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说，只能先吊住母亲的命，看能拖多久是多久。”宋驰轩往后仰靠在椅上，“云澜有查出什么来吗？”

宋燮也叹气，“怎会如此啊？”他收到消息之后立马回来了，看到甄瑜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模样，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连气都不知道该朝谁撒。

宋云澜摇头，“暂时还没有查到，母亲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宋燮和宋驰轩两人细细回忆，但他们俩人与甄瑜都算不上多亲近，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能让甄瑜被人记恨至此。

“我和哥哥的院里都发现了同样的毒药，什么人能恨我们至此？”

“燕儿呢，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宋燮琢磨着宋云澜这句话，眼神一凝，却转而问起了别的事情，“还有李嬷嬷那边，都问了吗？”

宋驰轩刚从甄瑜的院子里回来，宋燮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我问过了，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燕儿提到了一件事，说母亲这几日似乎心情不太好，也不知道是谁惹她生气了。”

[宿主你不跟大家说薛姨娘的可疑吗？]

[物证人证一样都没有，我又不是十年前那个小姑娘了，说出口的话总归要再考虑三分。]

况且，宋燮又不是个傻子，即便宋驰轩对后宅的事情不敏.感，宋燮听了她刚才那句话总归对薛姨娘是有几分猜度的。

只要宋燮留心了，凭薛姨娘的本事，还能做到抹除所有痕迹吗？这破案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然而今夜可能也只有宋云澜看得开，这宋府之中真的能安然入睡的人却没有几个。

烛火摇晃之下，宋燮的脸在光影之中辨不太清，他刚才没有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明说，心中却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只是，连宫中御医都难解难验的毒，就凭如今的薛家，即便能弄到手也要耗费大代价大人情，而薛家真的会为了她这么一个外嫁为妾的女人费这么大功夫？

他宋燮身上能有什么被薛家贪图的呢？

这背后之人，或者说，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咚咚咚”紧闭的房门被敲响，指骨敲击木门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样的夜晚却有震耳欲聋之感。

惊得宋燮面色一变，犹豫了一下才几步上前打开门，只见一人身着黑袍立于门外。

那人摘下帷帽，露出一张保养得当但也难掩老态的脸，“宋大人。”

声音较一般男子要柔，竟然是敬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德盛。

“李公公。”宋燮自然不会因为眼前之人是个太监而慢待他，“不知公公今日来所为何事？”说着还要得李德盛倒一杯茶水。

“诶，”李德盛踏入房中却没有坐下品茶的意思，阻止了宋燮的动作，“咱家今日来是带着陛下的口谕来的，宋尚书听令——”

宋燮跪地低首，只听李德盛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在房间中想起，然而那些字眼却让他瞪大了眼睛难掩震惊。

“宋尚书夫人中毒一事，孤已了然，无需再查，端敏长公主处孤也会知会，宋尚书亦无需再理。”

怎么会是这样的旨意...宋燮一瞬间都忘记抬头，他刚才一切的揣测都得往后再推一重了。

“宋大人？”李德盛眉梢眼角虽然还带着笑意，语气之中却带着威胁，“陛下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宋燮脑中还在百转千回，这几年宋家的人宋家所做的事情都在他眼前划过，最后定格在他眼前的是甄瑜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他闭了闭眼心中叹气，“臣宋燮，领旨。”

李德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再耽搁，重新戴上帷帽离开宋家直奔皇城而去，一路直通朝阳宫，宫里灯火通明，敬文帝半靠在床上，一言不发紧闭双眼。

口鼻之处呼吸也非常浅，若不是手指偶尔的弹动，都让人怀疑他究竟是否还活着。

“宋燮怎么说？”

“回陛下的话，宋尚书一开始有些没回过神来，但最后还是接旨了。”

敬文帝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他最近头疼得厉害，闭上眼睛才能稍稍缓解一点，他要思考的东西太多太多，容不得他休息片刻。

甄瑜是活不下来了，也只有甄瑜活不下来了...

