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中华传统节日，比不上春节有诸多的装饰，春联、灯笼这些挂饰能在商场里挂个满场，城市的端午节，不过是超市里放了些粽子礼盒，便算是告诉现代人：到端午节啦！

县城里不一样，尤其傍着江的县城，端午节该有的都有。

柳阿婆：“蔺浅毕业之后在哪里找的工作啊？”

“就在参川吧。”女生手里端着一个陶瓷的罐子，一边沿着屋沿撒雄黄，一边应着在院里闲聊的隔壁家阿婆。

柳阿婆：“离家近好啊，你看这放三天假，也能来看看你爷爷奶奶。”

“是呢。”女生在阿婆坐的木凳旁也撒了些雄黄，笑道，“给柳阿婆也撒些。”

柳阿婆笑得后仰：“以前端午节，不撒点雄黄，是真的有蛇来院子里爬哦。”

女生弯腰弯得有些久了，直起身子，笑起来能看到左边嘴角有一颗浅浅的梨涡：“估计小蛇们都听了白娘子的故事，也都来人间看看热闹吧。”

话音落下，厨房里传来爷爷的叫唤：“肖肖啊，来端粽子，蒸好咯。”

蔺浅将雄黄罐子搁在墙角，在洗手台仔仔细细洗了下手，才去灶台端刚蒸好的一竹盘的粽子，“柳阿婆，这绿线捆的，是肉粽，这红线捆的，是红豆粽，您挑喜欢的吃。”

柳阿婆：“好好好。”

蔺浅盘腿坐在竹床上，拿剪刀拆了一个红豆粽，搁凉了些，慢条斯理的撕开粽叶，用筷子穿起来，蘸了些瓷碗里的白糖，放进嘴里，院子里栽了许多花，还有两颗大铁树，蔺浅的目光就这么漫无目的在植物间徘徊着，想着：青城山下的白素贞，报恩去了杭州，这四川的蛇怎么能受得了杭州的甜口呢？

她的一些发散思维被奶奶谢扶枝收回：“你等会儿看龙舟去吗？”

蔺浅：“去的。”她还打算拍一个短视频，回学校了剪辑一下，发去自己的TT账号上，也算一期民俗特辑。

“你柳阿婆的孙子端午节也回来了，你们俩做个伴儿，一起去吧。”谢扶枝话刚说完，院外便走进来一个男生，嘴甜的将院里的人都叫了个遍。

蔺浅的视线在男生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从他肩头跳过望着院外的一个背影，觉得有几分眼熟，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男生走到蔺浅跟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蔺浅，走吗？一起去看龙舟？”

“日头太辣了，晒得有些心慌，你先去吧。”蔺浅顺手拿起一旁的蒲扇，像是扇风，又像是遮面，就这样进了屋子。

男生对着柳阿婆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柳阿婆瞪了眼男生，“昨天让你加微信，你加了？”

“昨晚加上了。”宋沅泽把好友页面亮给柳阿婆看。

柳阿婆认真看了下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放心下来，宽慰自家孙子：“那也行。蔺浅毕竟女孩子家家的，怕晒。你等晚上再约她出去看河灯，那时候凉快。”

宋沅泽听着都安排到晚上了，撒娇道：“外婆，我这还带着朋友呢，您要给我相亲不能晚些吗？”

柳阿婆：“晚些蔺浅都被人约走了，你还带朋友，我看那个朋友比你高又比你帅，搞不好到时候出去玩蔺浅没看上你，反而看上你朋友了。”

宋沅泽自认有几分颜值，听见自家外婆这么贬低自己，立马不认账了：“你是谁外婆啊到底！昨天的鸭腿你都夹给季柯演了！”

柳阿婆：“鸭有两只腿，还有一只腿我夹给鬼吃啦？”

宋沅泽：“但你先夹给季柯演的！”

柳阿婆被自己孙子吵得头痛，开始打发人：“你再不走龙船都划到参川市区去了！”

