为,何必让自己罪上加罪?”
康父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却还是苟延残喘地为自己和他的夫人辩解:“我们有什么罪?倒是你们刑侦处这些……这些废物!是你们害死了我们的儿子!”
钟磬耳朵听着对方底气不足的控诉,自顾自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电子手铐。
康父见到这东西更慌了,下意识后退两步,正要夺门而出,却被钟磬一个利落的扫腿直接扫趴在了光滑的木地板上。
“地板的蜡打得不错,花了不少时间吧?”钟磬膝盖抵在男人的背上,利落地将其双手扣在背后,电子手铐自动收紧,然后就放开了他。
她站起身时语气冷淡地道:“康承杰是你们的儿子,我不知道你们出于什么理由要包庇杀死他的凶手,但,你们已经不配自称他的父母了。”
跪坐在门口的女人甚至不需要铐上,早已没了力气逃走。
霍尔走上前弯腰将她扶起控制住,问:“带回去吗?”
“嗯。”
“立即开始审问还是?”
“我会把信息同步给刑远,你和他一起审。”
霍尔语气疑惑:“你不回去?”
“我去附近兜一圈。”
“那我和你一起。”
钟磬将手上已经面如菜色的男人推到霍尔面前,“你和我一起,谁带他们回去?”
霍尔噎住,无奈,只好道:“那你小心点,可别再——”
“副队长。”钟磬表情不悦地看着对方。
她不喜欢被人教育,尽管她也知道对方是为了她好。
霍尔后面那半句【可别再被别人抓到把柄】生生咽了回去,取而代之地是叹了口气,才说:“那我先带他们回去了,需要人手的话我和大家随时待命。”
“嗯。”
-
因为是居民区内,钟磬下楼以后没有选择骑车。
她想去陶子宁受害的地方看看,虽然那边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她了。
走到全息影像中所出现的那段廊桥附近的时候,钟磬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正带着人满地找伞的托比队长。
托比刚拦住一个移动垃圾桶想探头进去看看,余光瞥见旁边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鞋面。
他扭头一看,惊喜道:“Zhong?!你也来帮我们找伞吗?”
钟磬瞥了眼已经被掀了顶的垃圾桶,说:“不在里面。”
“哦哦。”托比听钟磬这么说,看也没看垃圾桶内部就把盖子合上放它走了。
不远处就是事故发生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出过事,即使是白天也鲜少有人从这里路过。
筑造廊桥的桥板是中心区所开发的特殊材质,所以即使是常年距离水面极近也不会被腐化。
而为了配合水上森林的唯美意境,两侧的池杉等距排列,乍眼看着还真有点森林的意思。
此时一个小女孩正蹲在某一棵粗壮的树干旁,伸手与水面里的观赏鱼嬉戏玩耍。
钟磬才注意到她,那女孩就被一个女人拉走了,估计是她的妈妈。
“这里都是刑侦处的人,你要是再贪玩,他们会把你抓走。”
远远地,钟磬听到那个女人这么说。
对方可能是以为没人能听到她刚才说的那句话,路过钟磬等人的时候甚至客气地笑了下,随之拉着女孩快速走了。
等人彻底没影了,托比中年发福的脸上,五官才委屈地皱起了起来。
他不甘地哼了一声:“……我们明明是为了他们东奔西走,可他们却在背地里这么污蔑我们的形象。”
“想想每年被刑侦处送去下城区的人有多少,也就不会奇怪他们为什么这么怕我们了。”
“可我们抓人都是有原因的啊!”
钟磬看了托比一眼,见他满脸理所当然,于是将目光再次投向前边的那段路。
那是一条充斥着绿意的长道。
本该是生机勃勃的地方,可陶子宁却偏偏死在了这。
她迈步向前,淡淡丢下一句:“即使如此,但有时候我也不觉得这完全正确。”
“啊?什么意思?”
钟磬想起霍尔临走前的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给自己找麻烦,而是问:“桥那边连接的是什么区域?”
“哦,商业区。”托比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过这条不是主干道,也不连接商业区最繁华的地段,所以使用率并没有其他的几条平行道来得高。一般来说会经过这里的都是下班或者散步路过,死者陶子宁就属于前者。”
“陶子宁每天都会经过这里?”