“这事儿办得也实在是废物...”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人不知道敬文帝究竟说的是谁，李德盛只是稳稳地跪着，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许久，床头的灯花爆了一声，敬文帝似乎这才意识到下头还跪着个人，“好了，夜深了，孤要睡了，你也下去吧。”

李德盛这才站起来，途中还用手扶了扶膝盖，年纪大了，跪这么一会儿膝盖就隐隐作痛。

服侍敬文帝躺下之后，将房中的烛火都灭了，李德盛才有些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住处，结果就看到一个小太监坐在自己房门外直打瞌睡。

李德盛上前踢了他一脚，“还等着呢？”

阿寅被一脚踢清醒了，连忙站起来，脸上是讨喜的笑容，“干爹让等着，儿子自然得听。”

李德盛满意地哼了一声，“行了，嘴上的马屁功夫倒是有点儿长进，给咱家端盆热水来烫烫脚。”

进了房间之后李德盛就坐在床榻边上开始琢磨今天发生的事儿，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比谁都要懂，否则也轮不到他服侍敬文帝这么多年。

这位宋尚书...虽说是应下了，但陛下觉着他这是被逼妥协的，估计以后还有难处等着他呢。

都说端敏长公主和陛下亲厚，甄瑜论起来也是陛下的外甥女，可见这皇家啊，是半点儿亲情都不讲的。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皇后前两日来说的要宋云澜做太子妃一事大概率也黄了。

李德盛突然心神一凛，不对，这因果关系他是不是搞错了，也许正是因为宋云澜可能成为太子妃，所以陛下才...

“干爹？”阿寅捧着水进来，却瞧见干爹在出神，脸色凝重似乎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水温儿子试过了，正正好。”

李德盛脱下了鞋子，将自己这一双因常年久站而有些变形的脚放进盆中，水温果然正好，略有些烫才能解乏。

阿寅给李德盛按脚，十指有力却不过分，手法得当，看得出来是专门学过的，“干爹今日出宫了？”

“哟，”李德盛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低眉顺眼给自己按脚的小太监，“咱家的行踪你如今倒是一清二楚了？”

阿寅却好像听不出来李德盛口中的危险语气一样，“干爹前些日子不是让儿子注意这各个宫里用的香吗？干爹今日身上的味道和平日里不一样，又和这宫里其他娘娘住的地方不同...”

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旁的擦脚布帮李德盛擦，“所以儿子就猜干爹今日出宫了，对也不对？”

李德盛瞧着阿寅抬起头冲自己笑得眼睛都没了，一幅得意洋洋等待自己表扬的样子，拿手拍了拍他的脸，“猜对了，你干爹我今晚去了一趟宋家。”

“宋家？”阿寅心中一惊，大半夜的，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专程出宫去，不可能是小事，但是外表还是装得十分懵懂，毕竟李德盛还没有开始教他认识朝堂上的人，他不应该知道宋家是谁才对。

李德盛却也懒得和这干儿子解释，他今日实在是有些累着了，“这当臣子的啊，可得看清楚掌握自己生死的究竟是谁啊，看错了选错了，可就要被捏死了。”

阿寅听着李德盛犹如自言自语一般的感慨，识趣地没有再开口询问。

第二日。

宋驰轩看着下头跪着的两个丫鬟，血气上涌，几乎口不择言，“父亲相信这两人的话？就凭她们也能买到这日常难见的毒药，就凭她们也有胆子给母亲、给我和云澜下毒？”

“简直荒谬！”

宋燮背在身后的手攥得生疼，眼前的这两人也是今日突然冒出来认罪的，毒也在俩人住所树下瓦罐之中寻到了，物证有了，人也认罪了，陛下真是准备得万全啊。

“父亲！”

宋驰轩的声音让宋燮回神，他慢吞吞地开口，“既然证据确凿，那也没必要再查，让你母亲安心养病吧。”

宋昙燕看着下面认罪的俩人被拖走，脸上惊疑之色未定，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你这老爹干什么呢？]007发问，宋云澜也困惑，但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差了宋驰轩两步转身走了。

“父亲昨晚上做了什么？”

宋良回，“宋大人昨晚一直待在书房，但是夜半时分，来了一个人，宋大人对其颇为恭敬的样子。”

“那人面白无须，声音细柔，估摸着是宫里来的。”

宋云澜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好，大家兔年大吉！

假期剩下的几天日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