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恐怖片啊？”蔺浅抬手看了眼手表，晚上九点钟，可不是什么看恐怖片的好时间，看完差不多就到午夜了。

“嗯，《咒怨》。”季柯演把遥控器放在茶几上，又靠回沙发。

蔺浅听见季柯演很平静的报出来很可怕的电影名字，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直接睡完整部电影，但民宿的投影音响很好，在尝试闭眼的十几秒内，蔺浅听着声音在脑海里自动脑补了更吓人的画面，索性睁开眼：“有抱枕吗？”

“我这里有一个。”杜仕潼从背后抽出一个抱枕递给蔺浅。

蔺浅：“谢谢。”

蔺浅对亚洲的恐怖片完全没有抵抗力，欧美的恐怖片她还能勉强扛住，一来欧美的恐怖片更注重逻辑上的恐怖，二来有些欧美的民俗历史她不知道就也没办法懂那个恐怖点，最重要的是欧美远啊，她觉得鬼很难从大洋彼岸过来。但亚洲不一样，首先人种是一样的，代入性一下子就强了起来，再来日本离得也太近了。

“《咒怨》还好，其实没有《午夜凶铃》吓人。”季柯演试图安慰蔺浅，但完全不起作用，蔺浅的记忆里《午夜凶铃》据说当年上映的时候吓死过人的，看什么电影还要赔上自己的命啊？比这种电影好一点的电影明显也好不去哪里。

蔺浅看了看季柯演，又看了下客厅里的其他人，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害怕的样子，电影里那个让人害怕的鬼小孩还没出来，她的恐惧情绪确实来得太快了。

赖书言不怕这些，而且《咒怨》其实她已经看过一遍了，但她身边的座位是季柯演自己选的，坐得近看恐怖片很容易有肢体接触，她甚至想好了在哪个情节假装害怕。

张示白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嘲笑蔺浅：“假的，马克思白学了？”

“你不懂，马克思只能说是唯物主义的理论代表，但世上又不止唯物主义一种理论。”蔺浅白了一眼张示白。

张示白挑眉，继续看电影，然后在鬼小孩刚出来的时候，悄咪咪的把手伸到蔺浅的后脖颈，把握住和电影里同频的节奏，挠了几下蔺浅并幽怨的在蔺浅耳边叫：“我来了。”

吓得蔺浅打了一个冷颤，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闭着眼睛用抱枕打了一下张示白，又怕打扰到大家看电影，打完后又抱着抱枕缩成一团，一般来讲，恐怖电影吓完人后有一个缓冲，短时间内不会再突然有什么冲击性的画面了，蔺浅小声喘着气缓解刚刚受到的惊吓。

“张示白，滚过来。”季柯演从张示白伸手伸到蔺浅后脖颈的时候就察觉了，目睹了整个过程，见蔺浅都快把抱枕给勒成沙漏的形状了，从背后狠狠拍了一下张示白的后脑勺。

“行行行。”张示白起身，“来，您坐这边。”

季柯演轻拍了下蔺浅：“你坐最左边。”

“哦。”蔺浅往左挪了下，挪完继续保持缩成一团的姿势。

赖书言看着在自己身边坐下的张示白，胸口生出一团闷气：“你干嘛了？”

张示白一脸无辜：“学妹害怕。”

赖书言：“……怕鬼还是怕你？你换什么座位？”

“那季柯演安排的，我怎么知道，也可能是季柯演怕我。”张示白拿起茶几上的奥利奥，礼貌性的递到赖书言面前，“吃吗？”

赖书言没好气：“不吃！”

季柯演见蔺浅倚着沙发边瑟缩着，又往她那边挪了些，投影上鬼小孩正钻在被窝里吓那个中学女生，蔺浅心狂跳，有种世界观被颠覆的感觉，不是说被子是结界吗？所有的鬼都不能侵犯躲在被窝里的人类吗？怎么这个鬼小孩还会钻被窝啊？她偏过头想避开这个画面，见季柯演正在看着自己，有些委屈：“我真的很怕这些，我只能在阳气重的时候看这些。”

