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昊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并不是没有突破口。

云栀的手机并没有关机，只是没人接。

甚至在许惟一晚上都没放弃拨打的情况下，电量都没耗尽，一个可能是云栀的手机电池储电容量大待机时间长，一个可能是孔辉在等人主动联系云栀。

后者的概率很大，如果是这样，他等的人必定是丁萌萌。

丁萌萌去到陌生的地方，想要摆脱孔辉，就一定会换电话，孔辉自然联系不上。

如果云栀也不知道丁萌萌的联系方式，而恰好她又在孔辉手上。假如自己是孔辉，会扣下云栀的手机，用一些办法，比如丁萌萌的手机关机但微信还没有停用，就想办法引丁萌萌主动和云栀联系，要么假借云栀的名义把人骗回来，要么用云栀威胁丁萌萌，让丁萌萌自己回来。

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孟昊把脸转向许惟，“如果换个手机打，他还是不接怎么办？”

“他肯定不会接，即便接了，他也未必会在云栀在的地方接，所以我们要找到一个确保万无一失的办法。首先，打给云栀的电话，他必然不是每个都会接，比如我的，他肯定不会接，他的筛选条件是什么？”

孟昊思索几秒，“丁萌萌如果和云栀联系，不会用原来的手机号，去了外地，她就会办一张外地的手机卡，手机会显示来电所在地，他只会接外地号码。这个好办！”

许惟摇头，“光这样还不行，那孙子警惕得很，他换个人流密集的地方接电话，会先确认对方身份，一听不是丁萌萌的声音，肯定会直接挂电话，你定位到他的位置也没用。”

“那怎么办？”

“我们要的是云栀的位置，就必须让云栀听电话。”

孟昊觉得他脑子抽了，“他怎么可能会让云栀听电话。”

“正常情况是不可能，所以，得有不正常的人逼他一把。”

孟昊脑中警铃大作，这小子打小脑子活络，歪主意多。

“你别乱来！”

许惟拿起手机拨打一个号码，斜睨孟昊一眼，“阿sir放心，我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喂！钟二，你过来一趟，有个刺激的活派给你干……别动不动就打架，法制社会……行，我把地址发你，十万火急，你马上过来。”

孟昊忍耐半天了，等许惟挂断电话，他语气严肃地警告，“你要是敢让钟二来以暴制暴，我第一个抓你们。”

许惟把手机扔到茶几上，“法制社会，你当我们是什么人？”

“你”

“找一个能够帮忙定位的技术工种过来，钟二四十分钟后到。”

人命关天，纵使孟昊还是不能对许惟放心，仍积极得联系自己的同事。

一个小时后，所有人都到齐了。

孟昊的同事，钟涛……还有钟涛的一对双胞胎弟妹。

许惟扶额，长长叹了口气，跟钟涛耳语，“你把他们带来干什么？”

钟涛这对弟妹比他小七岁，目前尚在读高中。这俩货是许惟少年时期的噩梦，准确来说，是和钟涛比较亲近的朋友共同的噩梦。

俩货还在读小学时，许惟骑着心爱的新山地车去钟涛家，在钟涛家门口被突然飞出来的一串点燃引线的鞭炮炸得差点毁容，走的时候又发现轮胎被人放了气，去钟涛家的朋友没有谁没被两小只捉弄过。

碰到脾气暴的管他三七二十一要把俩熊孩子抓来教训，这俩货打小就不知道骨气为何物，见人一变脸，一人抱一只腿，一边哭一边嚎“哥哥不要跟小孩子见识，小孩子不懂事”。

哭是真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种。哭成这样，再旺的火气也不好发作了。

“俩小崽子回国过年，我爸我妈都在外面出差，让我盯着他们，一听要来你这儿，就非要跟着来串门。”

老幺钟甜一脸乖巧，甜甜得唤“惟哥哥”“昊哥哥”。

老二钟堂也跟着喊。

许惟叹了口气，“你俩乖一些，别捣乱，惟哥哥和昊哥哥有正事干，坏了惟哥哥的事，我就让你们爸妈把你们扔去军训。”

