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考核准时开始。
一切都和上午一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的。
唯一的变化就是出在TA技术美术组那边。
“听说了吗？TA那边第三组好惨，考核到一半，大领导进来了，神情严肃，直接打断面试，点人站起来一阵夺命连环问，那氛围，啧啧啧。”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不是被淘汰了好几个吗？有人的作品集居然是找人代做的，不过自己也恶补了好多功课，结果还是被领导看出来了，直接pass了。”
“害，领导不愧是领导，刚从项目回来，不用休息的，依然奋战在为公司选拔人才的第一线，佩服啊佩服。”
“这就开始吹起来了？等看看他真正的实力再说吧，学术派罢了。”
“你学术你也进个微软亚研院看看……”
不管公司内部怎么讨论，今天的考核还是顺利地结束了。
向惟同对外部的讨论一无所知，此刻他正在坐在考核室里，一脸疲惫。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今天的考核结果，不太理想。
在向惟同的严格要求下，转岗成功后项目部的入选成员，只有百分之七十左右。
这远远达不到一开始的预期结果。
吴方承，陆华超和其他一众负责人坐在向惟同办公室的沙发上。
气氛有些沉闷，最后还是吴方承开口率先打破这沉闷的氛围。
“这，数量差距也太大了，惟同，要保证项目顺利开展的话，要不还是走外部招聘吧。”
“林柴，这就是你一开始保证的高尖端人才？数量不多就算了，质量也这么参差不齐。”
顶着吴方承的质问，人事处负责人林柴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不是，吴总这也不能怪我啊，我只是负责招聘而已，面试都是各技术部负责人面的，也是他们来判断合适与否，这学艺不精的问题，总不能怪我吧？”
“再者说人选问题，我已经和各技术栈负责人的对接过了，不过各技术部主管要是考虑到自己手上的项目进展，不愿意放人，对上阳奉阴违，我也没有办法啊。”
“你……”
吴方承还想说些什么，被向惟同拦住了。
“林总为公司鞠躬尽瘁，我哪会怀疑林总呢，不过也请林总以后在选人的时候擦亮眼睛，有些事情，不仅技术侧要看，思想上也要多方复核，这样才能找到真正有用的人才。林总，您说对吧？”
“对对对，向总高明，我回去一定好好研究，好好研究。”
“那两位，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在向惟同点了点头应允后，林柴火速离开了办公室。
“这starwell，表面上一团和气，私下拉帮结派也太严重了，既不愿意放人，也不愿意合作共享，难怪李子衡会来找你了。”
“三年时间，除了一开始做出来的一个《问道》的项目，毫无长进。”
“技术本来就老旧，迭代也没有任何创新点，死守着以前的项目吃老本，要是再跟不上时代，starwell的游戏很快就要被市场淘汰了，难怪李子衡这么急着想去数字人那边插一脚，公司本身的技术基础还在，趁现在数字人游戏市场才开放，来得及调整业务转向，说不定还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可惜了，这个公司其他人的眼光太狭隘了，一群中年人手里拿了点权力，就开始固步自封，争权夺利。”
“现在不是靠着一个旧项目，就能支撑公司的时代了。”
向惟同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的世界，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在S市，城市发展的速度这么快，注定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方承，走外部招聘吧。”
沉默了一会，向惟同下了决断。
“就等你这句话呢，我们这边好多资源，只要你想，随时都能用上。”
吴方承笑嘻嘻地答应了，随后他又开口问道：“那这边内部转岗？”
“继续，剩下的人和外部一起竞争，你总得干出点实绩出来让大家看看不是吗？再者说，不是过来帮李子衡吗？”
吴方承的笑意绽放地更大了。
“不得不说，既可以让真正的技术党看到行业的前景踊跃参与，又保全了李子衡的面子，也能让那些管理者军心涣散，一石三鸟。”
“这种方法还得是你啊，向惟同。”
这一下就让吴方承想到了之前和向惟同一起在卡内基梅陇大学一起留学的时候，因为他们是中国人，班级里有一些不怀好意的韩国人和日本人一起报团来孤立他们。
对外唯唯诺诺，对同肤色人种重拳出击，他们的眼光也就到这里了。
当时本专业有个重要的原创性程序比赛，向惟同他们精心准备的的程序遭人恶意删减。
猜都不用猜，犯人自己就把证据送到了他们手上。
在同一个专业的作品里找到和他们的程序一模一样的代码后，也是向惟同，想了个损招，把他们的程序对比和数据源码都列了调色盘，做了ppt ，在比赛结束前定时发送给了各个评审教授。