季柯演将手伸到蔺浅面前：“借你。”

蔺浅握住季柯演的手，恐惧感散了些，心想张示白虽坏心但办好事。

季柯演没想到蔺浅的手凉的厉害：“要实在怕，就别看了。”

蔺浅疯狂摇头：“看了就要看完，不然我等会儿睡觉前自己脑补的后续更吓人。”

电影看完，蔺浅半条命也走了，打开灯的一瞬间，蔺浅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连忙松掉季柯演的手，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我点了烧烤，就快送到了。”赖书言站起身，刚好看见蔺浅松掉季柯演手的一瞬间，“我忘了点酒了，季柯演我们下去买点啤酒吧。”

季柯演：“好。”

等赖书言和季柯演一走，张示白就凑过来：“可以啊，我都看见了。”

蔺浅没理张示白，起身去找自己的手机，又回来坐在沙发上，张示白看了眼手机屏幕：“不是吧？新闻联播？”

蔺浅：“加强一下我被鬼片削弱的磁场。”

张示白：“你刚还说唯物主义不是唯一的理论。”

蔺浅：“对，但是理论与理论碰撞时，总有一方会胜出，唯物主义还是很强的。”

“你是懂阴阳调和平衡的。”张示白觉得蔺浅刚刚估计除了害怕也没来得及有些什么别的感觉，问不出什么了，躺在沙发上开始看篮球赛。

季柯演付了账后，看着自己手上的两打啤酒，又看了下两手空空的赖书言：“你下来，既不给钱，又不拎东西的，下来干嘛？”

路灯打在季柯演身上，他的眉眼在夜里显得更加冷峭，光照角度的微妙调整甚至能看到他垂眸时浓长的睫毛，嘴唇轻抿的时候，看起来有些不满，整张脸显得更加漠然，有点疏离的吓人。赖书言双手背在身后：“寿星陪你下楼买酒，怎么还有怨言？”

季柯演：“使唤人你是有一手。”

赖书言看向季柯演的手，回想到刚刚看见的场面：“你和蔺浅发展到哪一步了？”

“不好说。”季柯演觉得快了，他还是有些感谢赖书言的，毕竟蔺浅确实是因为生日会提前回了一下参川，而且他发现赖书言惯用的用来刺激程学屹的方法，好像对蔺浅也有用，所以刚刚答应赖书言下楼来买啤酒，其实他有私心。

“季柯演，你觉得，我们俩还有可能吗？”赖书言拦在季柯演面前，说完便觉得口干舌燥的，不敢去看他。

季柯演本想打哈哈敷衍过去，但赖书言神色认真的模样让他不自觉地严肃起来：“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季柯演回复得太果断，赖书言的自尊心在此刻好像被凌迟一般。

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赖书言，你对我也不是喜欢，你就是还没有从和程学屹分手中走出来，但我们三个都已经不是中学生了，我们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你不要对不起你自己，也不要对不起程学屹，或者我。”

季柯演的话说得很重，可能就是说得太绝了，赖书言不得不破釜沉舟：“那有可能之前我没意识到我喜欢你。”

“你当初和我在一起你说你是为了演给程学屹看，难道说后来你和程学屹在一起的三四年又都是演给我看吗？别把自己变成奇怪的人。”季柯演不想再和赖书言讨论这么离谱的话题，往回走的脚步又加快了些。

赖书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沉着脸跟在季柯演身后，最烂的生日，烂到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过这个生日了。