宋沅泽顺手从桌上拿了两个粽子，冲柳阿婆做了个鬼脸，向谢扶枝道了声谢出了院子。

俯瞰浮安县就像一个八卦圆，江水包围着整个县，又分了一道江流缓缓的从县中滑过。

龙舟赛在外江举行，烈日当头的，龙船上的男人各个光着膀子，露出黝黑的皮肤。虽然只是县里的活动，但是参加比赛的船员都训练了快一个月，讲究个认真过节，也求个拼搏精神。来看龙舟的人也热情，乌泱泱，水泄不通，来晚的人除了看见人头攒动，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宋沅泽和季柯演倒也不是真的对龙舟赛有多感兴趣，看着盛大的围观人群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 要不然找个冷饮店歇着吧。”宋沅泽提议道。

季柯演扫了一眼四周，“那家咖啡店？”

“来县里喝什么咖啡？带你去吃浮安县最最最最最好吃的冰沙。”宋沅泽搭上季柯演的肩膀沿着江边修的散步道往下游走。

梅子餐吧有两层楼，一楼除了吧台左边的角落放了一桌两椅，就是吧台前依次排放着五张高脚椅，上了二楼视野瞬间开阔，宋沅泽轻车熟路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两份冰沙。

季柯演热得背上有些发汗，轻轻的掀着后背的衣服布料：“你刚刚不是去接你相亲对象，没接出来？”

“害，女孩子嘛，担心晒了太阳会变黑，不想出来也是正常的。”宋沅泽一边打开游戏界面一边回着季柯演的话，“不过吧，确实女大十八变。我记得她是高中的时候她爸在泱南市发展好了，就把她带走了，那时候她就留着个齐刘海，永远梳个高马尾，倒是干净利索，但是看起来比较内向，不大好接触，放在人群里也不大出挑。刚刚看她，啧，别说，还挺好看的。”

楼梯上来一个高中男生：“说谁呢说谁呢！”

“嚯，宋文青，你个高二的人了，还有空出来逛呢？”宋沅泽看着挤到自己沙发上坐下的小男生，用手机敲了敲他的头。

“这不是妈放我半天假嘛，晚上还得回去刷题呢。哥，快请我吃点好吃的。”宋文青抱着宋沅泽的胳膊就是一通蹭。

宋沅泽依着宋文青的意思又加了些小吃，点好单后话题又绕了回来，“刚刚你们在说谁挺好看？我认识吗？”

“外婆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宋沅泽把手机递给宋文青看，“这个姐姐，你认识吗？”

“看过几次，记得哪次暑假补习，我妈没空，托这个姐姐给我捎过一回东西，我们班同学说她可好看了，还问是不是我亲姐。”宋文青吃着宋沅泽的冰沙，笑着漏出一嘴整齐的牙，高中生独有的阳光灿烂的味道，“原来是我未来嫂子呀。”

季柯演含着一口冰沙，牙龈都冷得慌：“我看看。”

宋沅泽把手机递给季柯演，回想着宋文青的话：“虽然好像也没怎么一起玩过，但两家长辈还挺熟，外婆老跑她们家去聊天打牌，四舍五入也是青梅竹马，要不你哥我努努力？”

宋文青点头如捣蒜的同时，季柯演把手机递回来，淡淡的道：“她看不上你的。”

宋沅泽不服气了：“我这条件，很差？”

季柯演摇了摇头：“她喜欢至少185的，你这身高就不行。”

宋沅泽今天经受不住任何的否认了：“拜托！我国平均男生身高才一米六几，我180怎么就不行了？她的身高我肉眼测量也不到170，我这身高绰绰有余好吧。”

季柯演漠然的看了一眼宋沅泽，不大相信宋沅泽净身高有180：“她还喜欢比她聪明的，你英语六级都没过的人。”

宋沅泽深吸一口气，心里憋着一口气，从内而外的批判是吧：“哥，我是相亲，又不是考研，也不是留学，看什么英语证书啊？再说，专业也不一样吧，每个领域的聪明是不能跨界比较的！隔行如隔山听过吧？”

宋文青扒住情绪激动的自家亲哥，打算拯救一下他堪忧的情商：“哥，别说了……我觉得，这位哥哥一看就是和姐姐有前尘往事的，劝退了嗷。”

宋沅泽一愣，看着季柯演眯了眯眼睛：“演哥？”

季柯演不说话，默默吃着冰沙。

宋沅泽扑在桌上：“草！真假啊季柯演？”

