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全深刻地体会到了穿越者前辈的不留活路。

在他的催促下，艾琳带着他们两天之内赶场似的走完了玫瑰园里各种和莉莉丝博物馆。

日记是没有的，他怀疑就算有也是被保存在画室的什么地方。

不过莉莉丝的作品都能称得上是包罗万象了。

从MJ的小画像，再到某些看起来眼熟的向日葵，再到流动的星空、以及呐喊。

他现在甚至就站在一副盗版的《蒙娜丽莎》前面。

“这幅画莉莉丝画了很多张，总是达不到她要的那种效果。”

艾琳手里拿着一杯插着吸管的饮料，指了指那幅《蒙娜丽莎》。

“据说她想画出一种不论从那个角度看，画里的人都在盯着你的感觉，可她始终不满意。”

艾琳喝了一口：“不过我还是觉得她做到了这点，并且做的十分完美不是吗。”

林全和格莱斯提亚手里也拿着，当然，就是可乐。这种饮料很早之前就被发明出来了。

蒙娜丽莎死死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全，笑得十分扭曲，仿佛要从画里出来似的。

吓得林全赶紧快走两步离开了这幅画前面。

这位前辈一定是画不出来原作那种感觉之后自暴自弃了，林全十分确信这一点。

“她没写点什么书吗？比如自传之类的。除了这些复原作品以外总该留下点什么吧？”林全还是不死心，按道理来说这种穿越者前辈不应该是给他提供信息或者帮助的吗，怎么好像不论是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是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在当搬运工呢…

“也许写过，有书上说同时期有作家写了些引起全城少女追捧的小说，有一些历史学者认为那个作家是莉莉丝，”艾琳觉得有些热，把披散在后颈的金发扎了起来，“不过那些小说的内容已经不得而知了，而且就算莉莉丝留下了其他什么手稿之类的东西，如果没被她带走的话也大概率在群鸟之乱或者天倾的时候遗失了。”

“她是第二纪的人了，能留下来这么多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林全终于放弃了对穿越者前辈的可能留下来的财富的追寻，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哪有什么来自穿越者前辈的保护伞经验包关爱啊，没有啊，全没有啊。

而且他总感觉莉莉丝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安定。就不用提那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人的《蒙娜丽莎》了，这两天里林全还看到过真的在尖叫着的《呐喊》，画面上有一个呕吐太阳的《星夜》，还有遭遇了台风的《撑着阳伞的女人》，还有许多他认不出来，但十分有精神污染特色的作品。

不过综合第二纪的历史来看，遭受着大洪水的影响，又经历着王朝迭代，还要和没成型的剑派圣堂学院周旋…

疯点好啊，那个时候的正常人哪有不疯的，第二纪，不但没死，还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已经很不错了。

林全觉得还是自己到那个时候大概也会被逼疯，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去抱什么玄幻门派的大腿？

“那有记载她其他的事情吗？”林全举起手中的杯子，喝完了可乐，剩了一堆没融化的冰块儿，他有点儿口干舌燥，没准这个前辈找到了回去的办法？

这个世界没什么网络可刷，有点太无聊了，他需要现代科技来给自己续命。

虽然他记得之前是吃米粉被噎到了，但吃米粉噎死这个死因有些过于无厘头了，万一其实自己没死呢？只不过还是个植物人状态躺在病房里？

十五年，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十五年还多了。这十五年来还要小心翼翼地度过每一天，不让自己的父母哥哥姐姐看出自己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开始他还偷偷找方法回去，后来就放弃了。不过莉莉丝的出现给了他希望，有些小说里穿越的人回去之后现实里只是过了一瞬间，其他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的，那么他也一定会是回去了就接着过他的大二生活吧？

一定会是从医院醒过来发现自己之前晕过去了，被同学救回来，休息两天就能继续上课了。

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不知道，”艾琳也喝完了可乐，她好像很热似的，开始咀嚼杯子里的冰块，“我看过的书上都没写过，好像她去建设画室雏形之后就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了。”

听到这个回答，林全有些泄气。太模糊了，莉莉丝的时代离现在太远了，这种结果他完全不知道究竟莉莉丝有没有回家。

“有没有更详细一点的记载，”林全还是不死心，“这里的图书馆里会有吗？”

