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上晚自习的高二一班永远都是整栋楼最安静的教室。

没有其他学校一眼望去黑压压一整片学生脑袋的感觉，一班是全年级最优秀的班级，人数少之又少，一眼望去却全是精英。

他们低下头，敛着锋芒，眼神中净是专注和刻苦。

远处是黑色的天幕，明月西坠，繁星似锦。

纳兰彬圣埋头干完了新曲子的第三乐章，抬头正准备继续寻找灵感，就看见旁边这位似乎心思也不在学习上。

在一本小本子上画什么奇怪的符号。

一边画，一边还在用手比划上两下，嘴里轻声念叨几句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调子？

纳兰彬圣专心听了一下，发现这段不知哪国的语言虽然听不懂，但是调子还不错。

给人一种神神叨叨的感觉，但是听着会觉得挺舒服，而且也有种非常古老且神秘的感觉。

纳兰彬圣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正好和自己这次的曲风很配。

正好可以把刚才正好听到的那段稍加亿点改动，夹在中间那段，再把提琴的那段稍微改一下……大功告成。

刚放下笔的纳兰彬圣又低下头奋笔疾书。

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纳兰彬圣的曲子刚刚好写完，还不忘扭头问身边的南宫挚云：“忘了问你，你刚才那首曲子出自哪国语言？”

南宫挚云慢吞吞地收起符文，闻言眉头一皱，脑子里缓缓浮现出几个问号：“我刚才哼了曲子吗？”

纳兰彬圣指了一下南宫挚云那本写满了符文的本子：“写这个的时候哼了一个调调，听不懂是什么语言，但是调子还不错。这是你们家乡的……呃，那个词叫什么来着？dialect？抱歉这个词我好像不常用，我妈不经常说。”

南宫挚云的表情僵了一瞬。

什么国家语言，什么方言，扯淡，明明是咱们凤凰灵族拿来驱邪的的符文和咒语。

南宫挚云无语过后，又回复了正常的表情：“没什么，就是一些小时候在老家听到的，不是歌曲，本子上画的是小时候和朋友学的涂鸦，回忆一下童年。”

纳兰彬圣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就有个人喊了南宫挚云的名字。

纳兰彬圣回头一看，看见一群人都围在那个首先喊南宫挚云名字的人旁边，心中了然。

只有南宫挚云还蒙着：“你们一个个的都没走，是要干什么？打群架吗？”

纳兰彬圣淡定地替同学回答：“他们是要请你吃饭。”

乔远笑得很真诚：“我们班估计是全校聚餐最频繁的一个班级，这次新转来个学生，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请你吃顿好的？”

南宫挚云：“……那真是……太感谢了。”

还有这项服务，真的又被震撼到。

不愧是贵族学校的学生，连请同学吃东西都专门找了个最豪华的包厢。

而且，乔远说的“吃顿好的”还真不是开玩笑。

一个尖子班能有多少人？二十多个人。大概能来的有多少人？十五个上下。乔远请人吃东西能有多大方？请了整整一千八，要不是老板看在他是老顾客的份上少收了亿点钱，要不然估计要消费个两千往下点。

其他人大概是习惯了，所以没说什么，南宫挚云却感到不是很自在。

谁会连个新生入学都要请全班同学吃饭啊？

乔远。

纳兰彬圣本来是不想来这儿吃的。今天正好是于邦圣面试的时候，怎么说他这个好“师弟"也要陪着“师兄”，但是一班的同学口才都太好了，一阵“软磨硬泡”愣是把他给泡过来了。

纳兰彬圣这会儿坐在一个小角落，耳边听着他们唠嗑，手机页面正在于邦圣的微信。

于邦圣此时正在疯狂骂街。

Humichels：我靠，师弟你绝对不可能想到，我居然没过！！！！！

纳兰彬圣：？？？？

纳兰彬圣：今天被同学硬拉着吃了顿饭，暂时脱不开身，请问一下我到底错过了什么瓜？

Humichels：事情是这样的，我去面试的时候也确实拿出了态度，而且也表达了我一定会对此项目全力以赴认真作曲的心。

Humichels：结果你猜怎么着？我靠几乎所有人都非常欣赏我，只有一个——那个科蒂斯音乐学院毕业的教授说我作曲不行！！！！好吧我现在真想把他摁在墙上怼，他知道我是谁吗？！我作曲不行他们全家都不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风格，为什么一定要顺着他来？我感觉他一个成年外国名校毕业的油腻大叔都没我作曲好，嚣张什么啊在这，一天天的，真的是有毛病。

睁大他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无端领了一堆吐槽的纳兰彬圣：“……”

纳兰彬圣：没事的没事的，以后看到他尽量绕道走就好了，反正你有的是实力，你看国外国内还有这么多项目可以接。

对面的于邦圣又陷入了沉默模式，估计是独自生闷气了。

纳兰彬圣有些心累地放下手机。

南宫挚云从头看到尾。

从一开始的冷漠到稍微有些惊讶，然后再到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桌面，南宫挚云看的清清楚楚。

知道纳兰彬圣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好像暂时没有想要聊天的欲望了，南宫挚云才凑上前去，轻声问他：“你没胃口吗？不想吃？”

