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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烟不知道程唤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心里还留着程祁森吗？

这是她这段时间，第一次坦然而郑重地询问自己的内心，

仔细想来，多年的感情早在事实没有被揭穿之前，就已经是千疮百孔，强弩之末，否则她也不会想着要逃，尤其在得知程祁森的真面目之后，恨意大过一切。

因为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伤害姐姐和欺骗她的人。

迟烟神色不变，隐约带着坚定：“往事记忆无法清除，爱恨都存在过，但程祁森已经是过去式，我的心里再没有这个人的位置了。”

哪怕再想起，也绝对不是留恋。

话落，程唤长睫颤动，乌黑的眸子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希冀，薄唇轻启，半晌才问：

“既然程祁森是过去式……那我呢，我有成为现在进行时的可能吗？”

冬日的夜色来得很早，客厅的落地窗映进华灯初上的夜景。

屋内暖气充足，外头的冷空气丝毫透不进来，恍惚会觉得秋天还未过去，冬天仍未来临。

不知怎么，在他问完这句话之后，空调制暖的声音忽然明显起来，难以忽略地钻进耳朵。

迟烟愣了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科目二考试意外受伤以来，他们朝夕相处，越发熟稔，心中对他的感受也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记得当初周姨打电话揭穿程唤的感情之时，她第一瞬间的想法是难以置信和隐隐排斥，可是如今，她居然找不出一丝反感的情绪。

甚至……

甚至在程唤问出这句话之后，她的心跳骤然加快，节奏乱得无法自控，忍不住坐直身子，悄悄深呼气。

坦白讲她从未想过这些事，大概是下意识地逃避，以为躲在界线之内，不主动踏出去就可以天下太平，安然无事，可是程唤终于还是打破了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

她还没准备好，还没搞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迟烟习惯性地抚上右手腕的珠子，圆润的珠子将她的指腹硌出深深的凹痕。

就在这时，桌边的手机忽然振动。

程唤收回视线：“没关系，接吧。”

迟烟暗自松了一口气，低头拿起手机查看，瞧见屏幕上亮起一个久违的名字。

顿了顿，她点击接通：“喂，乔姐。”

来电话的是经纪人乔茹，通知她有新的活动流程需要参加，明天去公司详谈。

乔茹那边似乎很忙碌，简短说完正事又寒暄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程唤问：“经纪人打来的?”

迟烟点头：“嗯，说让我明天去公司开会，”

“没说是什么事么？”

“没有，说到了再详谈。”

程唤点头：“嗯。”

他没再提起方才的问题，像往常一样给她倒水拿药，又很有分寸地主动道别。

迟烟一直提心吊胆地观察着他的举动，直到程唤走后，吊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松下来。

寂静的客厅剩下迟烟一个人。

她慢慢挪到沙发旁坐下，抬起右腿，盯着早已消肿的脚踝左看右看。

前阵子拆了石膏之后，她已经可以跛着脚着勉强活动，大概再过一阵子差不多就可以自由走动，也终于可以像往常那样跑跑跳跳。

小狗摇着尾巴跳到沙发上，转一个圈依偎到她怀里。

迟烟会心一笑，揉着派派的脑袋，自言自语似的跟它聊天。

“派派，妈咪的脚快好了，到时候就不用每天让阿唤带你出去遛了，开不开心？”

听见阿唤的名字，派派蓬松的大尾巴立即开心地摇动起来。

迟烟意外地又试了几次，发现不是错觉。

原来不知不觉间，程唤这个人早已经渗入她的生活，连在她的狗狗这儿都获得了和她相同的待遇。

迟烟摆出个哭哭脸，搂住派派的大脑袋有些吃醋道：“宝宝，妈咪跟你都不是最好的了……”

她说完，派派哼哧哼哧地拱了两下，把她拱开，而后像是在证明什么似的，吐着舌头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手。

迟烟莞尔，温柔地抚过它的脑袋，忽然想起过生日时，程唤曾送给她一只和派派很像的萨摩耶公仔，也是这样开心地吐舌头。

“派派，去把角落柜子上摆着的公仔拿过来。”

她一声令下，小狗立马站起，视线随着她的手指看准目标，跳下沙发奔向柜子，前爪将公仔扒拉下来，而后稳稳叼起回来，放到迟烟手里。

“乖宝宝。”