艾琳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对莉莉丝感兴趣了？我就说她是一个很厉害的艺术家，看了这么多作品你也被她的才能折服了吧。”

“而且她有很多对于未来的设想，还有机械结构精妙的设计之类的，尤其是她在建设画室雏形前期时的艺术水平更是达到了巅峰，有更加巧妙的手法来完成更震撼的作品。”

艾琳滔滔不绝，林全只能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她。

好在后来艾琳说到了他想听的。

“这里图书馆里有什么书我可是大概都知道，没什么更详细的了，都只是记载了她最后去了画室。”

林全听到这个回答有些不信，他下意识吸了口习惯，却忘了之前只剩冰块了，吸了一嘴冰块化成的水。

“真的假的？你全看完了？”

艾琳瞟了他一眼：“你不信我？莉莉丝可是我最喜欢的艺术家，我怎么可能落下她的信息呢？”

“不过…”她做出思考的表情，“画室有可能会有记载吧。”

随即她叹了口气：“可惜我去不了，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看到。”

“没事儿，我以后要是有机会看到了就给你发消息。”林全此时很想去画室，可惜只能等到以后再说了。

当然，他的第一志愿还是剑派，再不济也是去冰原和世间学院。不过据说六个机构间有联合培养课程，顺利的话他迟早是能去画室的。

而且都过了十五年了，他也没那么着急，这个世界能修仙，他也不着急回去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课程，至少先把瘾过足了再说。

林全随即又觉得不对起来。“艾琳，虽然有点冒犯…但是你可以拜托家里带你去画室看看吗？或者也可以拜托家里的别人去看一下？”

他确定以及肯定这个世界里的贵族绝对是和六大机构有关的，也就是一定会有能看得见的人。

毕竟如果连有些可能的危险都看不见，那根本不可能发展起来。

艾琳愣了一下，林全觉得她莫名地有些紧张。她扣了下自己的手指：“嗯…你说得对，等…我回去再说吧。”

在他们两个唠嗑的时候，格莱斯提亚一心二用，他边听边看虚跟那个蒙娜丽莎玩。

虚一脸怨气，他瞪着那个不看他的蒙娜丽莎，蒙娜丽莎看不见虚，一直盯着格莱斯提亚看，他眨眨眼睛，蒙娜丽莎跟着他眨眨眼睛。

格莱斯提亚看看虚，挠了挠头。

“真是浪费时间。”虚双手交叉放在头后面，去看别的画了。

当然，还是别的蒙娜丽莎，他们现在所在的场馆里全是莉莉丝画过的各种《蒙娜丽莎》的复原件。

格莱斯提亚接着跟蒙娜丽莎大眼瞪小眼，他喝了一口可乐，觉得这东西有点辣。

“差不多就都逛完了，这里是玫瑰园最后一个复原件博物馆。”艾琳找了个垃圾桶把手里的空杯子扔进去，她打了个哈欠，“要我说，莉莉丝的作品就应该仔细欣赏，这么看能看出来什么？”

林全倒也不是为了欣赏艺术作品来的就是了，他敷衍艾琳：“至少我先看了，等以后有机会再仔细欣赏就可以了。”

“希望你是真心的，”艾琳耸耸肩，她看了眼外边的天色，“现在天色还早，不过距离水灯节也没几天了，不如去买点东西？”

“毕竟遵循传统的话可以向鸢尾河里放一些其他的冒险家可能会用用到的东西，或者放别的也可以，水灯节那两天里鸢尾河是不会过船的，防止放在河里的东西飘不下去。”

“等等，”林全感觉这有些奇怪，“扔东西都会检查的吧？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扔一堆垃圾下去怎么办？”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艾琳不太明白林全的逻辑，“扔垃圾有专门的位置。不过扔下去的东西在下游会有个类似德尔湖那种的检测装置的，过不去的大概会直接被销毁吧？”

林全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问题有些蠢。

他们走出博物馆，艾琳在附近的河道里找了个位置，把船扔进水里，他们跳上去，系了安全带。

艾琳站在船头拿着竹竿：“这回我带你们去—”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妖精集市。”

