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维签好了租房合同，在家收拾起了行李。

物件不多，他回国也只带了常穿衣物和部分书籍回家，因此打包很快。

汪习磊和方丽文夫妻二人坐在客厅里沉默不语，耳朵里听着辛维整理书架的声音。

方丽文拉长了脸，坐在沙发一角生闷气。

汪习磊走到辛维房门前，见辛维正在低头翻阅一本旧书，犹豫一会儿还是敲了敲门，“小维啊，你确定要搬出去住了吗？”

辛维抬头看了继父一眼，随即继续埋头收书：“嗯。”

“这......你就算要创业，也是可以住在家里的嘛！你一个人住在外面，吃饭什么的哪有家里好？”

“叔叔您别操心了，我在国外这么多年一直把自己都照顾得很好。工作室够大，有我住的房间，您放心。”

方丽文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对着门边的汪习磊高声道：“老汪，别劝了，你回来吧！”

旅行箱的轮子在地砖上发出徐徐响动，辛维把箱子推到玄关，转身对着客厅坐着的人说：“妈，汪叔叔，那我走了。”

方丽文站起身，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沉默着背对着人又坐下。

“小维啊，你照顾好自己，没事的时候经常回家看看你妈妈。”汪习磊说。

“知道了。”

门锁响动，辛维身影被门板掩住直到消失，箱轮声也渐渐远去。

方丽文看着儿子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哭了出来。汪习磊抚着她的肩，沉了脸不说话。

他看了看辛维空荡荡的房间，再转眼看向对面的汪泽春的房间，也是空得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

两个儿子，终究是一个都没留住。

*

辛维推着行李箱走到小区门口，发现邱启正站在车边抽烟。

辛维问：“你很早就到了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没多早，我习惯了提前一点到。”邱启在灭烟处一堆烟蒂中摁熄手里的烟，按开后备箱锁，从辛维手中拿过行李箱放了进去。

窗外景色飞驰，车内一片寂静。

邱启扶着方向盘，偏头瞟了一眼辛维沉默的侧脸，问：“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邱启没有再问，他能猜到辛维离家看起来轻松，必定也是心里难受。毕竟这次搬出家去，也算从形式上跟父母划清了界限，但他必定舍不得他母亲。

这个人如果不主动问他，他什么都不会说。

就像今天来帮他搬家，被他再三推脱，说他自己一个人可以，气得直性子的邱启直接微信撩下话：【搬家那天下午五点，我准时去你家楼下接你。等到为止。】

这才让自己成功接到这个人。

究竟是帮他的忙，还是求他让自己帮他的忙？真不知道这人总是一个人逞什么能？

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性子还没有变。

邱启笑着微叹口气。

车子驶入停车场，邱启不等辛维动手，又帮他把行李拿了下来推着走。他个高腿长，辛维只能快步跟在后面。

出了电梯走到走廊尽头，辛维打开2309的房间。

落地窗朝西，夕阳逐渐下落，余晖撒入室内。

邱启把行李箱推到屋内，关上大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忍不住吐槽：“这还没准备好，你就搬进来，怕是要住得不舒服。”

“没事，”辛维蹲下，打开行李箱，“边住边添置家具，前几天我去家具城订的沙发，后天也就送过来了。”

“吃饭呢？”邱启瞄了一眼空荡荡的厨房，除了燃气灶台、油烟机、一个水池，橱柜和冰箱里皆是空的，“不准备些炊具和餐具？”

“负一楼有小吃街，就先在那解决。我对做饭不感兴趣，这个不着急。”

邱启盯着面前人衬衫下清瘦的身影，没有说话。

他又看一眼浴室，设备都齐全。辛维拿了一些洗漱用品放到了浴室柜里。

收拾到卧室，邱启发现这屋子除了一张床架，其余什么都没有。

他抱着辛维的一摞书，问：“书暂且放哪儿？”

“给我吧。”辛维从邱启手中接过，放到了卧室角落处，“先堆在这，等书架和桌子回来了就能放了。”

“书的问题是小事，问题是你睡觉的地方，”邱启一指那个床架，只见床板上铺了一条薄薄的褥子，外加一个颈椎枕，又放了一个叠整齐的毯子在上面。他实在忍不住吐槽：“你睡这个，不硌得慌吗？”

“还好，”辛维笑道，“我刚去国外的时候，租的房子也空，加上那会儿不知道在哪里买床上用品，所以睡过几天床板。我订的床铺明天就能送到，将就一晚上不妨事。”

夜幕降临，商业区华灯初上，霓虹色彩透过深色玻璃影影绰绰地照了进来。照得站在窗前擦玻璃的人影子更长了一点，也更瘦了些。

邱启挽起袖子也拧了一条抹布，不顾辛维的阻拦，把客厅窗子擦了几遍。协助打扫完地板，他洗手跟辛维告辞。

辛维忙拦住他：“邱哥，你忙了这一下午，不能让你饿肚子回去，我请你吃饭！”

邱启也觉得腹中早已空空，他拿起自己风衣：“行，那下楼吃。”

负一层小吃城正值晚饭的饭点，各家餐铺门前人头攒动心想怕是不好挤来挤去，邱启问辛维：“想吃什么？”

辛维看了看招牌，决定吃馄饨。

“行，这里人多，你去给咱们找个位置先占着。”

“我去买吧，说过要请你的。”

“啊，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吧，都是先吃饭再给钱的。你先去坐，我个子高端饭不会被碰着，一会吃完了再给老板钱就行。”

见辛维听话地去找位置坐下了，邱启走到馄饨铺子面前要了两大份馄饨。”

“好的，一共40，这边扫码。”老板指指收款码，给了号牌。

*

吃完进了电梯，辛维突然想起来：“糟了，我好像忘了付饭钱。”

邱启摸了一下鼻子，轻笑：“我付过了。”

辛维这才明白过来邱启为了不让自己请他还专门撒了谎，他更觉过意不去，诚恳地说：“邱哥，你今天帮我干了半天活，我都没能请你吃上饭。这不合适。”

“没关系，”邱启手指转着车钥匙，“就这我还算占你便宜呢！”

“为什么？”

“你忘了，你还有六千块在我的口袋，就算是钟点工，一小时按一百算工钱，我今天也才花了你二百。放心，你可以尽管使唤我，”邱启看着辛维笑，“六千能花着呢。”

“那怎么能一样......”

辛维话没说完，电梯发出响声，屏幕显示23层到了。

“那就送你到这，我回去了。”

“好。谢谢邱哥，你开车小心一点。”辛维说完出了电梯。

“嗯，回去吧。”

坐上车调整后视镜的时候，邱启发现自己嘴角仍有淡淡的笑意没有散去。

邱启抹了一把脸，手扶着方向盘，又对着后视镜照了照。

自己在笑什么？

对了，八成是第一次看辛维吃大份馄饨，那张瘦削脸颊鼓鼓的有点像仓鼠，觉得有点逗。

好像还有点可爱。

他笑着摇摇头，伸手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驶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