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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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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的南方也开始下雪。

“来来来,‘有木’花店年终总结大会开始!”那箬清着嗓子,拿勺子敲着杯子算是集结号。店里加上严格总共五个人,这样的阵仗属实大可不必。

那笒无奈地摇摇头,却也老老实实搬了条椅子坐好;钱森和李一憋着笑,也很配合;严格则一脸花痴地盯着那箬,让干啥就干啥。

“今天的会议议程有:总结一年的成绩和不足,由我发言;公布下一年的计划与目标,还是由我发言;大老板——也就是我姐姐那笒讲话,她估计也没啥可说的;最后就是压轴环节,年终奖发放!”

话音一落,严格率先鼓掌。其他的人也跟着半配合半起哄地鼓章。

“这一年,大家很辛苦,但是,比起去年的营业额,咱们翻了一倍!”

那笒听到这里,十分满意,肯定地重重点头。

“不足之处是,我们店里的某些员工,太不注意形象管理,以致于我们森森直播镜头扫到的时候,严重影响我店形象——李一,说你呢!多跟森森学学穿搭呐!”那箬拍了一下心不在焉的李一,给他吓得一激灵,活脱脱一个上课开小差被老师逮个正着的家伙的模样。

大家都笑了起来,却没有人真正嘲笑他。

“明年呢,咱们继续努力。定个小目标吧,营业额增长30%,成本率嘛,可以上浮5%左右。”

“好了,下面有请我们的大老板讲话,大家欢迎!”

钱森调皮地随手拿起抹布,装作给领导擦桌子、倒茶水,还用手机装作话筒,支在那笒嘴边让她发言。那笒腼腆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大家辛苦了。我们二老板那箬算了一天的账,然后给了我几个数字,我相信大家会感兴趣。”

店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大家果然很感兴趣地敛声静候下文。

“情人节之后,李一和森森的工资上浮10%,如果你们愿意继续在我们小店干,那么明年3月开始,可以参与一定比例的分红,直到你们离开这家店。”

姐妹俩对视一眼,然后看各自身边两个男孩的反应。钱森和李一也对视了一眼,愣了一秒钟,然后就开始用力鼓掌,高声喊着“大老板万岁!”“二老板万岁!”

严格看着那笒,憨憨地笑着,也跟着鼓掌。

这顿跨年饭,是五个人在店里吃火锅,低调又温馨,都是好酒好菜。那笒依旧话不多,但有趣地和大家开着简短的玩笑;那箬叽叽喳喳不断制造话题;

严格一直给那箬夹菜;钱森一直给那笒夹菜;李一一直往自己碗里夹菜。

窗外飘起了雪花,清朗的冬夜却是一点儿也不冷。

酒足饭饱,那笒给大家都发了年终奖。

严格常年跟工程甲方还有监理在酒桌上打交道,酒量不错,半装半演的少喝了很多。他一直关注着那箬,防止她一高兴把自己灌多了。结束之后,那笒给严格使了个眼色,严格赶紧上去小心护住走得东倒西歪的那箬,嘴里说着:“严格,你把箬箬送上楼。我公寓门牌号1304,钥匙给你。我收拾一会儿就回去。”

严格秒收到来自长姐制造的机会,乖乖从命,还不忘操心一下长姐,“那笒你也喝酒了,你自己回去可以的吗?”

原本话不多的钱森这时抢先道:“严哥,你放心送箬箬姐上去吧。一会儿我送笒笒回。”

“你……叫我姐,不叫我姐……姐!那我要叫你什么……”那箬好像比看起来要清醒。

“你快回去洗洗睡!”那笒打断了她。

“那行,笒姐,我先送箬箬上楼了啊!”严格等不及要和那箬独处了,小心环着那箬走出了门。

钱森和李一已经把垃圾打包完了。钱森轻声对李一说:“李一,你去扔垃圾,然后先回吧。桌子和地我来擦。”

李一眼睛一亮,连忙说“好”。然后和那笒道晚安,飞也似的推门出去,生怕晚一步就要被叫回去留下干活。

那笒忍俊不禁,转身准备拿抹布擦桌子,却被钱森拦下。他说,笒笒你休息,我来。

今晚钱森很不一样,事事不争不抢,慢悠悠又很被动的他,今天有些冒头了。他今晚没有戴口罩,也没有开直播,话好像也比往常多,以前他在人前都恭恭敬敬叫那笒作“笒笒姐”,但是今天他打死都没有叫出那个“姐”字。

