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泽盯着她，“三年前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林子悦优雅地搅着咖啡，“别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李时泽现在怀疑她根本就没有什么三年前他不知道的事情要说，隐隐透露出几分不耐，“什么问题？”

林子悦放下咖啡勺，“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当初你们分手是因为衡苒劈腿吧？”

李时泽一顿，慢慢把目光移到她身上，“难道不是？”

林子悦垂眸，面无表情地说：“三年前，你爸找过她。”

李时泽有点惊讶，“李净远？”

林子悦点了下头。

三年前他和衡苒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和李净远闹得很僵，那个时候李净远口口声声说这辈子都不会管他了，后来无论他处境有多难，李净远果然都没有插过手。

李净远会找到衡苒，这是他没想到的事。

李时泽：“他找衡苒跟我提分手？”

林子悦扯唇笑了下，“不然呢？”

李时泽：“他对衡苒说了些什么？”

林子悦：“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不妨回去问问令尊？”

她的心头仍然憋着一股气，放在腿上的拳头一点点收紧，“看看到底是对一个小姑娘说了些什么，才能让衡苒毅然决然地跟你提分手。”

李时泽垂眸，收敛了方才的戾气，很平静地接受了林子悦的怨气。

他觉得有一点奇怪，“可衡苒知道我和我爸关系不好，她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听你爸的话是吧？”林子悦接过他的疑问，冷笑了一声，“你不会不知道你爸是她本科时的专业课老师吧？”

李时泽面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以衡苒的性格，如果你和你爸关系不好，你爸找她分手她一定会跟你说，但是如果你爸是她本科时对她不错的老师，那就不一定了。”

林子悦了解衡苒，李时泽同样也了解衡苒，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林子悦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毕竟，以这傻子的性格，别人对她几分好，她就当天大的恩情，她没准儿还会愧疚她跟你谈恋爱是恩将仇报呢？”

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她的俏皮话变得轻松，反而更加沉闷了。

李时泽知道，林子悦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她没必要在这种无利可图的事情上骗他。

他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可慢慢地，那些浪又平静了下来。

他想起在清溪村的那个夜晚，

他鼓起勇气问：“衡苒，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和我分手吗？”

她回答的是什么呢？

她说，“会。”

李时泽所有的冲动，所有的想法都在这一刻被平静下来。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跟自己分手，她现在过得很开心。

断了就是断了，他们没有那么多有可能的以后了。

.

李时泽整个人趋于平静，但林子悦显然对他这样的表现很不满意。

她难以置信，觉得自己看错了人，“李时泽，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说什么？”李时泽表现得一脸无动于衷，“我和她都已经分手三年了，没什么好说的。”

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可怕，声音冷冷清清的，“即便不是出轨，可她还是放弃我了。”

甚至，她可能从来就没有选择过他。

他，不过是她一时拿来解闷的罢了。

当然，这些李时泽是绝对不可能告诉面前这个女人的。

林子悦：“？”

“搞了半天，你就是在意这个？”

“你一个大男人，不知道在矫情兮兮些什么。”

林子悦都被气笑了，开始无差别攻击，“李时泽，我就知道，那个傻子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你他妈是真看不见衡苒为你做了多少是吧？”

林子悦心里百味杂陈，“在今天之前，我们只见过一次，但李时泽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你的名字了。”

“我甚至还知道，你大四那年，学校要求交一个非遗主题的视频作品作为毕设，但学校的公共器材根本不够用。那个时候，衡苒还真以为你是个穷小子，所以她给你买了一套摄像器材。”

李时泽想到了什么，神色越来越严肃，眼神却越来越慌张。

林子悦用一种几乎肯定的语气，问道：“她是不是跟你说，买器材的钱是她中彩票得来的？”

李时泽点了点头，“对，她当时还给我看了那张彩票，的确是中奖的那个号码。”

林子悦毫不留情面，“就她那个破运气，中个屁的彩票，那彩票是我朋友中的，给你买器材的钱是她当时所有的积蓄！”

李时泽一脸愕然。

她破口大骂：“我就没见过这么恋爱脑的人，二十多年不谈恋爱，一谈就他妈倾家荡产！”

林子悦情绪上来，说话越发得不留面子，“还有后来你要找苏州刺绣林大师，想拍摄一个关于苏绣的纪录片，但人家压根不肯见你。”

“你也不想想，后来怎么人家突然愿意见你一面了？”

她气得几乎要蹦起来，“是衡苒那个傻子！借口在苏州旅游，替你磨了整整一个月，人家才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你后来还靠这部纪录片拿了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部苏绣纪录片，是打响润泽文化名气的第一枪吧？”

林子悦摇头笑了笑，似乎是觉得很不值得，“衡苒那个傻子，那个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润泽是你的公司，还以为你在给哪个初创公司打工，就为了对你的那么一点点加成，用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不远万里孤身去苏州住了一个月。”

