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兮兮痛苦地揉了揉脸，在网上下载了一份小学生数学作业，发给了公书明。
公书明：“小明这么傻吗？我要改名字——”
欧阳兮兮点开作业，发现案例里的小盆友叫小明，步行着追着骑自行车的小阳，要不然就是小明掂量着鸡蛋觉得60g的鸡蛋比60g的铁轻。
哈哈。
哼，那张照片就这样消失在长长的文档和公书明的聊天中。
公书明：“呜呜呜，怎么可以笑话阿明。”
“你脸怎么红了？”沈秋揶揄道
欧阳兮兮磨了磨牙
“没事，不小心发错消息给朋友，已经解决了。对了，快到了吗？”
“就快到了”
说是快到了，但还是绕了几十个弯才到的。
更是有些险峻的地方，挂着标牌“阴雨天请勿进山。”
那小伙回忆道“以前下雨刮风的时候，这些山石会被风吹落，那个时候还没有公路呢。”
这大河乡是柳台县扶贫任务的最后一站，也是最难攻克的一站。集团之所以要承接下大河乡任务，因为这座山与钟意山距离很近，未来要将两座山打通。
问题就在于，专家给出了概念图，但是其他工作人员试图避开这个地方，欧阳兮兮探究了一下：
这个地方民风彪悍、保守固执。
是柳台县扶贫攻坚的最后一站，也是死活攻克不了的一站。
给出的方案——搬迁no,重建，赔钱。
无论如何都谈不拢。
“到了到了”
这是一处静谧的山村，建在山坳的平地上，不远处还有一条河，草地上缀着蓝色、红色的小花。
欧阳兮兮不由自主拿起手机，拍完之后，欣赏了一会，觉得自己的构图精巧，便自然而然地打开了公书明的聊天，就要发过去的时候，她手顿了一下。
指尖联通指腹忽然发烫，她连忙将手机塞到兜里了。
村里大多数都是老人，佝偻着腰。
小伙子见人就叫，仿佛各个都认识一般。
“是你奥，李家的狗蛋回来了。不错出息了，买车了。”
“哦，回头来我家坐坐。”
李哲羞窘道“阿爷，我叫大哲，别叫狗蛋，我老板在这呢。”
瞧着挺淳朴的。
只是——
一打听来意，听到说要重建这里。
老人都不乐意了。
“不成，谁来都不成，狗蛋，这是你在这说，要是旁的人来了，拼了这个老骨头，也要把人打出去。”
还有四五十岁的叼着大烟斗，袒胸露腹的，一脸邪气“狗蛋，这是你媳妇？”
李哲冷哼一声“滚远点，这是我老板。”
“啧，你牛皮啥？什么傻X”
问了一圈，和工作人员报告的情况完全一致，不重建，不搬迁，不合作，要重建，先给钱，钱到位了再说。
“哎，之前我们好几个战友来动员过几次，都没啥作用。”
李哲的妈妈五十多岁了，瞧着已经满脸皱纹了，有着老年人特有的虚张声势“搬啥搬，搬出去了就没有地了，重建了建得大半年，住哪里啊？旁的地方住着不舒服。”
逻辑的齿轮严密，没有一处对的地方，偏偏她还自鸣得意。
李哲苦笑“妈，你少说两句。”
“我少说两句，我看是白养你了。”
李哲的老爸敲了敲烟斗，这位大娘就不出声了。
到底是为啥啊？欧阳兮兮想不通。
“出去了孩子就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了，重建了最起码有更好的住房了，为什么不重建？这二选一选一个不就完了。”
李哲苦笑“年轻人都想出去，老人想在这呆着。”
那不就更好了吗？
“那就鼓励年轻人出去闯荡，老年人在这继续住。”
李哲脸一下子通红“哎！不是这个，是嫌钱少。”
欧阳兮兮装作恍然大悟“这就对了啊，......赔偿金，可是重建的话要赔偿金就是不合理啊。”
李哲吞吞吐吐半晌，终于说出关键“因为公路通到这里了，然后，就有老板要来这开农家乐什么的，要租这里的地，村长说，让别人开还不如自己开。”
“这很好啊，开发景区和你们开农家乐不冲突啊。”
李哲有些一言难尽
“因为我们大河乡有三个村子，人说多也不多，说少，那总共也有两百户。我们村长连夜把河边的地占了，隔壁的村子派人抢占了河流的上游，要是不分地，他们就在上游撒尿。还有另外两个村子也要分空地。都忙着扎篱笆占地方的，哪里还顾得上重建，要是住到外边了，没几天，村子就成别人的了。”
“......”