“她同事是这么说的。”
此时钟磬已经来到了陶子宁的尸体被发现的点位。
经过差不多三天的时间,这里如她所料,果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挖掘的信息了。
“你既然找过她的同事,那有问出陶子宁平时和谁有过矛盾或冲突吗?”
托比摇头:“没有,根据她同事所提供的信息,陶子宁是个脾气很好的女生,而且很有爱心,平日里就没听到她说过一句重话。”
钟磬听完陷入了沉思。
如果陶子宁生前是这样的性格,那仇杀的可能性就会缩小一些。
但是要怎么解释她腹部的那些伤口呢?
“队长队长!!!快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声音小点!扰民知道不知道!”托比那一肚子的委屈正愁没有地方发泄。
奈何属下根本不看他脸色,继续兴奋地分享着自己的发现:“队长你看这个,我们找到关于那两个人的线索了!”
话音落下,一段视频已经开始播放。
是行车记录仪内的画面。
画面内,雨水正淅沥沥地打在汽车前窗上,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739/09/04 19:26】。
按照罗拉检验尸体后所推测出的陶子宁的死亡时间,那时候的居民区内还未发生命案。
过了几秒,有两个人走进了记录仪可以拍摄到的范围内。
因为背着光,只看得出一壮一瘦。
右边那个偏壮硕的男人此时并没有撑伞,他两手揣在外套的口袋里,戴着黑色的口罩;左边那个稍瘦一些的将伞面压得很低,就好像在刻意规避行人的视线。
对比之前街区电子眼所拍摄到的画面来看,唯一能确定这两人就是之前那段画面内那两人的共同点,应当就只有左边那位拿着的伞了——这把伞的边缘处有荧光条。
托比皱眉:“这也太黑了吧?”
钟磬将视频复制了下来,转而传到了罗拉的邮箱。
她拨通罗拉的电话,等了一会儿,对面才接了起来。
此时的罗拉已经脱了白大褂,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穿着黑色深V吊带的她醉醺醺地问:“唔……干嘛?老娘可是已经下班了哦?”
“我给你发了一段视频,通过里面的画面,你可以用系统进行肖像侧写吗?”
那边罗拉满脸迷蒙地盯了会儿钟磬,隔了几秒,气呼呼地控诉道:“你……嗝!……钟大队长,我下班了,我下班了!!!!”
托比见平时就风情万种的罗拉女士醉成这样,眼睛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连忙拉着手下转过身去。
钟磬却淡定顺毛:“辛苦了,回头我请你喝酒。”
“切——谁稀罕……”罗拉目光瞥向一边,估计是打开了邮箱查看。
钟磬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听到对方道:“唔……虽然这视频的画质和动作片有的一拼,但这人应该差不多是长这样。你看看?”
钟磬点开对方发来的图片。
一头短碎发,方形脸,五官粗犷,还有……络腮胡?
钟磬皱眉问:“他戴着口罩,你怎么看出来有胡子的?”
“你不觉得他这张脸没点胡子很奇怪吗?很不男人耶?”
钟磬一听就知道这个女人又在犯花痴了,无奈又强硬地道:“给我去了。”
“哦……好好的一个帅大叔就这么被毁了。”罗拉一脸惋惜,“所以这人怎么了?”
钟磬将中转站内的一张照片调出,与罗拉给的侧写图放在了一起。
她看了会儿,把照片传过去的同时问罗拉:“你觉得他们是一个人吗?”
罗拉盯着照片看了几秒,非常笃定道:“是啊。”
收到意料之中的回复,钟磬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照片上的这个人金发蓝眼,名叫弗德,五十七岁,六年前因为过时杀人被遣送到了下城区。
“先挂了。”
“哎!我的酒——”
罗拉的声音消失后,钟磬沉默了几秒,打开了内部系统,声音清晰地发布了一则全域通知——
【上城区内确认出现偷渡者行迹,偷渡者代号为F9572。现发布全市通缉令,一经发现嫌疑人,立即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