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艾伦这个名字，何煦并不陌生。
或者说，只要是上过星际联盟史课程的人都不会陌生。
但是卡特·艾伦绝对不该出现在他的面前！
帝国创始之初爆发了一场星际战争，战争的主体除了人类还有各种外星文明与一些拥有强力繁衍能力的种族。
争斗不断，弱小的人类属于被欺凌的一方。
就算人类拥有发明创新的天赋：能学习各种族的语言、模仿高等文明制造飞行舰艇与武器设备，给他们成长的时间和空间也十分有限。
在高等文明的绝对武力与不计牺牲的数量压制前，人类很难有反抗的力量。
在当时，率先统一了所在星球的年轻帝王卡特·哈萨斯带领他的臣民在星海间穿梭，将所有人类文明的力量汇总、收编，并提供相应的武力支持。
人类文明最终在这片星域确立，效仿高等文明制作的武器压制了虫族的入侵，又以近乎惨烈的代价从窥视的高等文明身上狠狠撕下皮肉。
一波又一波的反击试探逐一应对后，才终于有了安然发展的空间。
在那段历史篇章中，卡特·艾伦只短暂出现了些许文字描述。
作为卡特·哈萨斯的亲弟弟，后来成为亲王的卡特·艾伦当时十分年幼，但算上年龄，现在他也该有两百余岁，完全超出星际年平均不到百年的寿命。
何煦看着眼前冷厉如刀，沉稳凛然的中年人，仿佛看到了什么医学奇迹。
两百年的老怪物还活着管理着卡特家族？
其他派系几代更替，而卡特·艾伦两百年把持卡特家族的统治，稳固权利。
这真的是原剧情里行事莽撞的卡特派系吗？
何煦第一次对系统提供的剧情产生了怀疑。
卡特·艾伦：“我不会解答你的任何疑问，也不会与你共享任何情报。”
不知加入了多少方糖，男人终于停下了手中动作开始搅拌那杯不用品尝就已让人觉得甜腻的红茶。
但他非常专心，对他而言手中的红茶比眼前的客人重要得多。
或者应该说，他并不关心眼前的客人。
何煦：“那找我是？”
卡特·艾伦：“这些年殷家派系脱离中心权利圈太久，现在一点小打小闹就能让整个内部分崩离析，长久不了。你跟着我吧，回去时我也需要一个帮手了。”
何煦没有回答，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下一秒，男人将搅拌好的红茶放下。
红茶被推到何煦的面前。
“我听说这次座谈会，殷家是应卡特家族的邀请？”
不等何煦开口，卡特·艾伦又道：“我没有邀请任何人。不仅如此，前几天我才收到邀请函。”
何煦蓦然抬头，混乱好像无形中以红线勾勒出一条清晰脉络，困扰多时的疑惑也有了答案。
卡特·艾伦：“殷飞扬或许不习惯那个位置，但他选的人可比看起来要聪明得多，我都差点被他蒙骗了。”
何煦瞬间明白了什么：“真正和他合作的不是卡特家族，而是森上将吗？”
卡特·艾伦：“也说不上合作，不过是我们被他利用了罢了。”
他又拿过一个茶杯倒满了红茶，也不喝，只是端起茶杯嗅着香味，目光看来，睨过何煦，最后落在桌前的那杯加足了料的红茶上。
“年轻人翻不起什么浪，他迟早会为自己自作聪明的选择付出代价，到时候殷家残留下的势力我还需要人代为管理。就是不知道何副将是不是这个聪明人？”
面前的红茶一瞬间变得烫手起来。
何煦盯着杯子。
卡特·艾伦则是不紧不慢地搅拌着他的第二杯红茶，神态悠然。
【不要喝，里面有东西！】
何煦端起红茶的一瞬，系统紧急地提醒突然在大脑震响，连带红茶扑鼻的甜腻味，引得何煦不自觉皱起眉头。
“太甜了。”
卡特·艾伦眉梢微提，嘴角弧度消退，只余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缓缓看来。
何煦伸手拉过一旁的小箱，里面瓶瓶罐罐都是红茶的配料。
有牛奶、蜂蜜，还有一些何煦看不出品种的香料，以及一碟橙片。
何煦：“可惜，怎么没有柠檬片？”
卡特·艾伦一顿，眉眼微弯：“我唯独不喜欢柠檬的酸味，让下人撤掉了。这杯茶也冷了，我没有邀请人喝冷茶的习惯。既然何副将喜欢柠檬，不如下次准备了再邀请你来坐坐？”
何煦点点头，起身：“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品尝卡特先生调制的红茶。”
离开时，何煦见到两个侍从恭敬上前，在卡特·艾森挥手后，收走了桌上两杯并未动用的红茶。
何煦：“他的那杯里也有东西？”
【不，只有你的那杯有。】
在卡特·艾伦抬头前，何煦收回目光，快步走出。
……
“老爷，您真的相信他吗？”
“相信又怎样？不相信又怎样？难道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我们的主要敌人是森斯，那个老家伙到底又想做什么？派去的人还是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算了，他最后的目标一直以来也只有那一个。看来新异兽的确是关键，不枉我亲自走一趟。”
……
何煦离开会议后，径直离开了上层区来到下层区。
有卡特·艾伦的一番话，虽然很多事情仍是一团迷雾，理不清晰，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即使以谜一样的方式活了两百余年，卡特·艾伦也仍然忌惮当代的森上将。
温丛简和两派系之争或许存在某些关系，但是在真正的当权者眼中，怕是连棋子也算不上。
甚至就连邀请了他的商讨会议或许也不是五派合作，更多是两个当权派系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
从系统口中简单的言情小说发展到各派系错综复杂的权利纠葛，何煦只觉头疼。
系统在提醒了红茶中的异物后也没再开口，依旧是不打算过问的态度。
后来，何煦也知道了系统不在乎的原因。
……
