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气异常邪门，明明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起了阴云。

天空中飘着细雨，落在脸上有些许冰凉。阴蓝色笼罩着整座城市，将学校也一同吞并。

但是学校里的学生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邪门天气而减退对校园艺术节的热情。整个豪华的校园大礼堂人声鼎沸，还有学生主动将大礼堂奢华的灯全部打开，明亮的灯光将整个大礼堂照出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以往抱怨着前排吵闹而靠后坐的学生们早就在午休结束前蹲点坐上了前排的位置，以往人山人海的后排成了最冷门的座位。前排的少年们一个个举着手机支架脖子伸得老长，脸上的兴奋几乎只能在明星演唱会现场的追星女孩脸上才能看见。

不为别的，只因为今年的校园艺术节有纳兰彬圣。

那个冷漠了一年，此时终于放下了矜持的纳兰彬圣！

乔远作为为数不多的在寝室里待足了整个午休的人，此时正一脸自豪地坐在全场VIP席位——最最前排的教师专用位上，在校长协助下倒腾好了直播，长舒一口气，赶紧向校长道谢。

“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校长非常客气，接着面向专注看直播间的乔远，假装不经意间地问了一句，“……粉丝对我的印象还好吧？”

乔远手一哆嗦，下意识看向直播间,结果入眼的第一条弹幕就是关于校长的。

－我赌五毛钱，校长是0，没人反驳吧？

—我读三块，校长是0

—没人反驳校长是0！

乔远心虚地将屏幕转了一下，转到安全的校长视线盲区，顺口乱编：“他们很喜欢您这个校长。觉得您非常得大方，肯为学校出钱建设，为学生们创建好的生活环境，真的是一位好校长！而且非常得懂得育人之道，以这种方式打开学生们的眼界，扩宽学生们的格局，提高学生们的品味。”

弹幕里面一阵爆笑，笑着乔远的虚伪。

乔远看着校长笑得合不拢嘴，心想：希望你这辈子都不知道，你已经是七百多万人心目中的0。

纳兰彬圣作为最讨厌如此热闹气氛的人，和南宫挚云做了唯二两个在最后排的学生。

前排举着手机共同期待一班纳兰彬圣精彩演出的学生们大概永远想不到，他们此时期待的人正与南宫挚云肩并肩坐在自己后面。

纳兰彬圣甚至不知从哪拿了一桶金灿灿的爆米花，静静地啃着爆米花看他们在下面举着手机秀：“他们真的太疯狂了。”

由于需要上台演奏，纳兰彬圣换了一身黑色的晚礼服，衬着他这双似乎永远蒙着一层霜的碧眼更加冰冷。嘴里却说着懒洋洋的话，一副永远心不在焉的样子。

南宫挚云顺便劫走了纳兰彬圣两颗爆米花：“你现在还胃疼吗？能上？”

纳兰彬圣白了他一眼：“只要我想弹，别说胃疼，就算手断了也会坚持上台。”

南宫挚云：“……”

台下的掌声涨至高潮，果然只要一中的学生一激动起来，就算是两只老虎也可以暂时在他们的心中变成神曲。

纳兰彬圣看了一眼排名，确认完毕是最后一位：“我怀疑老师们都是故意的，因为知道只要我还没演奏完，他们的热情就不会减退。于是就给我安排在了最后一位，确保学生的热情保质期长久，过了一个不那么尴尬的艺术节。”

“……”

看了整整一下午的表演，学生们随身携带的零食终于吃完，直播间的粉丝和现场的学生们一同慢慢感到无味，兴致慢慢地淡下去。

这时，主持人再次踩着高跟鞋拖着雪白晚礼服上台，对着演讲稿念出最后一个节目：“好的，现在艺术节演出已经进入尾声了。现在由我们掌声有请最后一位——高二一班的纳兰彬圣同学，为我们带来精彩演出，钢琴独奏。”

整个大礼堂又沸腾了起来，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已经有人高声喊起纳兰彬圣的名字，学校几百人喊出万人大合唱的气势。

“纳兰彬圣！！！我的男神！”

“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外国佬！快上台！”

“我会小提琴！我们凑个二重奏吧！”

“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凑一整个交响乐团！”

“Please allow me to offer you the most sincere blessing! My heart is open to you!”

“学弟想谈恋爱吗？我是高三二班的！”

“纳兰彬圣同学我爱你！”

“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所有养分！”

“……”

纳兰彬圣作为从未见过明星应援名场面的古典音乐爱好者，被他们的出场方式震惊了：“诸位这又是……什么风俗？”

南宫挚云也看着疯狂的人群犯起了密集人潮恐惧症：“我不知道，但是……算了你下去吧。”

纳兰彬圣看着下面疯狂鸡叫的“应援团”，下意识理了理衣袖，怀疑自己还没下去就被人潮淹死。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就近选了个看起来最安全、最不容易被人潮淹死的小角落，避开疯狂的人群向大礼堂的舞台走去。

他从容地面对所有拍照的学生，上台的时候还顺便对所有老师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

也终于入了直播的镜头。

直播里的人数瞬间飙升到将近三百万，弹幕里的鸡叫终于重新复活。

—啊啊啊啊啊啊最期待的场面终于来了！！！

—看屏幕啊啊啊，妈妈爱你！

—他穿晚礼服真的好杀我！

—求同款晚礼服！

—看这个绸子应该是英国Culollia的。这是定制晚礼服，价格不是很昂贵。他应该比较低调，这件晚礼服的价格在四万到五万之间。

—《价格不是很昂贵》

—砸锅卖铁也要买晚礼服！

—他要弹什么曲子？他还要学什么曲子？光这张脸就可以迷倒我了！

—出道吧！

—现实一点，他已经在娱乐圈火起来了！

—加油我的崽崽！

—我是他头上的那根发丝！

—我是他晚礼服上的一颗扣子！

—这么漂亮一个男孩子，不是gay可惜了。

—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如此迷人的一张脸，这么柔软的一头金发，不是个0真的可惜了。

