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纳兰彬圣尽力走访各大音乐家的家门和活动场所,但是还是拖到了整整一个月之后,赶上了十一月初。
整整一个月,纳兰彬圣脑子里几乎没怎么在乎那些音乐家,而是将精力都放在补那些缺了的课程上,偶尔发呆放放风,偶尔会写写曲子,但是没有和那些大艺术家畅谈的兴趣,以前的熟人都说他变了。
至于具体哪儿发生了变化,只有纳兰彬圣自己心知肚明。
他想南宫挚云,想着中国大陆上的所有美好。
他生活过的城市,除伦敦外冬天都很冷,而他偏偏就是一个从小畏寒的孩子。KL市的冬天对他并不友好,他想念南宫挚云带着滚烫体温的怀抱。
有了南宫挚云,一切都变得很不一样。
回国当天刚好是周末,他下了飞机之后一刻也没有停留,忽略了满地爬的记者,来到那个熟悉的家门前,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不似很久以前极致无聊乱敲时的满心空洞,这次他的心跳动得很快,手心紧张地冒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邻居回家的门不再是他曾经以为这辈子也敲不开的孤独,门锁转动,里面是他日日夜夜期待的人。
南宫挚云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被门口的人从前面猛地抱住,一股熟悉的淡淡香水味弥漫开来。
纳兰彬圣的声音附在他的耳边:“I miss you so much.”
南宫挚云笑了笑,用手双圈住他,顺便抚了抚的后背。他张口正想说什么,却看见怀里的人突然抬起头来,嘴唇贴近他的脸,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蜻蜓点水般,给他的面颊烙下一个很轻的吻。
纳兰彬圣甚至在不经意间将唇角蹭了一下对方的唇角,留下一个非常细微,但是直接上升到另一种意味的吻。
南宫挚云瞬间僵住,心脏似乎骤停了一瞬。
世界定格了几秒,怀里的人仰起头来看他,表情中看不出情绪:“……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没事,”南宫挚云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反应过来,情绪压在心底,声音听着有点低沉。
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大起大落,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是又被他用一生的意志力压了下去。
甚至还在茫然地想: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纳兰彬圣看到他的一系列回答和动作,心里有些失望,解释道:“抱歉,如果有冒犯就算了……英国吻礼是一个表达对朋友、家人或者伴侣的亲密关系的一种礼仪。想来,中国这边好像也没有。”
他还特意将“伴侣”二字说得稍微重了点,但是南宫挚云并没有做出回答,只是手紧了紧。大概就是默认“朋友”关系了吧。
纳兰彬圣垂眼,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默默地将脸贴近了他的脖颈,感受着这烫人的温度。
是啊,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一个成绩高到反人类的高中男同学,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在班上成绩几乎垫底、也不了解来历的同性艺术家呢?
两人各怀鬼胎,就这么拥抱着对方,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南宫挚云拍了拍他的后脑,示意他见好就收。
纳兰彬圣不舍地松开了手,在离开之前还用唇角蹭了蹭他颈侧的动脉,最后感受了一下他身上炙热的温度。
南宫挚云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又恢复了表面上的云淡风轻:“我还以为英国人至少会比较保守,不会像美国那边一样……嗯,你懂的”
纳兰彬圣笑了笑:“吻礼这个小小的习惯从1920年开始就在英国盛行了。以前在伦敦的同学也喜欢这么表达自己对好朋友的感情,很多人也经常用于表达自己对爱人真挚的爱情……美国那边更开放一点,我之前去美国,还能看见刚见面就施吻礼的,当时很惊讶。”
“那你有没有跟别人亲过?”南宫挚云的语气中稍微带点调笑,但是眼皮依然垂着,表示恰到好处的温柔,但是也让人看不清情绪。
纳兰彬圣犹豫了一下,说:“其实除了我爸妈,也没有过。虽然我小时候家人住在伦敦,但是也比较保守一点,只有至亲才会施吻礼,而且比较少。大概是因为我妈是一个中国人吧,反正我看见英国学校别的人向我发出吻礼邀请的时候,我会下意识避开。所以也有同学调侃过,来自Bonnarland的吻礼,不管是谁主动,都是世界级的褒奖和肯定,不管是在友谊上还是爱情上,都是最真挚的感情。”
南宫挚云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一些,眼皮抬起来,语气也轻快了许多:“那你对我?”
纳兰彬圣沉默了一下,抬头在他脸上同样的位置又轻轻地献上一个吻,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是不能和那些校友齐平的。”
南宫挚云突然感觉有些呼吸困难,面颊微微发烫。一股过点似的酥麻自那个吻开始,一直蔓延至全身。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看见他对自己眨着眼睛,长睫毛甚至在微微颤抖,眼皮下澄澈的蓝色瞳孔轻颤,倒映出他的脸。
原来蓝色的瞳孔也会倒映出视野中的东西。
而他一直暗恋着的人,满眼都是自己。
气氛正好。
南宫挚云深吸一口气,完全没有打一句草稿,脱口而出:“其实有一件事情……”
他说着,突然看见视角中的纳兰彬圣脸色一变,然后猛地看向对门。
纳兰安雁的身影在对门间若隐若现,声音响亮而具有穿透力。
“彬圣,你在附近吗?”