“何副将，你怎么来了？是来找宋医生买情报的吗？”
下层区隐隐以宋章为领头，原先陌生的人在几次见到何煦带着药物和精良的武器进出以后，也有了些明面上的好感。
“不巧啊，今天宋医生有客人了，恐怕没法招待你。你是在外面等等，还是改天再来？”
客人？
何煦：“是陌生的客人？”
那人点点头：“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外星域的旅人格外的多。不过像你们这样一来就奔着下层区的，还是少见，今年也算是格外热闹了。”
各派系派人不会往下城区跑，南星有外来旅客的确堪称罕见。
何煦没有犹豫径直上前，其他人见状也并未阻拦。
总跟在宋章身旁的少年燕可更是偷偷领着何煦走到一旁，掀开一角帘子，向他解释道：“新来的也是个学医的，正跟宋医生讨论着南星上的几种传染病呢！已经聊了很一会了，够等呢！”
“你还是在外面等吧，我看他们聊完了就叫你。”
何煦刚要点头，敏锐地捕捉到熟悉的背影。
来访的客人显然有一头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束在脑后，是位潇洒的女性。
何煦所在的方向正好是她的背后，除了她面前的宋章，在她身旁还有一位跟随的男性。
何煦：“……”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直觉告诉他——赶紧离开。
目光却在此时与一双恰好看来的眼睛对上。
宋章：“你来了？怎么？商讨的结果怎样？”
何煦来不及撤步，两位客人已然循声望来。看清是何煦，更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燕可正支着帘子，见何煦被外来者盯着，紧张地小声凑近：“你们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吗？要跑的话，小心点那位姐姐，她一落地就将围堵的盗团胖揍了一顿。她旁边的大哥倒是很弱，全程被她护着，脱身可以从他下手！”
听着耳边的提醒，何煦看着面前的男女主神情复杂。
原著里的医疗兵阮棉值得警惕？男主殷飞扬一直被她护着？
也不知道这位在战场上拿过不少勋章的年轻上将听了会不会被少年的评价气笑。
不，以殷飞扬的性格，或许反而觉得理所应当，为女友开心才对。
何煦：“……”
【早就提醒过宿主，剧情无论如何都会回到原点。不用妄图做无谓的挣扎。】
电子音落下的一瞬，阮棉和殷飞扬也从重逢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只听女主磕磕绊绊地开口：“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何先生。”
宋章一脸惊讶：“你们认识？”
作为女主，阮棉无疑是聪明的，聪明人在这个时候不会对刚认识的医者交底。
于是她的脸上流露出了堪称直白的犹豫。
阮棉并不知道宋章有着分辨他人表情判断他人说话是否出自真心的能力。
再不替她说点什么，恐怕就要出现蹩脚的谎言，让宋章生出更多不必要的关注和猜测了。
何煦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声音突然插入谈话。
“阿煦是我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殷飞扬的开场近乎直白，他没有说谎，坦坦荡荡，自然极了。
简单解释过后，殷飞扬好奇的目光落在宋章的身上，一把揽过血色衣袍的医者：“我总感觉你长得有点眼熟，你是不是跟皇室哪位有点血缘关系啊？”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不止何煦，就连他身旁的阮棉都是一惊，随手拧了一把男友，对上了殷飞扬茫然望来的眼睛。
殷飞扬的性格素来直接，提出了问题，便认真等待着答案。
不见宋章神情变化，但很快他又微微笑起，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确实有些渊源。”
不是假话。
军部也有基础的语言和微表情判断，做不到宋章那般百发百中，但是完美符合其中一些指标的，还是能确认为真心话。
除了脉搏、呼吸，瞳孔与表情也是关键，条件繁多，苛刻复杂，要逐一对上，才能作出判断。
也成为了大多学生一水而过的课程。
应人设要求，何煦凡事尽可能十全十美，才将课程内容细细听了记了。
他真没想到这种冷门知识还有能用上的一天。
引出惊人真相的殷飞扬毫无自觉，得到正主回应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你长得像先皇后，初见时我还惊讶这里居然会有一位皇子呢！”
宋章：“……”
阮棉：“……”
何煦：“……”
先皇后的骨血可不是皇子。
皇后离世得早，后来几位皇子都是后来的新后所生。新后身份尊贵，但与帝王关系并不算好。
严格意义来说，作为真爱的先皇后与帝王唯一的孩子，理论上应该是未来星际的下一任帝王。
也就是俗称的太子。
感叹后的殷飞扬一把松开了手，又跟着女友到一旁说悄悄话了。
留下何煦与宋章四目相对，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久前听到的说法。
当年卡特·哈萨斯成为统治整个星际人类文明的帝王，除了他的谋略和智慧，还有一项上天恩赐的能力。
如果他足够纯粹，便能够辨清天下奸佞。
现在看来，大概得换种理解方式。
帝王从不说谎，才能分辨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