纳兰彬圣点了点头。

南宫挚云看了看他面前没动一下的筷子，心想：这玩意还真那么挑食。

南宫挚云这么想着，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

以前匆匆一撇没发现，这会儿仔细看了才发现，这个挑食的崽子好像长的还真的很养眼。

哪都好看，就是浑身一股子冰冷的气息有点欠。

时伦庚看见新转来的同学一直就这么盯着纳兰彬圣看，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好像哪里怪怪的，偏偏他又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感觉。

这时候，南宫挚云突然挪开目光，脸转向大家的视角盲区，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

吃个晚饭回来，南宫挚云感觉自己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阴间这几天正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符文法术创作及展示，所以学校里的老师基本上没时间问候他。

“正好。”南宫挚云双手插兜，要求时泽水：“如果这几天没什么大事的话，帮我查一下最近一年来的案件。”

正好时泽水这几天闲的要死：“行行行，查什么案件？”

南宫挚云没有回答。

时泽水识相地闭了嘴，单手掐诀，为南宫挚云打开了近一年的案例记录，而后也没有过问什么就离开了。

南宫挚云的目光越过那些什么复杂严重的刑法，看向民法那边。

建国后后几乎就没有什么案件了。一方面长老带领这一群人研究出了现在的大封阵法，从此阴阳两隔，谁也不干扰谁；一方面也是因为建国后不许成精了嘛，虽然妖怪们还在继续成精，但是也远没有以前那么放肆地穿梭在阴阳两界之间。

南宫挚云双手掐诀，迅速地从里面筛选出无关信息，看向桌前零零散散的结案报告。

剩下的无一例外都是关于人妖之恋的。

人妖之恋是叛族之罪。一般来说都是逐出家门；再要不然彻底断掉要方与人间的联系，永远不能在进入人间；情节非常严重——比如说连孩子都有了，而且妖方还伤害了人方这种情况，出身卑微的妖，往往会被判死刑。

南宫挚云的目光匆匆扫过那些比较简单的案件。

都是会判刑的。

……等等。

最早的那个案件……

白虎灵族的那个女人，出身家境就好，在去外国深造学习西方文化——魔法时，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女子……

白虎灵族……一位女子爱上另一个西方来的女子……

后来因为家境好，最终只是判了她终生不得走出阴间。

……后来……那位女子与西方女孩联合起来写了整整八年的咒语，破开了大封。

白虎灵族把她视为世界上最会写咒的人，长老只好妥协……

翻到后面就没有了记录。

南宫挚云看着那一面结案报告，微微蹙眉。

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违背大封成功的人。

他看了之后心有余悸，走之前还反复加固了大封，就权当是帮了个小忙吧。

碧烟轻轻地挂在蓝色的天空，围绕在弯月周围。

天音优·毅阳学院百人大合唱《殷红》排练现场。

整个合唱中——包括乐队、歌唱及两个指挥都是一些七八岁的小孩子，但是能力明显已经可以与各大优秀的合唱团媲美。

整首歌的编曲者纳兰彬圣与整首歌的作词者于邦圣并排坐在旁边挑着刺。

“诶乐队都在偷什么懒呢……这段音准都没法那准……哪些小兔崽子在偷懒呢？滥竽充数啊，待会把你领出来单独唱啊……好这段音稳住，上去上去——诶没错保持保持就这样……”

纳兰彬圣全程保持沉默，比旁边陪练的家长还像陪练的家长。

一直到最后一个长音收起，孩子们才得以解放，一个个欢声笑着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父母亲。

待那些家长孩子们已经渐渐淡出视野，于邦圣才松了口气，恢复了自己往常的风格：“纳兰彬圣？”

纳兰彬圣也收回目送学生们的目光，应了一声：“上次的那张谱子我稍微加了一点难度，基本上没问题。现在时间基管够，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会针对乐器那边的缺陷改曲，再给他们专门出一次练习曲。”

于邦圣叹了口气：“其他乐器没什么，但是钢琴上面他们不重视或者根本就不想弹刮奏是真的，今天早上还在说八度刮奏，现在就被我言中了。”

纳兰彬圣没有吭声。

于邦圣掏出手机转移了话题：“上次那个教授，就是那个科蒂斯音乐学院毕业生，老牛逼还很拽的那个，妈的我和他杠上了，十岁以后基本上就没见过这么和我说话的人了。”

纳兰彬圣扭头看了他一眼：“杠上？”

于邦圣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说：“对，现在我们基本上是属于不合作但是天天在手机上互怼的状况，看看谁能怼得过谁吧，这个毕业生好像也没比我大多少岁啊，我今年16……哦对马上就17了，他今年好像也才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纳兰彬圣往他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

出场费五十万：我听了很多遍你的曲子，试图找到你盲目自信的理由。

Humichels：高调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更不用理由。

出场费五十万：你的曲子真的没什么听点，根本不是我们公司需要的。

Humichels：笑死，你要什么风格？我现场给你即兴作一曲。

Humichels：外国高校毕业好了不起啊。

Humichels：你知道我是谁吗？现在辛辛那提还要请我去开课呢，知道有多少个项目抢着要我吗？

出场费五十万：就你？毅阳的学生才华横溢，人才遍地，只有你是从毅阳出来的狗东西。

Humichels：我劝你放尊重点。

Humichels：再说一遍，曲子我可以写，但是你态度要拿出来，你没态度，再多钱我也不去。

……

这词汇……纳兰彬圣看着都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