欧阳兮兮竖起大拇指“你们这，确实彪悍。”
另外，这么大的地方，三个村子，两百户人家。
啧......
若是开发了，这恐怕得合并成一个村子吧，那几个村长心里能乐意？
李哲挠了挠头“我小时候有一年河水干了，我爸拎着锄头出去打来偷水的人。确实都挺彪悍的。”
“那在墙体外表改造改造呢？”
说完欧阳兮兮先否定了这个想法“你们村那么多危房都还住着人呢，这一下大雨怎么整？”
李哲也发愁“他们不会听的，你这样改以后房子塌了都得怪你。”
说到这，李哲告诫道“还有，姐，沈秋姐，你们两在这不要在外边乱走。村里这两年好了一些，但是流氓还是有的。”
沈秋叹气“要不换个地方？这样的地方没办法开发，你就说真的景区开起来了，倒是后一泡尿这个景区就完蛋了。”
李哲一脸尴尬“是真的，等到我们这一辈就好了。”
欧阳兮兮不认同“到你这一辈也好不了，你瞧着跟刚才那个抽烟的差不多大，你两是同样的人吗？”
“开发当然得开发，而且能开发，这问题不用我们处理，你们村村长为什么不支持之前的工程？他是怎么当上村长的？”
欧阳兮兮问李哲。
李哲眼神闪了闪“村长的爸爸就是村长，而且他们家人很多。”
沈秋皱着眉“村长能解决吗？能解决的话，之前为什么不解决？”
“重建没有油水，拆迁搬迁赔的钱太少，村长在等。”
“那我们就给他钱吗？这得花多少钱？”沈秋咂舌
欧阳兮兮伸出一个手指“不，不花钱。”
“李哲，村长有几个孩子？”
“六个吧”
“都上几年级了？”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老大和老二都念大学了，本科。老三是个女孩，在高中。其他几个我没见过。”
“从车里拎几条烟，几瓶酒。”
到了村长家，村长媳妇一眼就明白是干啥的
“来寻你叔啊，你叔在房子里，我给你们倒水。”
村长家贴着瓷砖，在一溜的砖瓦房之中显得很漂亮，门口还载着几株月季花，停着几辆欧阳兮兮在电视剧里才见过的二八大驴自行车。
年纪有些大，但瞧着很是精明。
“我说呢，瞧着那辆车进村我就知道今个有贵客来，我就把华子一叫就过来了。哥你看我说得准不准？还有两个大美女。”
李哲瞧着有人点着烟，还细心提醒了一下“女孩子闻不得烟味。”
坐着的几个人见村长把烟灭了，这才撇撇嘴，把烟掐了。
“小哲你去给咱把窗户开开，散散味。”
“这是咱们市的企业家欧阳女士，这次过来就是调研咱村里旅游开发的事情，第一站就到咱们村。”李哲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们村村长李二虎，这是......”不等他说完，李村长便打断
“都是兄弟，哈哈哈，不知道欧阳女士看得怎么样？是怎么计划的？”
欧阳兮兮便将资料递给他们看。
“我们是承接了这个项目，但是参与不参与还是看各个地方是怎么样的，这地方美归美，只是没有特色，况且，我听说了，这隔壁几个村不是说要在上游拉尿吗？这还怎么开发。”
李村长就笑“隔壁村的，你怎么看。”
隔壁村的村长就是其中之一。
“这不是我们村村民没素质，而是你们村把好地方全占了。”
“哦，看来人都到齐了，那正好，几位看看计划，觉得怎么样？”
几人低头翻了翻，都觉得不错“这房子盖得漂亮哎，小洋楼。”