军训在俩小只这里是天大的惩罚，钟堂拇指食指并起，从左嘴角拉到右嘴角，嘴抿得死紧。

钟涛拍拍妹妹的头，“听话，把你惟哥惹怒了，大哥都保不了你们。”

钟甜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

“你让我过来干什么？”钟涛问。

许惟看孟昊叫来的外援正在连接设备，回道，“扮演绑匪。”

孟昊一记眼刀扫过来。

“扮演扮演”，许惟强调关键词。

“好了”，外援那头一切准备就绪。

许惟强打精神，看着钟涛，“事急从权，我简单给你说，我朋友云栀，就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公司前台她被人绑架了，我们目前有怀疑的人，但不能确定人是不是就在嫌疑人家里，所以，我们现在要通过专业手段，打通电话后定位到我朋友的位置。这个人，是个男的，叫孔辉，他小情人是云栀的朋友，发现他是个变态后连夜跑路了，我们怀疑他抓云栀就是为了找到他的小情人。”

酷爱悬疑小说的钟甜兴奋得满眼放光，“你让我大哥扮演绑匪，威胁那孔什么的交出受害人！”

思路被中断，许惟扭过头，冲她比了个“闭嘴”的手势。

钟甜很懂事，用手给嘴巴上了拉链。

许惟继续说，“的确是让你扮演绑匪，但不是要他拿云栀来交换，我们不是在演电视，这件事的逻辑是，丁萌萌没有亲人，云栀是她最好的朋友，绑匪绑了她要赎金，她让绑匪跟云栀联系，我们的目的是让云栀接电话。”

钟涛虽然看着粗枝大叶像个混□□的，但内里却是个心思细腻思维活络的人，很快明白了许惟的意思。

“OK！用我手机打？”

“我记得你有张卡是外地号？”

“你没记错，读大学时办的，后来没用了也一直把号保着的。”

钟涛是个念旧的人，大学毕业回A市以后，天天念叨他的大学时光最珍贵，手机卡舍不得扔，连那张傻-屌的毕业照都要裱起来放床头柜上。

“就用这张卡打。”

许惟把孔辉的号码亮给钟涛看，钟涛挨个输好拨出去，电话接通后响起第一声嘟音时，钟涛还有点儿紧张，不料一直响到自动挂断对方都没接电话。

钟涛把手机支到许惟面前，“没人接。”

就算这结果在许惟意料之内，做好心理准备他此刻也照样沉不住气，双手叉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显得十分浮躁。

客厅中气压低迷，连钟甜钟堂这对活泼捣蛋的兄妹都乖乖的，大气不敢出。

“他发短信来了”，钟涛突然叫起来。

所有人都纷纷围过去。

【你是谁？】

不等许惟说话，钟涛先一步进入状态，立刻回：

【丁萌萌在我们手里，想让她活命，三天内准备八十万来赎】

钟涛那个对钱没概念的一来就让准备八千万的赎金，让孔辉看到，铁定要吓个半死，多亏许惟一直盯着，在他把短信发出去前，把赎金改为了八十万。

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那头主动打来了电话。

“你们是谁？把丁萌萌怎么样了？”孔辉语气无比急切。

孟昊给外援使递了个眼色，外援在一旁噼里啪啦得敲起键盘来。

钟涛与许惟对了眼色，粗声粗气地说，“怎么是个男的？是不是那女人玩儿我们？”

不等钟涛恐吓，钟堂突然戏精附体，故作凶悍插嘴道，“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云栀的？”

他出声时许惟变了脸色，刚刚就该把那俩货关到门外去。

钟堂见许惟脸色阴沉，颤巍巍地做了个缝嘴巴的手势，表示自己不会再说半句话了。

没想到钟堂歪打正着反帮了忙，孔辉语气急切地回答，“认识认识，这手机就是云栀的。”

钟涛进入状态后，稳如泰山，“让叫云栀的接电话。”

这厮说这话时，还做势松了松领口，用舌头剔了圈儿牙。再配上他那油光锃亮的皮夹克，活脱脱就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

孔辉一看就不是等闲，立刻警觉起来，“你们为什么找云栀？”

