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浅在排队等火锅叫号的时候，闲来无事把相机里在故宫拍的照片都导进了手机里，筛选出景观照、大家的个人照以及合照，陆陆续续的都发到寝室群里。最后回过头来看自己的图，因为过于满意邓舒韫拍的照片，所以蔺浅决定单独为旗袍发一条朋友圈。

蔺浅选了一张挽着头发的，显得比较端庄大方，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文案，索性只发了三个字：在故宫。

刚发出去，张示白就点赞了，然后张示白的私聊就过来了：不是吧，跑去帝都给季柯演买生日礼物了？

本来是开玩笑的一句话，蔺浅看得一愣：他生日什么时候啊？

张示白这边收到消息，发了一个指指点点的表情包给蔺浅，然后又怒发了几个感叹号：今天！

蔺浅突然觉得自己追人很失败，既不知道季柯演的生日，也不知道季柯演的喜好，勉强在一个月的共进午餐间了解到季柯演不太喜欢面食，很喜欢吃番茄牛腩。

季柯演也不喜欢发朋友圈，自蔺浅加上他以来就没有见过他发朋友圈动态，所以她大约等不来到的生日动态。思索再三，她还是点开了和季柯演的聊天对话框，输入了“生日快乐”四个字，但看着最后的聊天记录，勇气被拿走一大半，迟迟按不下发送键。

“B98号请用餐了。”机器叫号的提示音响起，茹乐欣“噌”的站起来，拉着邓舒韫走到服务台：“这儿，98号。”

蔺浅和齐眉也站起来，跟在服务员身后上了二楼，空出来的座位正好在窗边，往外看就能看见青瓦房顶和树荫小桥，空调开得很足，一下子就驱散了在楼下火锅店出口处等位时积累的热气。

虽说帝都这种铜炉火锅，涮羊肉才是经典，但四个人平时都不太吃羊肉，所以点的还是以牛肉为主，只尝试性的点了一盘羊肉，因为茹乐欣信誓旦旦的说她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帖子，论述的是南北方羊肉口感的区别，说什么吃的草不一样导致北方的羊没有什么羊膻味，很鲜美，所以大家决定来验证一下网友的可靠性。

等菜都点好了，蔺浅才又去看手机，锁屏页面显示的是季柯演的微信消息提醒，蔺浅心落了一拍，心想着不会吧，点进对话框发现果然“生日快乐”那条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发送出去了。

季柯演：谢谢。

季柯演：难为您了，出去玩还抽时间祝我生日快乐。

季柯演：是从故宫送来的祝福吗？

季柯演：人呢？只祝我生日快乐，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快乐是吧？

季柯演：帝都好玩吗？

蔺浅看着季柯演发过来的消息，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翻了下身边装了故宫文创的袋子，取出本来打算留给自己用的千里江山图拍拍灯，拍了照发给季柯演。

蔺浅：故宫文创，生日礼物。

季柯演：好看，和你的旗袍有点像。

蔺浅：喜欢就好。

蔺浅回消息的手速太快，季柯演还在输入框里的“你穿旗袍也很好看”还没发出去，想了下又删除了，总觉这句话说出来可能有些轻浮，夸人真是个技术活。

他之前生气让蔺浅不用一起吃饭了，没想到她是真的听话，甚至连消息也不给他发了，他差点都以为自己等不到她祝自己生日快乐了。

季疆予看见自家儿子吃饭吃了一半抱着手机，自我陶醉的浅笑着，像有什么喜事发生一样，眼见文竹君就要用筷子敲碗准备骂人了，季疆予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季柯演碗里：“快吃，吃完了出门拿蛋糕去。然后顺便把书言叫来家里吃蛋糕。”

“怎么寿星还要自己去拿蛋糕啊。”季柯演放下手机，“赖书言和程学屹出去玩了，来不了。”

文竹君和季疆予对视了一眼，中考前一周的时候，文竹君因为季柯演和赖书言早恋的事情被找过家长，但两个孩子成绩都很稳定，而且班主任说其实也没有看见什么出格的举动，就是班里同学起哄起得比较厉害，毕竟升学的关键时期，希望家长注意一下。季家一向采取的是“无为而治”的教育理念，所以班主任谈话后也没有管过。

但四十岁的中年人也是从十几岁过来的，知道青春期的那些情愫，尤其两个孩子后边又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文竹君和季疆予一直以为这俩孩子会在一起，但属实没想到赖书言后来谈了个高年级的男生。

“但我今天上午出去和你妈买菜，还见着书言从公园跑步回来呢。”季疆予喝了一口汤，将嘴里的饭菜都咽下后才徐徐道。

季柯演怂了怂肩：“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记得赖书言说程学屹国庆节要回来和她一起去济州岛玩，甚至赖书言都计划好了国庆返校第一天的两节课要逃掉，怎么会10月4号就回家了。

文竹君：“你等会儿还是去问问，那蛋糕那么大，我们家也吃不完，正好分给书言家。”

季柯演：“行。”

吃完晚饭，季柯演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等太阳差不多快落山了才慢悠悠的出门，国庆这几日的参川市正是秋老虎发力的时候，但到了傍晚秋老虎也累，所以走在路上迎面吹来的都是很惬意的凉风。