“我瞧着哥们几个都是能干的人，一个两百户的小村子开发，我觉得和你们三位谈有些不妥。”
“你什么意思？你跟李哲关系好，不代表这李村长就是个好人啊！”
欧阳兮兮摆了摆手
“您也看了我们这种改造，三个月内绝对能完成，不需要挪动什么地方。我也问过了，之前好几家公司都来谈过，最终都不了了之。我的意思是，你们统一一下意见。然后呢，我们也承接了部分的扶贫建设业务，之后我们公司会从学校挑选合适的学生资助，资助到他们上大学，每年寒暑假带孩子去国内外游学，给学校捐赠一批物资，纺织厂、城里的店面都需要招聘不少工人。到时候都会优先选择跟我们合作的村子招聘。几位考虑考虑。”
“对了，合页单上，有我们员工的待遇介绍。你们可以看看。我原本是打算来看风景的，不料村里年轻人真少，估计等以后会更少吧。要是本地有就业岗位的话，您的孩子到时候就可以在家门口上班了。你们可以考虑，我去其他地方考察......”
李哲从兜里掏出一本女尊概念集团的手册。
厚厚一本。
放到了李村长的手里。
欧阳兮兮还没走远就听见房间里的人吵了起来，说得方言，大致也能听懂。
“就一本，平均分。”
“急啥急？一个一个看。”
“虎子哥，能成不成？这女的态度牛皮得很？”
“去去去，不管态度，咱看最后得利是咱就成，旁的怂管。”
“还得是李哥，够不要脸。”
“去你妈的，不会说话就把嘴巴缝上。”
山里的天阴了，细小的雨点沙沙地落在叶子上。
李哲从后视镜偷偷瞧着欧阳，他的眼神有点敬畏了。
“姐你怎么知道他们三使坏的？”最终他还是问了出来。
“三股势力平衡，引入另一方势力的时候，这种平衡一定会被打破。”欧阳兮兮瞧着外边的雨点，漫不经心道。
“那他们会和我们合作吗？”沈秋问
“等着就知道结果了。不过明天，在新闻上放出我们各个部门去其他村子签约的成果，然后公布个一期计划50个村子，再挂个牌子，挂上个倒计时。下一个节假日，带周边村子的孩子们去景点游学，多拍点照片，然后再开几场招聘会。”
“之后和这几个村子签约的事情就交给市场部吧。这村长很聪明，聪明人才好相处，不聪明的摸不清招数。其实还要感谢你两今天在场。”
李哲愕然“我，我有啥作用？”
“你就是个走出去好后生的标杆啊，你站在那里，他们就知道走出去的人是啥样子，到时候孩子的前途和自己手里这点小权力比一下哪个更重要，你让他心里的天平又倾斜了一些。”
李哲“......姐你别损我了。您说得那些要是都能做到，那肯定都乐意啊。”
“所以，这三人肯定还有后招，他们不一定相信我说得话，也不一定完全相信新闻。”
雨中的山也很漂亮，有一种空灵的美，远处雾蒙蒙的。
最终，欧阳兮兮还是挑了几张照片给公书明发了过去。
公书明：“姐姐也在山上呢，我也在哦。”
公书明：“看，这是我们家祖地，爹爹和娘亲将你的灯牌放到我们家祖地了呢。”
公书明：“突然，就，下大雨了，”
“车上有没有雨伞雨衣？”
停车之后，欧阳兮兮从后备箱找出了一个雨衣。
将雨衣发了出去。
李哲看着消失的雨衣，手足无措“我是不是该看不见？”
沈秋兴奋地拿出保密协议“再签一份新的。”
然后一路上，沈秋开始科普，他能够知道的事情，以及他可以做的工作。
“我觉得姐你们这纯属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