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手腕被死死抓着，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上了一辆车，驱车二十分钟，来到了宴会厅。

名符其实的宴会厅。

苏钰从没想过，前线能如此奢华，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来度假的。

鲤泉原来就是度假区，温泉边修了大量的别墅，在丧尸潮中被遗弃，现在它们重新发挥起了自己的作用，犹如一粒粒明珠，散落在山林之中。

度假中心被重新装修，苏钰推门，浓烈的alpha味扑面而来。就像末世前的男校宿舍，各种信息素的粒子，在空气中肆意流淌，毫不收敛，被夜风吹到外面，如同花粉一样传播开来。

苏钰顿了一下，手腕被牢牢抓住，他下意识侧头，萧廷钧目不斜视，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抓着他的手：“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很……自由。”苏钰被拽着往前，脚步有些紧。

对于alpha来说，不用担心信息素带来的麻烦，随意散发出自己的攻击性，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苏钰表面上不动声色，身体中无数的细胞暗流涌动。

“怎么？”萧廷钧感受到了手心细微的颤抖，就像蚂蚁夹了一下，他立刻敏锐地问。

涌动的细胞立刻被强压回原位，苏钰说：“有点……惊奇。”他从没想过，居然会有人真的修缮这些设施，有如此多的普通士兵前来使用这些设施。

他们对着萧廷钧打招呼，很喜欢这位统帅，就算只有这么一刻放松，在战场上也是极为难得的。

广播里播放着末世前的流行音乐，复古怀旧的曲调拉近了时空的距离，同时也挤压了属于人类的痛苦回忆。

萧廷钧拉着他的手，来到一个包厢，四周是无数盛开的鲜花，房间有一张圆桌子，上面放着一整张玻璃转盘。

属于和平年代特有的光景，在此时此地，显得如此奢侈。

萧廷钧招呼所有人坐下来。苏钰被他拉着坐在最里面，和张晗正好面对面。

“您真的这么肯定，这里不会爆发战斗？”苏钰指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在夜色里，这里的目标太明显了，即使位于战线后方，让一个工兵排摸过来炸掉，不是什么难事。

“我觉得，你可以直接用你来称呼我。”萧廷钧说，“不必用尊称，我们是平等的。”

平等？

你这话自己信吗？

真平等你能把我扣在这儿？

苏钰的脑海中闪过这个人的所有资料。

他就读于一号基地的军事专门学校，在末世中少有的几所大学之一，从届数上来看，应该和苏钰是同年，后来先于苏钰毕业，在一号基地中担任上校。

后来受到他人的赏识，慢慢升了高位。一号基地的话事人王炳筠死后，将小儿子托付给了他，现在变成了一号基地真正的话事人。

眼看着拿的就是黄袍加身的剧本，所有人都这么想。没什么好奇怪的，稚子抱金过市。乱世，与其怀璧其罪，不如拿金玉换个太平。

唯有最后一句，“十八岁之前，信息不明”格外引人注意。

这不是简简单单信息不明。末世里的孤儿多了去了，人活着就会留下蛛丝马迹，绝对不是四个“信息不明”字可以概括的。

绝对是有什么人掩盖了他的信息。

“萧帅，我很好奇，为什么要修复这儿呢？”

“因为我相信，苏小少爷并没有任何开战的想法。”萧廷钧气定神闲，“苏钰你一向是个和平主义者。”

“萧帅您这话传出去，恐怕会惊掉一群人的下巴。”苏钰面不改色，牵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

“主帅这话说得，谁不知道苏家小少爷是个杀神。”萧廷钧的副官郭怀哈哈大笑，“在整个东线战场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萧廷钧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听说过你很多剿灭丧尸的功绩——虽然丧尸也在某种意义上进化出了智慧，但终究不是人，想必苏少爷下手应该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的话里，暗含了另一种意思——“在丧尸潮之后，你苏钰，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战绩了。”

苏钰自然是读懂了：“我听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东区十八号基地，虽弹丸之地，却在混战中稳坐钓鱼台，至今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乱。

“果然厉害，有点英雄相见恨晚呐。”萧廷钧亲自为苏钰满了一杯酒，“休息时间，勿谈公事。好好放松一下。”

“苏某不胜酒力，喝了会发疯，恐怕会误事。”苏钰说着，眼见周围人脸色变了，补了一句，“今天只喝萧帅一杯酒，不然明天真的要倒地不起。”

“说的也是，让苏小少爷留下来本就是强人所难。”萧廷钧似真似假地说，“其实萧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这么个好地方，想邀苏小少爷一起放松一下。”

郭怀接着问：“要叫两个omega吗？”

张晗看了苏钰一眼。

苏钰眼见周围人都习以为常，绷着的脸突然一松：“好啊。”

“果然是英雄爱美人。我听说过小少爷当年在第一基地游学的经历，当年也是万花丛中过。”萧廷钧扣着酒杯意有所指，“处处留情的性子到现在可是一点没变啊，桃花债估计不少。”

“萧帅刻意调查过我？苏某的荣幸。”

“好歹咱们也是同窗，你的事迹整个学校早传开了。”萧廷钧摩挲着酒杯，“天天和一群omega在一起，不知道多让人嫉妒。”

苏钰尴尬地笑笑，这些让人尴尬的往事不值一提：“我不记得了。”

不待萧廷钧回忆当年，几个omega鱼贯而入，每人身边坐了一个，就连张晗这个beta也没放过。

包厢里的味道变了。

烂熟的桃子味在包厢中发酵开来，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瞳可是最特别的。”萧廷钧把坐在身边的omega推到苏钰边上。

“咱们也算同袍过了。”郭怀挤着眼睛，对着苏钰和张晗说。人生四大铁，最是拉近关系。

苏钰笑笑，侧头看了眼身边的omega，青年的骨骼有些粗，并不像一个完全的omega，更像是beta——

或者说是少年alpha。

小瞳两只手就要往苏钰手上覆，苏钰下意识收回了手，却见小瞳满眼委屈。

苏钰终于明白，他的“小瞳”是哪两个字，这孩子的瞳孔有些特别。

重瞳，异象，是天降祥瑞，是帝王之相，是alpha所期待的样子。

但他是个omega！

他在影射我！苏钰立刻警惕起来，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张晗，beta的脸上有着两坨红晕，他不是那种能毫无痕迹做大事的人，他做不到处变不惊——如果我的身份被泄露了，一定不是他。

苏钰想不出来，还有谁能泄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叫这个小瞳来，真的只是一个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