迟烟接过，端详着和派派相差无几的毛绒小狗，脑海不自觉掠过和程唤相处的种种画面。

他教她学车，带她庆祝生日，飞驰一百公里到事故现场救她……还有生活中的诸多细节，无一不体现出程唤贴心细致。他太好，让她忍不住去跟从前的程祁森对比。

让她渐渐都忘了一开始她从没想过和程唤有任何可能。

那时她还想：怎么会有可能？

他是程祁森的儿子。

程祁森的恋人和他的儿子，在伦理上本来是不符合常理的。

可是这段关系的漏洞缺口也很多——

有名无实，没有结婚的恋人，养了十几年但关系不亲近的养子……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且不触及法律道德，那外在的流言蜚语也不值得畏惧。

她承认她开始动摇，但动摇之余也存在畏惧。

因为怕的并非是受人非议，而是是重蹈覆辙。

爱了多年的人是骗她最深的人，这种被欺骗玩弄的感觉简直要命，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夜色渐深。

迟烟若有所思地拿着毛绒公仔看了许久。

她想如果有一天程唤能够真正走入她的内心，可以足以让他信任，或许她会给双方一个开始的机会，但是现在还需要一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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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程唤因为有自己的事要处理，很早就离开了。临走前专程交代，由秦姐送她去公司。

彼时，迟烟身着白色毛呢大衣坐在副驾驶上。

车身随着车流缓缓向前，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珠子，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

在深域娱乐四年有余，很少有突然通知的情况发生。之前宋颜在的时候还能帮她探探消息，现在没有宋颜也没有助理，她完全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次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新住址距离公司很近，大概十几分钟路程的功夫，车身已经抵达。

迟烟交代秦姐在地下车库等候，便独自一人去了电梯位置。

等电梯期间，三个人一前一后从身后走了过来。

迟烟心里有事，没有回头，只是往旁边稍微让了让。

眼看电梯即将开启，她抬脚准备往里走，却被人从身侧一推。

她踉跄半步，整个身子的重量却压在受伤那个脚踝，疼得迟烟倒吸一口凉气，不受控制地向后狼狈坐倒。

“噗”地一声，头顶响起两声低笑。

迟烟抬眼，看见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孩。

见她看过去，女孩抬起纤细的手指轻遮了一下朱唇，撇开视线的时候，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带着嘲讽。

再看女孩身侧，站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打扮休闲简单，外形则要普通许多，但有意思的是，二人皆是一副头顶长眼睛的姿态。

两女一男，都是生面孔，迟烟虽然在娱乐圈工作，却是不太关注这些方面，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司近期签约的艺人。

她微微蹙眉，一手支撑着身体，一手扶住墙壁慢慢站起身，沿着电梯门走了进去。

等下有会议要开，她本想不做理会，可自那三人一同进入电梯过后，趁着门关上的功夫，女青年意有所指地率先开口：“真晦气，青天白日乘个电梯怎么还带碰瓷的，不小心挨了一下，还连滚带爬摔倒了，可笑不可笑？”

男青年接着应和：“最近公司大批量选新人，可能来面试演员的吧。”

“演员？”女青年哼了一声，同男青年一起小声讽笑，声音不大，却刺耳得厉害。

其中的漂亮女孩倒是不发一语，只不过嘴角噙着不怎么善意的笑意，眼神高傲，看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却又格外令人不舒适。

狭小的封闭空间，几人你来我往的吐槽嘲讽意味明显，可偏偏话不是对着迟烟说的，屡屡让人找不到发作的时机。

迟烟沉默着，神色动也未动。

透明的玻璃墙上映着她的面容。白皙的脸蛋精致脱俗，因为没怎么化妆显得多了几分稚气，虽然身高不低，但是骨骼有些纤细，再加上生病多日，饭吃的不多，更加给人弱柳扶风的意思。

兴许是这样，才让人产生了好欺负的错觉。

直到“叮”地一声，电梯到达，电梯门向两侧开启，迟烟以飞快的速度跳出门外，抬手便按住电梯关闭的按钮。

她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转身，露出个甜美微笑：

“是不是对我很好奇？我是这个公司的歌手，不是演员。站不稳是因为脚踝有伤，不是碰瓷，但是，摔倒的原因是有人推我。”

她脸上表情温和，抬手指了指监控的方向，“这里应该可以拍到推我的人是谁，既然你说我是碰瓷，我不介意碰一下试试。”

一段话说完，几个人皆是一愣。

眼看电梯门即将关上，迟烟挥挥手笑道：“等下我会调取电梯监控追责，记得找我道歉。”

原先大概看她面孔太生，以为她是什么好欺负的新人，没想到不是个忍气吞声受欺负的对象。

直到电梯门关闭，几人还处在傻眼阶段。

看到方才还居高临下的人吃瘪，迟烟觉得很有趣。

她勾了勾嘴角，心情畅快地转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几米之外。

显然是刚刚看完好戏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