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有几缕漫不经心的味道：“随你。”
微墨不想那么快挂断电话，就问他：“你去哪儿出差了？”
“妹夫出了点事。”
“这样啊，那妹妹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去帮忙？”
“不用。”
眼看就要结束电话，微墨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说再见。
放下手机，就看到魏如良那张美艳的脸蛋挂着坏笑。
“我说了吧，男人，没有禁欲系。”
“这跟禁欲系有什么关系？丈夫关心妻子，不是义务吗？”
“屁啦，这年头多的是不自觉关心老婆的男人，但凡有这份心，那心里头一定是存了心思的，况且，他居然还为了你苦心收集我的联系方式，足以证明，你在他心里头，有份量。”
苦心收集她的联系方式？
这种事听起来就很不符合容朝的作风。
微墨略一回想后，说：“我想起来了，刚结婚的时候他问我要亲密朋友的联系方式，方便找不到我时联系，同样，他也把他的好友圈联系方式给我了，我还没来及看呢。”
说话间，她捞起自己的手机，查看邮箱。那时候她正在忙实习的事儿，转头就把这件事忘到一边了。
魏如良思忖，喃喃：“还真是公事公办的感觉，难道他真的没七情六欲？”
“呀，有余湛。”微墨盯着手机挑眉。
魏如良触电一样，认真问她：“余湛？”
“嗯，没想到他跟余湛还是好兄弟，你看，他给我的联系方式里，就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你男神。”
魏如良暗恋余湛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了。很想靠近对方，奈何一直没机会。他是入行多年的前辈，早已摘下影帝荣誉，是国民男神，也是她心头的白月光。
反应过来之后，魏如良坐不定了，先是默默把号码记下来，然后在屋子里来回走，最后实在压不住激动的心，就猛喝几口酒壮胆。
“你说我要不要打过去？可是打过去他会把我当垃圾电话拉黑吧？”
微墨点头，表示同意。
“还是等你们有过接触再打吧，或者，找个合适的理由。”
一阵头脑风暴过后，魏如良扑上来，双手捧着微墨的脸吧唧一口，笑着说：“我的好宝宝，我的幸福，就在你的手上了。”
“嗯？”
“你找机会摆个局，办个派对，那我跟他不就有机会见面了吗？”
“好，那，我生日的时候？”
“太久了，就最近叭，哈？”
面对着闪着星星眼的闺蜜，微墨不忍拒绝，便说：“那等容朝回来之后，我就跟他说。”
“么么，爱死你了！”
不久后，放年假。
容朝没回来，放假前所有重要会议一律由旁人代为主持。
身边的人都在忙工作，能放假的就回老家过节，只有她迷迷茫茫，不知道该去哪里。
父母都各自成家了，她去哪儿都是多余的一个人。容爷爷也不在国内，不知道是去疗养还是去了别处度假。
于是，她就自娱自乐。放假后，一个人把绮梦逛了个遍，累了，就买些种子回家，挪一块地方做菜地播种，想试试，能不能在冬天种出一把绿色的菜。
原以为这样，心里就会热闹起来，没想到大年三十那天，看到街上喜气洋洋的一片，心里还是不免空落落的。她使劲儿融入这份热闹里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穿梭，吃好吃的，玩有趣的，还顺带买了两套衣服。
中午刚过，她就逛累了，便回家挂灯笼，贴窗花。也许这些会跟房子的装修格格不入，但她觉得会很温暖。
她从仓库里找出一把梯子，像小时候跟爸爸挂灯笼那样，提着灯笼往大门上挂。可惜，房子设计的时候没留给挂灯笼的余地，没钩子。
她只能现装。这些活儿对她来说没难度，十几分钟就搞定。
风吹来，红色灯笼的垂帘随风摇曳。她终于露出笑容，这时，耳边传来簌簌的声音，像车轮碾过水泥地。
她回头就看到容朝的车驶来，下意识要下去，或许是因为分神，一下脚踩空，径直摔进了门侧的雪堆里。
冰冷的雪扑脸覆盖过来。她整个身子都埋进雪里，快要呼吸不过来时，终于爬出去，吸了几口冷空气，顿时感觉寒气从上贯穿至下。
那车驶到她跟前，有人匆忙下车，踩得雪地吱呀响。
她扒开眼前的雪花，看到冷傲俯身下来。
“夫人，你还好吗？”
微墨攀着他的胳膊站起，还未说话先打了两个喷嚏，鼻腔还痒，忍不住揉几下。
“没事，就是吸了点雪花。”
她定睛看冷傲，疑惑：“你还没放假？”
冷傲说：“快了，送夫人去机场后就回家过年。”
“我？”
“是的，容总说，给你发信息了，让我来接你。”
微墨赶忙回客厅找手机。方才回家，她直接把包包丢在一边，就到处忙活，根本没看一眼它。
这会儿拿起来，上面果然多了几条信息，除了朋友的问候，就是被她置顶的聊天框的来信。
【容朝：爷爷让我们去美国过节，我在机场等你。】
是一小时前的信息。
微墨匆匆收拾几件衣服，便跟冷傲离开。
车远走，留下满院通红的安静。
微墨的心情跟过山车似的。她早已做好一个人跨年的准备，却没想到，即将要与他一起奔赴一个大家族的聚会。
除了容爷爷，她没见过其他容家人。当时，容爷爷跟她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容家的事情，从我嘴里出来，远不如容朝告诉你有意义，你如果好奇，就问他，不要不好意思。
直到现在，她也没问过他。不是不敢，是完全忘了。她似乎，就只关心和在意他而已。
目前来看，他有一个已经成家的妹妹，但父母不详。看这情景，应当是移居海外了，这就解释的通了——结婚半年，她也未曾被公婆召见。
思绪飞扬间，她打了两次喷嚏。
两点钟时，她抵达机场，在贵宾室里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坐在椅子上看杂志，或许是听到脚步声，忽然抬起眼。他眼神撞过来的刹那，微墨感觉浑身血液瞬间沸腾，在一片平静中，猝不及防的热舞。