他走在风里，想到了在凤水县的晚风里，蔺浅赤着脚在古镇铺满石砖的路上奔跑，丸子头也跑到散掉，满头的乌丝垂在腰间勾勒出风的曲线。在凤水县的蔺浅真的很灵，猝不及防的他又想到蔺浅以为他睡着了偷偷摸他头发的那个晚上，大概那晚乱的不止原本平稳的呼吸。

蔺浅：能接视频电话吗？

季柯演：可以。

消息刚发过去，蔺浅的视频邀请就发送过来了，但是镜头里却没有蔺浅，季柯演能看到一些花灯，一些古色古香的建筑，白色的石栏杆，还有泛着涟漪的水面，隐隐绰绰的反射着湖边建筑五颜六色的光。

“我在什刹海，这里真的蛮大，而且好舒服。这边卖糖葫芦的大爷直接就把糖葫芦柱子放在共享单车前框里诶，糯米的糖葫芦真的好好吃。”蔺浅念叨了一会儿，看到季柯演这边的背景也是在走动的，“你在外面吗？”

“嗯，我去拿蛋糕。”季柯演看见蔺浅把后置摄像头切换成了前置，女生清秀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头发虽然用发簪挽在脑后，但还是有些碎发随风吹着，见她靠近屏幕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突然发现蔺浅那张脸近看好像比远看要更能摄人心魄一些。

“生日快乐，从什刹海送来的祝福。”蔺浅打视频电话是想让季柯演看看什刹海的夜景，但更重要的是她想亲口跟他说“生日快乐”，不是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出去的文字祝福，是很真诚的用言语去祝福。

“好的，人在参川，收到从什刹海送来的祝福。”季柯演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双眼定定地看着视频里的蔺浅。

“那你去拿蛋糕吧，我接着和室友去逛啦。”送完祝福，蔺浅觉得功德圆满，便同季柯演挥了挥手，挂了视频。

蛋糕店离季柯演住的小区不远，报了季疆予的电话号码，店员把蛋糕递给季柯演：“这是您定制的红丝绒草莓蛋糕。”

“谢谢。”季柯演接过蛋糕，想着果然老头不靠谱，明明是他生日，定的蛋糕却是老妈喜欢的口味。

快走到小区的时候，季柯演给赖书言打电话：“吃蛋糕吗？要吃蛋糕就去我家。”

赖书言正站在玄关换鞋，准备和杜仕潼出去喝酒，接了季柯演的电话看了眼手机日历：“生日快乐。”

季柯演：“谢了。吃不吃？给个准话。”

“吃。”赖书言挂了电话，给杜仕潼发消息说晚点出门。

季疆予和文竹君流程化的给儿子唱完生日歌，吃完一块蛋糕，就说要出门遛弯了，赖书言吃得慢，一块蛋糕还有三分之二，季柯演把切给赖书言父母的蛋糕打包好，放在餐桌上：“你等会儿带回家给叔叔阿姨。”

赖书言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隔一会儿就看一下沙发上坐着玩手机的季柯演，最后端着蛋糕盘子移到沙发上坐下：“我和程学屹吵架了。”

季柯演：“大概猜到了，不然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济州岛。”

赖书言撇了撇嘴：“他想留在美国工作。”

季柯演：“计算机专业的话，可能确实在国外就业更好，回报率更高。”

赖书言也懂这些，但她只是觉得程学屹完全没有考虑和自己的未来：“但我不想去美国，难道以后要一直异国恋吗？”

毕业季校园情侣的面临的最大问题莫过于“以后是否会在同一个城市发展？”二十出头的年纪大家开始懂了“及时止损”的道理。

赖书言见季柯演不说话，把蛋糕放在茶几上：“大一、大二的时候，程学屹大三、大四，我们在一个学校，我觉得那叫谈恋爱，但是我大三的时候，程学屹去美国读研了，加州和参川又有时差，打电话之前还要算时差。他读书很忙很累，国外的节假日和国内的节假日又完全不一样，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次面，这叫什么谈恋爱？而且他当初说研究生两年读完他就回国，现在又说想在美国工作。”

季柯演礼貌性的放下了手机，但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前途和爱情起冲突的时候，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他相信程学屹之前说读完书回国的时候，心里应该也真的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临近毕业结合实际情况后打算就变了。

“季柯演，你能不能出个声？”赖书言把蛋糕端回来狠狠吃了几口，“如果他不能来将就我的话，我只能去将就他了是吗？”

季柯演：“你不是已经报雅思了吗？听叔叔说还找了留学中介。”

赖书言垂着头，明明是咸甜的蛋糕，她却觉得有些发苦：“是报了，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和我说想留在美国了，我当初报雅思，是想万一他要留在美国工作，我可以给他个惊喜，但我最近觉得，他好像变了，我有那种即便我去美国读书，对他而言也不再是惊喜的感觉，所以不想去了。”

“长嘴了就和程学屹说这些话去，和我说没用。”季柯演起身拿了两瓶可乐，给了赖书言一瓶，“男女脑回路不一样，你可以有你的直觉，但在把直觉作为行动的依据之前，你得先核实你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