纳兰彬圣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门来,顺便拉着南宫挚云垂在下面的手,走出去应了一声:“在。”
南宫挚云眸光微敛,缓慢地跟着纳兰彬圣的步伐走了过去。
纳兰安雁有些惊喜:“原来南宫挚云也在啊,正好,你们班乔远家长想找我说些事情,顺便带我们吃顿饭……就是聊一些……”
纳兰安雁女士话音一顿,罕见地卡了一下壳,然后看见纳兰彬圣意味不明的表情,还是连忙说出了下一段:“关于寄养或者领养的注意事项和一些必要的心理疏导等话题。”
纳兰彬圣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南宫挚云,征求他的意见。
虽然纳兰彬圣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笑容似乎有了一丝不大自然的僵,不如刚才那么温柔又富有亲和力。
南宫挚云挑了挑眉,笑道:“行啊,正好看看乔远家是个什么情况。”
谷岚盈目前寄住在乔远家,这件事全班都知道。
至于偏爱了谷岚盈这事儿……
整个坐满了八个人的餐桌上,南宫挚云和纳兰彬圣并排坐着,就是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乔远本人的亲生母亲——陈女士用菜在谷岚盈面前堆满了一堆小山的。
乔远看着面前的鸡翅,正想伸手去夹,就被陈女士一筷子敲了:“男子汉怎么能吃你妹妹的鸡翅呢?快别吃了。”
“……”乔远十分心累地一摊手,“那您觉得我能吃什么?”
陈女士抬了抬下巴,下巴尖指着角落里的青菜:“这个大白菜营养,你吃吧。”
全场静默:“……”
这令人惊叹的母爱。
鸡翅:谬论!谬论!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乔先生于心不忍:“差不多得了……”
乔远得到了自己家老父亲的庇护,拔高了声音:“那可不,妈您听听我爸说的。”
乔先生更加心累:“你也快闭嘴吧。”
“……哦。”
纳兰安雁笑了笑,揉揉谷岚盈的头发,做派从容:“其实也不用过于关心,太注重岚盈的话可能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咱们岚盈是个乖孩子,是吧岚盈?”
谷岚盈低着头没说什么话,算是默认了。
纳兰彬圣看着谷岚盈这副突然懂事似的样子,感觉依稀能看见自己小时候的影子。
刚来到寄住的家时,孩子都会有无限顾虑。
是昨天没有整理好仪态?还是今天没有对谁谁谁更礼貌?是昨天的舞蹈动作做得不完美?还是今天没有练好琴?
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枕上都沾满了泪水。
童年时期难以磨灭的阴影,需要用一生来治愈。
谷岚盈的态度,大概也是同等的道理。
用过餐之后,乔远父母将纳兰彬圣连同他的父母一起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乔远很默契地将南宫挚云带到客厅里参观他家的植物。
南宫挚云看着植物园一般的家,还有躺在地上撒欢的阿拉斯加雪橇犬,陷入了沉思。
“你家为什么要这么……生态?”
乔远抱起阿拉斯加,猛地吸了一口:“我也不知道,好玩儿。”
南宫挚云:“……”
很默契地,谁也没有提到谷岚盈的事,但是双方都觉得这样很奇怪。
南宫挚云犹豫了一下,还是第一个开口问道:“谷岚盈的寄养事项,为什么要请纳兰彬圣他们家去?”
乔远皱了皱眉:“原来你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没什么,”乔远突然想起那一通奇怪的保密协议,还是找了一个不用违反保密协议的说辞蒙混过关,“就是……纳兰彬圣是被别人领养的,你不知道吗?”
南宫挚云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没有跟我说过。”
“很正常,这件事还是我拼命软磨硬泡才知道的。”乔远一摊手,“当时我还年幼无知,刚上初二,好奇心旺盛,不知道他们家的这件事情很……机密?其实也不算,他们家是比较低调派的,所以就找人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让他能正常生活就行了……我不是指领养的事情,另一件更重要的。但是你听我的,必须由他亲自跟你说,要不然……后果很严重。你知道的,他们是有钱人。”
“纳兰彬圣什么身份?这个不能查?”
“不能,”乔远的神情开始变得很严肃,“这件事情必须他亲自跟你讲。当然,在你对他与自己的关系没有百分百的自信时,你最好不要过问。”
南宫挚云叹了口气,知道问不出什么来,最终还是没有继续纠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