“嗨，我来了。”她先出声。
容朝眼神落在她脸上，问：“鼻子为什么那么红？”
“嗯，红吗？”
说着，又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他问。
“没有啊，我没感冒。”她疑惑，然后自己抹了一把额头，也没发烫。
正好这时广播提示登机，她露出一个开朗的笑：“我来的真巧，不用等了。”
十几个小时的旅程，飞机顺利落地。
按照这时间，微墨在国内还在熟睡中，以至于下飞机时走路都是混混沌沌的，直到一大片冷风袭来，才猛的掀开眼皮，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糟了，她大概是感冒了。
这么想时，一件外套忽然披上来，有他身上特有的木质香味。
“你不冷？”
她作势要把衣服还给他，却被他按住。
“不用。”
微墨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给我？”
“照顾妻子，是丈夫的责任和义务。”他的回答找不到一点漏洞。
明明是温暖的话语，微墨却感到一阵忧愁。
他真的好像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人啊。难道他真的是爷爷造出来的智能AI？
这个瞬间，她忽然生出一个天真又不像自己作风的念头：改造他。
不过，这个念头没存在多久就消失无踪了。
目的地是一个大到不像家的庄园古堡。
仰望眼前这座古老的建筑时，微墨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做“豪门”。
有人出来迎接他们。意外的是，居然没有华人面孔，大人全是欧美面孔，孩子却看得出，是混血。
每个人却是华人的打扮，跟中华小当家里面的穿着风格一样。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金发女人热情地抱着她亲了又亲，用很熟练的中文打招呼。轮到容朝时，她没有肢体接触，但依旧笑脸相迎。
一番介绍后，微墨得知这个女人就是她名义上的婆婆，是容朝的继母。她有五个孩子，全是容朝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
在壁炉旁的客厅里，她看到了公公容遇。
五个孩子一进来就扑向他，小一点的就爬到他身上学猴子倒挂，大一点的抓着他的手吵闹。尽管那么吵，他却耐心地跟孩子们互动，一副老顽童的样子。
完全颠覆微墨的预想。
容朝带着她走到他面前，礼貌性地问候。
“爸，新年好。”
微墨深吸了口气，也跟着道：“……爸爸，新年吉祥，祝您身体健康，万事顺心。”
面对他们，容遇笑得很生疏，点点头，说：“也祝你们早生贵子，生活美满。”
他给微墨递过来一个红包。
微墨惶恐收下，连连道谢。接着，继母也顺应风俗，给她一个红包。
她跟公公之间没有多余交流，不一会儿就被孩子们拉着去外面玩儿。容朝则跟父亲对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五分钟后，她在玩雪仗的间隙往屋内看一眼，却只看到容朝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没人与他说话。公公正在给婆婆拍照……
他好孤独。
这一刻，微墨的心也跟着坠入一个孤独而荒凉的境地里。
一个雪球砸过来，打得她猝不及防，脸上都是雪花。孩子们哈哈大笑，乘胜追击，她却无心应付，最后输得很惨。
想了下，她道：“你们等会儿，我去拉救兵。”
最大的一个孩子有十二岁，看了眼她的眼神就明白过来，却说：“你要拉威廉做救兵？”
“对啊。”
“那是不可能的，威廉从来不跟我们玩，也很少跟我们说话。”
“他是一个特别的人。”
微墨好奇问了句：“他小时候也这样？”
“不知道。”
好吧，问了也是白问。容朝小的时候，这群家伙还没出生呢。
“他以前来这里过年，也都是这样一个人坐？”
“他以前来一会儿就走了。”
一来就走，走了之后，会去哪儿？
一个人过年？
她只是经历了一个上午的“一个人过节”就感受到无比窒息，难以想象，他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她越来越好奇，到底是什么造成了他这样的性子。
直接问他是不可能的，问公公显得很没礼貌。思来想去，她在上完洗手间出来时，拨通了那个快一年没敢打的号码。
连上线后，快要自动挂断时，那头才传来母亲的声音。
“不是跟你说过，没事别找我，有事也要先去找你爸？小明，你已经嫁出去了，我也改嫁了，我不希望我们有过多的牵扯，我以后不需要你养老，你现在也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一番压低声音的话如冰冷的子弹砸来。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微墨还是感觉心脏冷了几分。
她维持好情绪，说：“有点事情想请教你，就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啧，唉，我一会儿还要陪他家亲戚打牌，你快点！”
“我想问问，容朝小时候是不是经历过不好的事情？”
“什么？你打给我就为了问这个？你直接去问他啊，他是你老公，有什么不能说的？下次不要再为了这种芝麻大的小事来打扰我了！”
嘟的一声，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微墨心寒，可忽然感觉侧边有人。蓦然扭头，便见容朝站在廊道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