不需许惟提醒，钟涛早想好了说辞，“丁萌萌说她朋友一定会拿钱赎她，让叫云栀的接电话，再啰嗦我就把她卖到越南去。”

孔辉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语气反而镇定了下来，“我怎么知道丁萌萌是不是真的在你们手里？”

钟甜反应快，闭紧嘴巴发出“嗯嗯嗯”的叫唤声，她在模仿嘴被胶带粘上情境下的求救声，就算不是丁萌萌的声音，轻易也不会被发现。

钟堂见钟甜抢风头，自己也不甘示弱，忘记了许惟的警告，学警匪片中绑匪的语气，粗声叫嚷，“别跟他啰嗦！等会儿他报了警就更麻烦，老刁给的价格虽然没这么高，但省事儿，也不会有麻烦，我现在就给老刁打电话。”

这两兄妹在这儿就如同倒数计时的定时炸弹，意外的，两个一唱一和还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孔辉立时慌了，“你等等，等等，你们不是要跟云栀说话吗？你们等我几分钟，我把电话拿给她听。”

钟涛：“你最好别耍花样。”

“没有，我绝对不会报警，请你们务必等一下，二十分钟，不不不，最多十五分钟。”

那头响起发动汽车的引擎声。

许惟眸色黯了黯，这孙子是真的贼。

“十五分钟后我再打来，敢报警，老子也懒得拿去卖了，三天后，在新闻上等着看她的尸体吧！”

钟涛把电话挂了。

孔辉把车扔在门口，车钥匙都来不及拔，一口气跑到顶楼云栀所在的房间，由于太慌乱，在摸钥匙开房门锁时，钥匙因为手抖掉了两次。

云栀被门口的大动静吓得缩起了肩膀。

孔辉终于把门打开，抖着手扯下云栀嘴上的胶带，气喘吁吁地说，“萌萌被人绑架了，绑匪只跟你说话。”

他慌乱起来的时候，身上阴沉沉的气息反而消失了，云栀没有那么害怕了。

“萌萌被绑架了？”

不等孔辉说话，手机再次叫唤起来。

孔辉倒吸一口气，认真看着云栀，“你告诉他们，钱不是问题，只要萌萌安全。”

云栀虽然还有点儿弄不清状况，但还是点了下头。

孔辉接通电话，摁下免提。

云栀咽了口口水，试探着说，“喂！萌萌吗？”

云栀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眼前一亮，许惟的精神明显振奋了起来，冲动之下，竟然不顾眼前形势就要去抢手机。

幸好钟涛理智一直在线，他抬手格开了许惟的手，“你是云栀？”

“是，我是云栀。”

云栀觉得声音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经历一番恫吓，加上到中午她滴水未进，低血糖的状态下，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放弃回想听筒里传来的声音。

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向外界求救的机会。

钟涛异常镇定，“丁萌萌在我们手上，给你两天时间准备八十万来赎她，否则我就拿手术刀在她心脏上开个洞。”

手术刀？

云栀一下子被点醒了，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了。

她按捺住可能会得救的欣喜，配合演戏，“你们把萌萌怎么样了？萌萌她还好吗？”

外援向孟昊点头，示意已经定位到了信号。

“八十万，一分都不能少，两天后，我会再给你打电话，敢报警，我会让丁萌萌死得很难看。”钟涛直接挂了电话。

听见手机里传出的忙音，云栀心扑通扑通乱跳，一夜加半日的拘禁，嘴巴终于得以呼吸，她长长吐了口气。

孔辉失去理智，在屋里急得暴走起来。

云栀唯唯诺诺地问，“他们绑架了萌萌，让准备……”

孔辉暴躁制止她，“不用你重复，我都听到了。”

云栀小声说，“现在怎么办？萌萌有危险。”

孔辉用力抓了下头发，头发被他抓下了好几根，云栀看着他往外走去，急得连胶带都忘记给自己封上，她本想问他去哪儿，话到嘴边复又咽了回去。

嘴巴得了自由，她终于有了呼救的机会，若是出声，反而会提醒孔辉，她选择沉默。

孔辉虽然没封住她的嘴，却没忘记把门锁上。

外援给出了确切地址，云栀果然就在孔辉郊外的别墅内。

孟昊让许惟先去公安局立案，许惟不干，一来一去太耗时间，他要立刻去找云栀。

不顾孟昊的阻拦，许惟拉上钟涛往地下停车场去。

找到了钟涛的迈巴赫，钟涛刚解了车锁，许惟抢了车钥匙一把攘开他，拉开车门上了主驾驶，“我来开。”