“后来你爸找到她时，她才知道你的身份。不过，我觉得，没准儿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润泽是你的。”

说到这里，她充满讽刺地笑了下，“李大少爷这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如果不是我偶然看到那部纪录片觉得眼熟，我可能都联想不到这么多。”

李时泽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越揪越紧，逐渐地发疼。

可林子悦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们在一起第三年的后半年，你创立了润泽，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还夜不归宿，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发现，衡苒她爸那一年生了重病，她把她爸接到京市来治病。”

林子悦一声声质问，一声声戳穿灵魂，“她在医院公司两地奔波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林子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在那些灯红酒绿的场所谈你的生意，每每回家都是一身的酒气！”

林子悦指着他的鼻子骂：“李时泽，你自己想想，你是个人么？”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你他妈凭什么值得她对你这么好？你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喜欢！”

“衡苒那个傻子，自己不说，也不让我说，可我今天偏要说。”

“凭什么她放弃大好前途回家，事业爱情都没了，可你还能人模狗样地相一个又一个？”

李时泽整个人都像是被冻在了椅子上，他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今天听到的这些，的确是他三年前不知道的事情，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情。

他早该注意到的——

在清溪村的时候，衡正虽然时常上坡种地，但真正论起来，家里的重活都是衡苒干的，甚至听说连柴棚里的木柴都是衡苒上山砍了拖回来的。

就是因为衡正那一年生了重病以后，身体也不大好了，才会急着找人传承杆秤手艺，所以她才会那么着急又那么决然地辞职回乡。

一方面是为了照顾衡正，另一方面，是为了传承杆秤。

原来是这样。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好半天，他才终于动了。

李时泽朝林子悦深深鞠了一躬，“今天多谢林小姐告知我的这一切。”

林子悦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动作都僵在原地。

反应过来后，她又把脸迈到一边去，脸色黑沉，看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李时泽站起身，结了账。

他像个幽魂一样地出去了，背影都透露出来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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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悦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虽然骂人的话还有一箩筐没来得及输出，有点遗憾，但希望这人能听的进去她的话，有点良心能反省一下自己。

她其实也没想过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她只是不甘心衡苒为他做了那么多，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潇洒地和别的女人开始新生活，毫无负罪感。

可她刚从咖啡厅出去，就被人拦住了。

面前的女人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级，化着浓妆仍然掩盖不住眼下的乌青，穿着黑色的低胸吊带短裙，脚踩一双十厘米的银色细高跟。

这个点儿，这个穿着。

看来是正准备回家啊。

林子悦想了想，附近是有一家比较出名的夜店。

对方表情很凶，态度强横地问：“你刚刚是在跟李时泽相亲？”

林子悦并不回答，反而问道：“你是？”

“我是李时泽的女朋友。”

林子悦觉得有点意思，“他有女朋友还出来相亲？”

梁佳奈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你刚刚就是在跟他相亲！”

虽然对方看起来很凶，但林子悦并不怕她，“是又怎么样？”

梁佳奈说的跟真的似的，“阿泽是迫于家里压力才不得不相亲的，但我劝你趁早死了对他的念头，他根本不喜欢你这样的，他只爱我！”

林子悦忍不住嗤笑一声，“我看他不像是迫不得已的模样。”

梁佳奈捏紧了拳头。

要不是她现在这个模样不方便出现在阿泽面前，她根本不会来跟这个女人废话。

她恨恨地看着林子悦，“总之，阿泽已经有我这个女朋友了，你最好识相一点，不要插足别人的感情，当小三可是很可耻的。”

林子悦一开始并不把她放在心上，就连她都有几个狂热追求者，李时泽这个李家大少爷有几个狂蜂浪蝶再正常不过。

直到，这个女人将手机里的一张照片打开在她面前。

照片里有两个人，似乎是在某个酒吧，灯光很昏暗，女人似乎喝醉了都站不直。男人只露出了半张侧脸，几乎整个人都藏在黑暗里，但林子悦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谁。

是李时泽搂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林子悦怒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李时泽的眼睛是瞎了吗？连你这种都能下得去手。”

梁佳奈闻言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梁佳奈气不过要扇她的耳光，被林子悦一把抓住了手腕。

林子悦心里越发替衡苒感到不值，像看一个物品一样，上下打量面前的女人一番，冷笑着说：“就你这样的，给她前女友提鞋都不配。”

她抓着她的手腕狠狠一扭，坦坦荡荡地转身大步离开。

任凭梁佳奈在背后恨得牙痒却不敢做什么。

梁佳奈心里很清楚，能和李时泽相亲的人，家里必定非富即贵，她惹不起。刚刚想动手扇对方耳光只是她一时冲动，疼这么一下，整个人都清醒了。

靠武力她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靠家庭背景，她更不是对手。

她心里再恨，却不敢再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