“据说是最开始的时候，“非人”们建造的聚居地，”她给林全和格莱斯提亚解释，“不过现在大部分“非人”都住在城区，只有一些寿命很长的“非人”留在那。”

“不过因为方便和历史原因，那边建立的集市一直沿用至今，而且是伯劳郡最大的商业中心，几乎什么都有。”

“非人？”格莱斯提亚仰头看着艾琳，“是第九小狐那种吗？”

他还记得之前见到过的第九小狐，有着毛茸茸耳朵的人，他想摸。

“小狐？”艾琳咧嘴笑了起来，她看着导航划了一下竹竿，“你是指昆仑的狐狸种吗？我记得之前看到过，好像是有几家定居在伯劳郡了。”

“不过你最好不要这么叫他们，他们每一个也是独立的个体，就和人一样，和宠物或者动物是不一样的。”

格莱斯提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不太懂，但是他记住了。

“其实有些昆仑来的非人们还觉得这种称呼挺有意思，但有些会觉得冒犯，所以公共场合不能说，征得同意之后可以私下说的。”林全耸了耸肩，他觉得这件事情上有些非人有点精神过敏，他觉得小狐狸小猫这种称呼听起来挺可爱的。

“还是要尊重他人啊。”艾琳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们从玫瑰园出来，船划到了鸢尾河的主流。

经过茂盛之地附近时，格莱斯提亚又看了一眼。他发现那边仿佛还是被透明的立方体笼罩着似的，只不过有些发灰。

“不知道那边儿开没开，这几天都忘了这事儿了。”林全也看了眼那个方向。

“还没有，据说那边发现了些新东西，”艾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她这几天好像都觉得很热，穿的裙子也薄了不少，“应该得关一段时间了。”

“你怎么知道？”林全有点好奇。

艾琳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秘密。”

其他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虚幻中的莉莉丝的影子离开了小花园，她戴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散步在玫瑰园里，和无数人擦肩而过。

“这里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她看着不高的整齐的建筑，发出由衷的感叹，“真宽敞啊。”

她进入美术馆，所有的蒙娜丽莎都看不见她，她走过群魔乱舞的蒙娜丽莎之间。

“怎么把这些东西都还在？”声音有些不爽，“怎么我的庄园就不见了呢？”

于是她略显生气地支起伞，在阴影之下离开了博物馆。

“真是～过了～好久～了呢～”她边唱歌边踢路上的石子，走过鸢尾河主流的两岸，在茂盛之地附近停下。

一声叹息，“真难看啊，”于是笼罩着茂盛之地的立方体变得洁净了。

影子的颜色变淡了，她不在意，看着天空。

“这又是什么东西，魏莱？”她出现在茂盛之地里那个蓝色头发的年轻人身边，看着那份突然被收拢好的物品。

年轻人没注意到她的到来，面前透明立方体里装的是一撮毛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在颤抖，对自己一无所知这件事情感到害怕。

莉莉丝的影子伸手触碰了那撮毛发，她的手指穿透了透明的立方体，指尖碰到的那一瞬。

“不知道。”

“纯粹的力量。”

“有点恶心，是不得了的东西。”

“充满恶意的念头，不，只是无法接受的念头而已。”

莉莉丝的影子消失了，同时又出现了好几个她的影子，每个都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影子不受控制地增殖着，但伴随着这种增殖颜色越变越淡。

“必须提醒他们。”没来得及表达其他情感，所有影子在消失之前做出了统一的判断。

与此同时，勑平的画室，莱因哈特手中的笔写下了“灾厄”二字，他从愣神中回神，看着自己的笔。沉默地过了许久，他沾了些墨水，抽出一张便签。

来开会，出大事了。

于是所有该被通知的人都收到了消息。

他又抽出一张便签，惆怅地画了一个符号。于是在画室首席莱因哈特的指示下，一个个命令被下达，一件件待办被完成。

茂盛之地的年轻人仿佛只是愣了个神，他没发现莉莉丝的来临，但看着面前的那撮毛发还是心底泛着寒意。

但这一切都和远在伯劳郡的林全三人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