许惟的动作快得惊人，车嗖一下滑了出去，多亏钟涛反应快，拉开后车门窜上后座，差点被甩飞。

他惊魂未定，“砰”一下砸上车门，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老子还没上车。”

等孟昊找到自己的车时，许惟的车已经开出去老远了。

许惟耐性被耗尽，把车扔到路边，跑到孔辉家别墅门口哐哐砸门。

钟涛很冷静，拽住他的手，压低声音，“你疯了，云栀还在里头，你这么沉不住气让他发现了，鱼死网破怎么办？”

钟涛的劝诫让许惟冷静下来，他深呼吸两口气，转去摁门铃。

门铃响了几声，没人来开门。

门铃声让三楼房间里的云栀听见了，如果是孔辉回来了，他有钥匙不需要按门铃，那么此刻站的门口的必然不是孔辉。

云栀惊喜得快要哭出来，她不再跟手上的绳子较劲，大声呼救，“救命！救命，有人绑架。”

许惟停下动作，冥神听，“你听见没有？有人在喊救命。”

门窗都是关好的，云栀的声量并不高，加上人虚弱，声音传到楼下已经非常微乎其微，钟涛什么都没听到。

“那个瘪三应该不在里面”，话音刚落，手机震起来，一看，是云栀的号码。

两人对视一眼，许惟：“接！”

钟涛接起电话。

“钱我已经凑到了，用不着等两天，我今晚……今天下午就可以给你们。”

他们听见那头比较嘈杂，孔辉应该是在开车，说不定就快要到这儿了。

钟涛看了许惟一眼，许惟用唇语说“开门”。

钟涛心神领会，“我们只和叫云栀的说话。”

孔辉没办法，只能拿了钱回别墅找云栀。

八十万并不是多大的数目，他只跑了四个银行就凑了个七七八八。

孟昊赶到，钟涛正把车挪到隐蔽的地方。

许惟仰头向上看，仿佛在找可以进入别墅的方法。

觉察到孟昊靠近，他回头，“云栀在里面，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孟昊听了下，什么都没听到。

“你把车挪到别处去，他要回来了。”这时候许惟的理智已经完全回笼了。

处理好车，三个人钻到一排万年青背后藏着，三个都是大块头，这排万年青也只是勉强能够藏下他们，要细看，还是很容易被发现。

可孔辉急得失去了理智，拎着一个黑色手提袋跑向别墅大门，眼睛都没斜一下。

孔辉刚打开门锁，许惟按捺不住从藏身地一下蹿出，把他用力撞进了客厅里。眼镜飞了出去，孔辉反应奇快，立刻意识到危险，把包砸向背后的孟昊，迅速跑向地下室。

许惟无暇理会他，大喊着云栀的名字，听到云栀回应，飞奔向三楼。

钟涛和孟昊追到孔辉进到地下室，两人万万没想到地下室里还有个通向外面的小门，孔辉冲出去后反手砸上了门，孟昊拧开门把，门是向外开的，被一盆高大的风水树给抵住了。

风水树很重，从外面移过去不算太费力，但人在门内推要耗费更多的力气才有可能推开，孟昊立刻折返，从大门追去，追到外面，孔辉已经上了他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钟涛跟在后面边喘气边骂，“这孙子，反应也太快了！”

孟昊拿出手机，“师父，我碰到一个罪犯涉嫌绑架，车从龙桥的别墅区开走了，黑色奔驰，车牌号*****，快，找人把他拦下来。”

许惟很快就发现了云栀所在的房间，他边唤云栀名字边拧动门把，却怎么也拧不开。

急怒之下，他用力踹门。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云栀激动得落下泪来。

觉察到他的暴躁，她温声安抚，“许惟，许惟，你冷静点，这门是实木的，你找个开锁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