季柯演和赖书言回来后，氛围有些诡异，从吃烧烤到吹蜡烛都有种很强的压迫感，甚至吹完蜡烛赖书言连一口蛋糕都没吃就回房间了。

杜仕潼想把赖书言异常的原因归结到蔺浅的身上，但是确实赖书言情绪大转变的期间蔺浅在和她玩switch，归因失败。

“那我和夏夏回去了。”彭昱森和苏秉夏租的房子就在隔壁的小区，回去的话大概走路十几分钟就到家了。

剩下一堆住得比较远的人，开始分民宿的房间。

杜仕潼、赖书言蔺浅睡主卧，冯述和张示白睡一间侧卧，季柯演睡一间侧卧本来是分配好的，但杜仕潼进了房间，没几秒又退出来，为难的看了一眼蔺浅，抱歉的说：“我锁门了哈。”

几个男生和蔺浅有些懵的站在客厅，蔺浅觉得有些尴尬：“要不我回酒店吧？”

“回去要多久？”季柯演望向她，现在这个状况，他算半个原因。

蔺浅：“差不多一个小时吧。”

季柯演不动声色的劝道：“太远了，你不怕鬼了？现在刚过12点。你知道载你的是人是鬼？”

蔺浅噤了声，张示白在一边轻笑了一声，冯述摇了摇头有些看不下去。

他本来也就是想唬一下她，没想到她真的被唬住了，叹了口气：“沙发这么大，我睡沙发，你睡我那间房就行。”

“行行行，那就这么定了，大家都洗洗睡了。”张示白已经困到不行，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床的怀抱。

蔺浅精神抖擞的躺在床上，本来关上灯了，但她觉得好像鬼孩子就趴在天花板上，于是憋着气坐起来迅速的按了床边的开关把灯打开了。

季柯演躺在沙发上，正好能看见蔺浅的房间门，门缝会透光，他看见灯光亮了好久都没有再熄，以为蔺浅习惯开着灯睡，正准备闭眼就见她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抱着枕头，在房门口垂着头站了一会儿，抬头见他正在看着她，于是朝沙发这边走了过来。

“睡不着？”季柯演坐起身。

“我闭上眼睛，那个小孩就冲在我的眼前，我不敢闭眼了。”蔺浅的声音很小，但能听出语调里的害怕。

季柯演伸手握住蔺浅垂在身侧的手，指尖都很凉：“开着灯睡也不行吗？”

“开灯才是闭眼能看见那小孩，不开灯的话，都不用闭眼，那小孩就直接冲在我眼前。”蔺浅感受着季柯演掌心的温度，心里还在骂鬼，而且下午小鬼钻被窝的那一幕深深刻在了她的脑子里，导致被子都已经不能给她安全感了。

“我总不能把手借你拉一晚上吧。”季柯演觉得蔺浅害怕的样子有点可爱，死命忍着才没让自己的嘴角上扬，半调侃的道。

“不能吗？”蔺浅眨了眨眼，她其实一开始发消息给张示白了，企图让张示白用唯物主义来感化一下自己，但张示白太困了，给她回消息说让她去找季柯演。

蔺浅来找季柯演就一点也不想谈什么唯物主义，中世纪欧洲的浪漫主义她可以谈一谈，“我枕头都带出来了。”

“你要睡沙发？”季柯演被调侃回来轻咳了一下。

“嗯，我睡短的沙发，你就睡这边，把你手借我就行。”蔺浅把枕头丢到侧边沙发，躺下，伸出左手示意季柯演握住自己。

季柯演躺下，没有直接去握蔺浅的手，但是将右手放在了头顶，蔺浅撇了撇嘴，侧过身来朝向季柯演睡着，将自己的右手轻轻的放在季柯演的手心里。

“你谈过恋爱吗？”季柯演感受到手心微凉的娇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算是第一次问这么直白的问题。

蔺浅：“没有。”

季柯演：“骗人的吧。”

蔺浅：“骗你有什么好处？”

季柯演：“骗我点别的吧？”

蔺浅：“什么？”

“骗我和你谈恋爱。”季柯演说完就感觉到手心里的那抹凉意想走，用了些力握住。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季柯演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蔺浅的手背：“现在脑子里是鬼小孩儿还是我？”

蔺浅的眼睛在黑夜里睁大了一瞬，又微微低垂下去，眼里有些失落，原来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浪漫主义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