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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三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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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夜色中,只有李时泽的房间灯火明亮。

衡苒推门而入的时候,李时泽正坐在他新换的羊毛地毯上。

地毯中间放着一张原木色的小几,小几上放着两只玻璃杯,他正拿着一瓶红酒往玻璃杯里倒。

衡苒原本还奇怪,他今晚这么有情调?突然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这酒哪儿来的?

之前去县城的时候李时泽没买酒啊,她记得,他刚过来时也没带酒。

衡苒止住脚步,目光停在那瓶酒上。

等等,这瓶酒——

怎么越看越有点子眼熟?

“这瓶酒……”

她的话一出口,李时泽就很自然地回答道:“从客厅的柜子里拿的。”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衡苒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客厅柜子里……她在客厅柜子里藏了几瓶酒啊。

她反应过来,“那岂不是我的酒?”

李时泽点头,“对啊。”

她难掩惊讶:“你怎么发现的?”

她痛心疾首地问:“不对,你怎么好意思的?”

李时泽笑了笑,没一点羞愧的样子,“想喝点小酒,就正好发现了。”

他甚至还像个堂堂正正的主人,比衡苒还光明正大,招呼她坐。

衡苒额角抽了抽,在他对面坐下。

李时泽晃了晃玻璃杯里红色的液体,视线却慢慢从酒杯上移到了她身上,“你从前不是不喝酒么?”

她以前与李时泽在一起时,的确几乎是滴酒不沾,因为她觉得酒精这种东西会让人丧失理性的判断。后来喝酒,是因为……

失眠。

从她决定要回家学制秤的时候,就开始失眠了。刚和李时泽分手,辞职回到清溪村的那段时间,是她被失眠困扰得最严重的时候。

可能心里担忧的事情实在太多,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地就喝上了酒。晚上小酌两杯,什么也不想,无梦一觉到天亮。

回乡的时间长了,心里的浮躁抚平了,后来就不怎么失眠了。慢慢地,她也就不需要借助酒精来帮助睡眠了。

她都快忘了自己还在客厅里藏了几瓶酒。

她懒洋洋地说:“你也说了,是从前。”

“为什么喝酒?”

衡苒打着马虎眼,“想喝就喝了呗。”

但24岁的李时泽远远不像五年前那样好糊弄,他像是有一双能窥见人心的透视眼一般,他用一种带着肯定的语气问:“因为失眠?”

衡苒没说话,没反驳就是默认了。

他又问:“为什么失眠?”

“查户口呢?”她企图用玩笑话制止他继续问下去。

“不会是因为……”他凑近了些,“想我吧?”

衡苒终于意识到,气氛有那么一些些不对劲。

她心里一惊,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手下意识捏住了桌子上的玻璃杯,不知为何,却没有端起来。

她尽量镇定地、面色如常地回答道:“怎么可能?当然是因为我担心学不好制秤怎么办,毕竟我在这件事上花了那么大的代价,从京市辞了职,再想回去从头开始就难了……”

李时泽轻笑一声,“衡苒,你知道吗?”

“你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有一大堆小动作,啰里啰嗦说很多话来解释。”

听到他的话,衡苒捏着玻璃杯的手愈发地紧了,贴着玻璃杯的指尖都泛白。

话锋一转,他又问:“衡苒,你后来找的那个野男人呢?”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固执地把那个人叫野男人。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幼稚与可笑里,深藏得恰恰是他现在都无法彻底斩断、也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

衡苒顿了一下,回答说:“分了。”

李时泽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笑浅淡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无踪,“为什么分了?”

他握着玻璃杯的指节泛白,用很平静地语气问:“你当年不是不惜和我分手也要和他在一起么,怎么那么快就分了?”

虽然是很平静,毫无感情、毫无波澜的语气,但衡苒仍然从其中听出了几分掩盖不住的阴阳怪气的意味。

衡苒笑了笑,冷冷清清的态度,像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不合适呗就分了,没有为什么。”

李时泽挑眉,“你不喜欢他了?”

这个问题她回答得毫无压力,轻飘飘道:“早不喜欢了。”

她心道:是从来就没喜欢过。

风从没有关严实的窗户里钻进来,吹起了雪白的窗帘。

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空气流通的速度好像都慢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衡苒似乎对接下来的一些事情有所预感,她的手捏着那杯酒,却始终没有端起它。

从始到终,她一口都没喝。毕竟,酒精的确会影响人最理性的判断。

又过了好一会儿,

李时泽杯子里的酒不知空了几次又满了几次。

他突然叫她的名字:“衡苒——”

她抬头看他。

他问:“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和我分手吗?”