那笒感觉今晚会有故事。在无法预判后面的事情之前,她决定先静观其变——

钱森默默地擦桌子,扫地,拖地,路过那笒身边时,目光会在她身上停留。

钱森的腰有旧伤,弯久了会酸痛。看着他这么个大高个慢慢收拾完店铺后,有些疲累地用手撑了一下腰,那笒知道他腰酸了。

“你休息一下吧,我来给花换水就行。”那笒有点坐不住了,截下了钱森手里的花桶。

钱森没有拒绝。他确实有点腰酸了,于是他把椅子搬到工作台前,缓缓坐下来,目光追随那笒向左,向右,向前,向后。

“森森你先回去吧。”那笒感受到了钱森的目光,灼得她不敢对视,只能故作平静地撵他走。

钱森没有回答,人也没挪地方。

躲是躲不过去了。

“小年轻就是不一样,折腾到十一二点跟没事人一样。我就不行啦,吃不消喽。”

本来不欲作任何反应的钱森听到这话明显急了;“笒笒你也是年轻人。”还是太年轻,这样一找补,还不如不找补。

那笒笑了,有些自嘲,又觉得钱森善良得很可爱。但她必须继续补刀:“我比你足足大7岁,别提有多羡慕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了。”说着,她故意用一种长辈看晚辈的眼神,对上了钱森的目光。

钱森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当然知道那笒比自己大很多。但是他大学没毕业就开始在演艺圈摸爬滚打,虽然演过两部水花不大的网剧,但也接触过不少俊男靓女和人精一样的从业人员,他并不幼稚。他听出了那笒故意拿两个人的年龄差说事,而他怎么会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一年来,他看着那笒一步一个脚印,从不到30平米的小门脸,做到现在100多平上下两层的大铺子;看着她保护妹妹,独自开车奔波,大热天进花,豆大的汗珠浸湿脸庞、衣裤,大冬天进花,冻得手指发紫却从来没有喊苦喊累;看着她耐心教李一,耐心教自己,没有因为他们技艺生疏导致的客诉而急眼过,从之前一天起码要收到一个客诉,到现在周边的客人只要有花木需求,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她的店;也看着她悄悄劝那箬和身边的人放下心防,大方地配合自己直播,让自己的温馨日常吸粉无数,让他纠结的内心一点一点平复了下来……钱森非常确定自己的心意,可他不确定那笒对自己到底如何。

严格是那箬的学长,他追了那箬一年多,今晚在那笒的助攻下,两个人才有了肢体上的接触。钱森看在眼里,有点替自己着急。他不善于表达自己,以至于大家对严格和那箬心知肚明,可就是没人察觉到钱森对那笒日渐变化的感情。

“你不会在等我送你回家吧,小森森?你今晚又没喝酒。”那笒的玩笑打断了钱森的思绪。

小森森?钱森今晚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什么爱称,他有点生气那笒这样推开自己。

“你喝酒了。我送你回家。笒笒!”钱森故意把她的名字加了重音。

那笒觉得事情有点棘手,但是她并没有很想拒绝他。毕竟这个男孩是自己的店员,无论事情怎么发展,都不会脱离她的掌控。于是她妥协了:“好吧。关灯,锁门——我家就在楼上,家里还有一个箬箬姐姐。”那笒戏谑地看了看钱森,看到他不以为然的样子,知道自己逗他失败。

从店里走回公寓大堂的入口,需要绕过半个影视城,大约不到20分钟的脚程。钱森默默戴起口罩和帽子,小心地跟在那笒的身后,两个人的影子却是贴在一起的。

冬夜,又是跨年。这里的年轻人都出去嗨了,路上都没有什么人,只是偶尔遇到大夜的几个剧组工作人员,拿着道具进进出出。

突然听到“民国区”里传来一个清晰的“咔”声,钱森下意识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怔怔地看了两秒。那笒从影子中捕捉到了这两秒,于是停了下来,扭头顺着钱森目光所及处看去——