“约她晚上出来看河灯。”季柯演道。

宋沅泽张嘴就想拒绝，但看着季柯演有些阴沉的脸，心里为蔺浅默默祈福一番后，发了邀约短信。

蔺浅回得飞快且简短：约了朋友，抱歉。

宋沅泽把聊天界面给季柯演看：“我尽力了，如你所说，她看不上我，我约不出来。”

季柯演垂眸，是宋沅泽的原因吗？还是说她刚刚看见自己了，他本来想过来浮安县碰碰运气，但也没想到能真的遇上。

蔺柏荣出去下了几盘棋回来，看见自家孙女还是窝在沙发里玩手机，走过去：“明天都要回学校了今天怎么都不出去走走？”

“太热啦。在家陪陪爷爷也好嘛。”蔺浅靠在爷爷肩膀上撒娇道。

“好好好。”蔺柏荣笑得慈祥。

“肖肖啊，你把车票退了吧，小宋也是明天回，他是开车来的，说是能把你送回参川住的地方。”谢扶枝拿着针线盘进屋道。

蔺浅心头一跳，摆了摆手：“不好麻烦人家的，他还有朋友一起呢。”

“他那个朋友好像工作出了问题，先走了。”谢扶枝针线盒一放，在沙发上坐下：“你要是坐小宋的车走呢，奶奶给你的那些香肠啊饺子你就都好带走，你坐大巴自己怎么提得走？”

“他朋友走了？”蔺浅想到今天下午那一晃眼，“那我晚些问问他。”

得到宋沅泽的肯定回复，蔺浅退了车票，开始劝谢扶枝少给她打包些东西。

因着晚上宋沅泽发消息说明天早些走，免得堵车，于是蔺浅第二日早早七点就吃好了早餐，同爷爷奶奶站在蔺家院子门口等宋沅泽的车了。

在往后备箱放东西的时候，蔺浅瞥见后座有后脑勺就觉得不对，拉开车门的一瞬间，蔺浅恨不得转身就走，但扭头看见慈眉善目送别的爷爷奶奶，勉强笑着挥了挥手，又转回来，关掉后座的门，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下，一气呵成。

宋沅泽见这一番动作，大气不敢出，一是因为昨天他骗蔺浅说季柯演走了，现在委实心虚，二是因为他从后视镜里撇到季柯演脸色确实不好，没必要往枪口上撞。

一路上死寂。

出了参川收费站，宋沅泽记得蔺家长辈说蔺浅大四下学期实习了已经搬出学校了，问她：“你住哪儿啊？”

蔺浅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你给我放淮镶地铁站就行，谢谢。”

宋沅泽的绅士精神发作，觉得把蔺浅丢在地铁站不大妥：“你那么多东西坐地铁不太方便吧？”

蔺浅客气又疏离：“没事。”

宋沅泽瞄了眼季柯演，见他好像也不打算说什么，摇了摇头，在淮镶地铁站附近停了车。

蔺浅下了车，宋沅泽帮忙将两个大口袋放到她脚边，看着车里那尊佛，叹口气：“这东西挺重的，坐地铁也不方便，还是我送你到小区吧。”

蔺浅：“谁说我要坐地铁？”

宋沅泽困惑：“啊？”

眼见着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干脆利落的把东西放进后备箱，“谢谢你载我来参川，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看着合上车门起步离开的出租车，宋沅泽发出“哇哦”的感叹，回到自己车旁，发现季柯演已经挪到主驾驶了：“速度上车。”

“哇哦。”宋沅泽除了感叹词已经说不出别的词了，觉得这俩人真的是有点卧龙凤雏在身上的，飞速从车头绕到副驾驶上车后，他采访卧龙：“你知道她不会坐地铁？”

季柯演盯着前方的出租车，声音低沉：“猜的。但肯定不会让你送她回家的。”

宋沅泽：“不是，演哥，我昨天昧着良心帮你骗她，结果车上你俩一句话也不说，气氛比这空调还冷。我骗人的意义何在？”

季柯演见路口的灯快要变红，踩下油门加速：“现在我们能跟着前面的出租，这就是意义。”

宋沅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