他是个胆小鬼。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要喝好多杯酒才有勇气说出来。

时光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下来,他们就那样对视着,他的眼睛在明亮的灯光下发出灼灼的光芒,刺激得她想流泪。

她像被那目光烫到了似的,反应过来,便迅速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她闭上眼睛,良久,她听见自己说:“会。”

她还是会选择和自己分手——

那就是一点都不后悔了。

李时泽绝不会承认的是,自己听见她说“会”的那一刻,心都要碎了。

明明先说爱的人是她,可最先抽身离开的人也是他。

当初强势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让他习惯她的存在,后来却又自私地、义无反顾地抛下他。

他以前不懂由爱生恨这四个字的含义,现在懂了。

“好,”李时泽点头,笑着说:“是我犯贱。”

笑着笑着,眼中便有泪光闪过。

可惜,一直不敢看他的衡苒,根本没发现他眼中的晶莹。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实在没有什么必要再坐下去。

衡苒默默起身,拉开门出去。

或许他们都知道,其实他今晚还有一个,还未问出口的问题。

本来被他放在了最后。

但是当她回答“会”的那一刻,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必要再问出口了。

.

翌日,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衡苒正忙着做赶工之前那个大单子,就是那六十杆秤,还需要对这些杆秤半成品进行校准、分刻度、钻眼儿等一系列工序。

“笃笃笃——”李时泽敲了敲工作室的木门。

衡苒抬头见是他,有点惊讶。

完全没想到昨晚他们不欢而散,他居然还会主动来找自己。

她停下手上的工作,直起身来,语气里都带着一点小心翼翼,“有事吗?”

李时泽浑像个没事人,虽然脸上不见半分笑容,但语气还算是客气,“你之前说的带我去录秤钩的制作,今天行么?”

很疏离,但比起他第一天过来时,有礼貌多了。

不知怎的,衡苒觉得今天相处起来格外不自在一些,她隔着三四步远的距离,站在他面前,都觉得尴尬得手足无措。

她无所适从地点了点头,“可以的。”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但是我车被小英姐姐借走了,今天去的话,我可能得骑电动车载你,你要是不习惯的话,要不我们明天再去?”

李时泽道:“不用了,就今天吧。”

早录完,他早回家。

衡苒不知为何一想到骑小电驴载他,就觉得莫名地尴尬,但人家态度坚定,她只能勉强地回答:“好。”

当衡苒把粉红色的可可爱爱的小电驴从车库里推出来时,李时泽身形一晃,目光落在这辆小电动上,眉心狠狠跳了下。

他忽然打起了退堂鼓。

但他方才已经态度坚决地说要今天去了,昨天又刚和衡苒闹成那样的局面,现在出尔反尔,实在是拉不下脸来。

心里权衡一番,李时泽还是硬着头皮结果衡苒递给他的粉色头盔,坐上了粉嫩小电驴的后座。

感受到身后那一具热腾腾的身体,衡苒下意识把身体往前挪了挪,与后面拉开了一定距离。要不是车座的位子是固定的,她恨不得直接贴到车头上。

李时泽不瞎,看得出来她的小动作,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也往后挪了一些,挪到了车座的最后面。

这下,两人中间的空隙再坐下一个刘浩宇都没问题。

衡苒也能察觉到他在后面的动作,尴尬得脚指扣地,带上粉色头盔,悄然地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然后发动了车子。

衡苒骑得并不快。

风从他们的脖颈见划过,能感受到前进的阻力,就好像能感受到风的形状,柔和地拂过他们的肩头、手臂、脚踝……描绘出他们身体的轮廓。

一路上,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不同的是,那时他很安静地坐在副驾驶,这次,很安静地坐在了后座上。

他们的关系一夕间回到了他刚过来,他们在雨里重逢的那一天。

李时泽想,或许本该如此才对。

前一段时间的缓和,只不过是因为这一段时间一起经历了太多事情。这也造成了他的一些错觉,喝了两杯酒,一时冲动下,竟问出了昨晚那样的蠢问题。

.

传统的制秤人不仅需要掌握木匠活儿,还需要掌握打秤钩的铁匠活儿。

从衡苒记事起,家里制秤时的秤钩就是买的,听说衡氏秤原本也是有自己打制秤钩的技法的,可惜后来失传了。

衡苒之前跟着街上的铁匠学着打秤钩,但效果不太好,所以这次她带李时泽来,让镇上的铁匠师傅展示一下秤钩的打制过程。

衡苒来之前跟铁匠师傅打过电话了,都是老熟人,很乐意配合李时泽录制视频。

师傅手艺娴熟,李时泽虽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别人打铁,但拍摄技术还是很专业的,在两方配合下,他们半天就完成了拍摄。

李时泽在检查刚刚拍摄的画面。

打铁铺里的温度很高,炙烤得人难受。衡苒远远地站在门口,看见他脸颊热得通红的,汗水顺着雪白的脖子往下流,一息间,便移开了目光。

视线落在地面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不会知道,这样平静如湖面的寻常生活,马上就会泛起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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