—他的下颚线简直比我的人生规划还要清晰！

—这么好看的下巴，真是不靠我肩上可惜了。

—啊啊啊啊啊啊那些刚来的新粉们！他和新同学南宫挚云，都给我磕起来！

—新粉不知道他们俩今天上午的事。

—备，你看到了吗？

—亮，我看到了，他是多么的美丽动人，多么的……咳……0。

——不要再糊墙了，打扰我看帅哥。

弹幕里的鸡叫彻底糊墙，乔远轻咳一声，将中间的弹幕取消了，堪堪留出一点可以看人的位置。

纳兰彬圣从容地坐上了琴凳，手指按在钢琴上，遇到陌生的钢琴，下意识试了几个音。

琴音倾泻而出，整个大礼堂立马安静了下来。

上一秒人声鼎沸，几百人喊出万人之气势，下一秒安静如鸡，几百人愣是安静出了空无一人的效果。只有拍照的屏幕在闪着光。

南宫挚云笑了一声，吃完最后一个爆米花，准备聆听。

刚才懒洋洋地吃爆米花的时候还没发现，直到现在他真正地穿着晚礼服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面时，近乎耀眼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

聚光灯洒在他身上，这个身着晚礼服的少年似乎真的会发光。

纳兰彬圣弹的是以前写曲时胡乱卷成一个纸团的废稿，此时刚刚好派上用场。

他将原来的曲子也稍微做了一些改进，将曲子的难度稍微加高了亿点。然后为了提起同学们的兴趣，所有的音都在原来旋律基础上拉高了整整两个八度。

开头就高昂的音符在静谧的大礼堂流淌，拨动起在场学生们的心弦，就连几百万人的直播也安静下来，弹幕里偶尔闪过一星半点夸赞的语言。

紧接着音突然一转，慢慢从高昂变成了稍柔和的曲调，和弦再转至即兴三连音，变得标准。

静静地增加了压抑的音乐气氛。

在副歌的前一小段，主旋律突兀地拉低了八度，气氛更加压抑，慢慢转至深海之中。

空气中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如临深渊，如面深海。

主旋律再次拉低八度，跨十六度的音域一瞬间让人仿佛沉入深不见底的海底。柔美的旋律却瞬间让人压抑到喘不过气来，像是无声的杀手，猝不及防将你推入海底，让你坠入深渊。与此同时，右手的伴奏接了上来。

那更像是在深渊中不由自主地近入绝望，但是偏偏有人向你伸出一双冰冷的手。

副歌第三段把主旋律拉回了小字二组，把旋律推向高潮。

间奏依然是很温柔的过度。

你抓住哪双柔软的手，你获救了。

但是第二段副歌再次袭来，将你推入深渊。这段几乎完全复原了第一段旋律，但是比起第一段副歌，第二段更加让人压抑到无法呼吸。

像是本来重见天日，被救过一次，但是又被人推了回去。

再一次站在风口浪尖上。

最后再一次将主旋律拉回小子二组的高潮，然后慢慢过度进开头那一段——

重启高昂的人生。

一曲终，全场静默。

过了一会，邹主任的掌声突然响起，学生们才从曲子中反应过来，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个大礼堂。

弹幕听完之后大为震撼。

—这是我配听的吗？

—我为大佬跪了……大佬，你看我跪的姿势标不标准？

—不学钢琴的沉默了。

—学钢琴的震惊了。

—业余钢琴夹缝求生。

—我现在精神有点恍惚。

—这首歌听歌识曲识不到，自己编的曲吧？

—我……跪下来求谱好吧，这么好的曲子居然是自编曲……

—我虚脱了。

—只有我注意到大佬似乎还会……小提琴吗？

镜头里面轻响一声，乔远下台调试了一下摄像头，转身将一架小提琴双手交给纳兰彬圣。纳兰彬圣礼貌地道了声谢，双手接过琴，将琴架在左肩上，琴弓搭在琴上。

这是艺术节的第二段高潮。

他同样是随便试了个音，然后进入主题。

这是一首即兴发挥的曲子，所以整体显得比较随意也很松散。每一个音难度都很高，纳兰彬圣揉弦的动作几乎要快成残影，运弓整体流畅洒脱，明明是很难的曲子，但是又能给人一种轻松闲散的感觉。

—外行人粗看好像挺简单，细看好像……我靠！

—一弓连十几个音，也真的是专业小提琴，本人表示自愧弗如。

—跟他比起来，我就是个渣渣。

—突然有一种自己不配学琴的自卑感。

—他这个应该是即兴编曲吧？听着还挺轻松的，那他编曲应该是挺专业的。

—这是重点吗？为什么我看到他已经连了几十个音了，居然还用同一根弦？

—这不就是帕格尼尼在世吗？

—帕格尼尼的后人，仅用一根弦演奏整首曲子！

—纳兰彬圣同学，我愿称之为神明降临。

—请问纳兰彬圣同学是艺考生嘛？我是刚近省队的，感觉纳兰同学的演奏非常优秀。比我好多了。

“……”

一曲终，随着纳兰彬圣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台下掌声不息，弹幕不平。

他凭实力震惊全场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