而他们这队则是大家加班加点把原来的程序修复完成，并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大幅度的完善修改。
这么一来，既完善了自己的作品，也揭露了他们抄袭的真相，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从此以后，那群亚裔里面，也没人再敢光明正大地给他们使绊子了。
“彼此彼此。”
向惟同答了一声，两人相视而笑。
“一起吃饭？”
吴方承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向好友发出了邀请。
“不了，我现在要出去有点事。”
向惟同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拿起挂在置物架上的外套和车钥匙，径直走出了门。
门内响起了吴方承的咆哮。
“向惟同，你个禽兽，用完就丢，都不愿意陪一起征战沙场的好兄弟吃顿饭。”
向惟同没有理会他，他走下楼，坐在车子里的时候，给陶渺渺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好久，电话那头依旧是没人接听。
幸福华里是走哪条路来着，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桂花路吧。
向惟同仔细回忆了之前的地址，发动机响起，车子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陶渺渺赶到医院的时候，陶妈妈已经睡着了。
邻居王婶看到她来了，马上拉着她出去说话。
“哎呀，渺渺，我跟你说啊，我真的要被吓死了，我和你妈妈一起出去买菜，出门的时候一切正常，我们有说有笑地到了菜市场，你妈还说要给你买点排骨炖汤喝呢，我说我去看条鱼，结果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你妈了。”
“后来我就看到市场有一个地方，好多人围着，然后有女人的哭声，我就心想大事不妙，然后我赶紧跑过去，结果就看到你妈在对着一个小伙子又吵又闹，我就赶忙跑到前面去想把你妈带走。”
“我还很奇怪你妈好好的，怎么又突然发病了呢，结果我看到那个男孩子我就懂了，高高瘦瘦的，主要是那张脸，跟你爸实在长得太像了。”
“不过他性格很好，我跟他讲了你妈的情况，他也没有追究，我就赶紧带你妈来医院了，然后方医生这边就赶紧联系了你。”
王婶年纪大了，说话容易颠倒，絮絮叨叨地，总算是把事情说清楚，陶渺渺真心实意地向她道谢。
“王婶，真是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妈出了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婶连忙避让，她拍了拍陶渺渺的手，声音爽朗：“哎呀，邻居之间本来就要互帮互助的，而且我是你妈妈的朋友，不要在意这么多。”
两个人谈着话，那边护士就过来传话了。
“陶芝兰的监护人，医生找。”
正好此时王婶也赶着要回家做饭了，家里还有两个小孙子呢。
两个人告别后，陶渺渺就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带着老花镜的方医生坐在那边，桌子上摆放着陶妈妈的检查报告。
“方医生，我妈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会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啊？”
方医生摘下了老花镜，揉了揉鼻梁。
“你妈妈这个情况，是突然受到刺激而引发的心因性精神障碍，目前看检查报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不排除后续发病的可能，保险起见，我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以后还会复发？”
“这个要视个人情况而定的，按理来说，药物控制加上不提供刺激因素，预估后续治疗还是很乐观的。”
“你们做亲属的，以后还是要多多注意一点。”
“好的，谢谢方医生。”
辞别了方医生后，陶渺渺回到病房，陶妈妈还在沉睡中，呼吸平稳，面容安详。
陶渺渺轻手轻脚地来到病床边，坐在病床旁的陪护椅上，看着躺在病床上安稳沉睡，面容平静的母亲，她的眼泪无法克制地坠落下来。
她牵起母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那双小时候牵着她的肤感细腻的宽大手掌，如今变得干枯消瘦。
陶渺渺张开口，声音嘶哑，似是有无数话想说，最终脱口而出的，只有两个字。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