是一对年轻的演员在演对手戏吧,只能看到两个人的侧影。两个人都穿得很清凉,身形都很棒。可那笒觉得男孩的外形条件没有钱森好。于是短暂地看了两眼,就不再看了,转而看向了眼前的钱森。

钱森听到那笒淅索的脚步声停了,也停下脚步。他的腿太长,两秒钟里一下子拉进了和那笒的距离。他低头的一刹那,看到了那笒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那个男演员没有你高。”那笒慌乱之间蹦出这么一句话,语气像是没有波澜,但她没有敢看着钱森。钱森感觉出了那笒的慌张,口罩后的脸笑开了花。他觉得那笒可爱极了。

“嗯,没准练过芭蕾之类的。他站在那里的时候,腿会不自觉外八。”钱森不想让那笒尴尬,轻声接了一句。

那笒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紧张情绪,抬头看着钱森,很认真地说:“你这么帅,为什么要用口罩遮住自己?”

钱森知道,迟早会有人这么问的。之前他以为会是心直口快的那箬,可没想到一年多了,第一个问的竟然是那笒。但是他很高兴是她。

“我曾经是个演员。但是没什么名气。”话语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演过两部网剧,都是男二。没什么水花,腰也……后来也没有人再找我拍长剧。”这时候,又有些自嘲地摸了摸因为拍戏留下伤痛的腰。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三个月没有出门。直到公司同意我做直播。”

剧组的人大概发现有人在旁边看,于是有两个工作人员开始往那笒和钱森的方向走过来,像是要请他们离开。钱森看到后,拉着那笒就往前跑。那笒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傻傻跟着钱森跑,还听到后面的人说了一句“腿那么长,跑得真快!”俩人听到后,放声笑起来,边跑边笑。

跑出去百来米,钱森停了下来。路灯下,那笒脸上的酒后红晕好像消散了许多。她呼着白气,脸上还留着刚才的笑意。钱森傻傻看着她这张不算漂亮的脸,可心中就是觉得她美极了。

那笒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只能指了指路边的凳子,示意去坐下。

“再后来呢?”那笒问。

“我租的房子和你在同一个小区,租了快三年了。这里是剧组、导演、编剧、品牌、资方汇聚的地方,住在这里是离机会最近的。一旦接到戏,也方便我上下班。”

“我整整10个月没有接到戏。但是我不能一直宅家,一来没有直播素材,二来我会把自己关抑郁的。就想着随便找点事情做。”

“要不是那天出门买吃的,漫无目的闲逛,我都不知道这里有家花店,生意竟然还不错。看到门口挂着招聘启事,我就好奇,进来面试看看。我当时想着,如果老板和同事们都不介意在互联网上露脸,那也正好可以让我直播工作日常,也可以帮店里做做宣传。虽然我的力量很有限。”

那笒很动容。她抬起脸,诚恳地对钱森说:“你真的帮店里宣传了很多。所以那箬给你的粉丝专门制定了一个‘森森价’。”

“我知道。我很喜欢店里的氛围,真的。”钱森说这话的时候,极其温柔。

那笒知道,这个时间是要复盘自己了。她不能让一个24岁的小伙子牵引着当下的氛围走。

过了今天,那笒就31岁了,她的喜欢,有太多前提:

“森森,你还这么年轻,外形好,性格又好,也能吃苦。有没有想过以后要以什么为主业?”

“我很纠结。公司已经彻底放弃我了。合约还有一年半到期。现在直播还不错,我也很喜欢花……”钱森望着刚才剧组的方向,眼里分明是不舍,但嘴里却说着这样的话。

“好啊。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在店里做下去。除非店哪天倒闭了……”

“不会的!”钱森着急地打断那笒,他不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做生意这个事情,不好说。但是我们一起努力,都为自己想做的事努力。”那笒看到了钱森眼巴巴望着别人拍戏时候的样子,有一点替他遗憾,于是坚定地补充道,“别放弃。”

别放弃。这么难做到的三个字,今天在钱森听来如雷贯耳。他在那笒的眼里看到了信任,就像她鼓励自己第一次独立包花,第一次直面客户,第一次决定,重新站起来。

钱森摘掉口罩,和那笒并肩坐着,一同仰头,深深地呼吸着冬夜里清新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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