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向夫子的身后望了望，见到了与自己坐同桌的二福子。
对方正在冲她挤眉弄眼，模样一如既往地欠揍。
阿芙心里想着过去和对方打闹，回答时也就敷衍了些：“是无眠姐姐。”
邢夫余听后皱了皱眉，追问了句：“无眠？商无眠？”
往常都是林清莞来送阿芙，今日却是商无眠来送的，从称呼来看，阿芙似乎还挺喜欢对方。
他原本还想再多问些，但见阿芙已经和其他学生一起走进学堂，只得作罢。
邢夫余在村里人那里听说过商无眠的名字。
对方不是本村人，前不久铺子着火时，冲进去救了林清莞和阿芙。
眼看着最后一个学生也进了学堂，邢夫余锁着眉也往里进，心里想的事情，却同接下来的教学毫无关系。
一个乾元，住在尚未婚嫁的坤泽家里，终究是不妥的。
林姑娘，糊涂啊。
与此同时，正被邢夫余叹息糊涂的林清莞，正和村里几个相识的坤泽一起在山上拾柴。
林清菀平常并不愿意和他人走的太近，但又不是不合群的那种人。
她生得好看，对待除了商无眠以外的人，态度都还算得上温和。
因此村里的这些年轻坤泽，也都愿意与林清菀多聊上几句，边闲聊边拾柴，似乎也能更轻松些。
就在她们拾好柴准备下山的功夫，迎面遇到了同样来砍柴的曲三。
他见林清菀正准备将拾满的那筐柴背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抢先一步将筐背走：“林姑娘上山砍柴啊…看着挺重的，不如我来帮你扛吧。”
曲三是刚刚上山，柴还没拾，就抢着来帮忙，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其他坤泽的兴趣：“哎哎哎，曲三，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我们这么多的坤泽，你的眼里就只有清菀吗？”
另一个坤泽接话说：“就是，你这未免太明显了！”
曲三后知后觉这样的行为的确太容易暴露了，但听着他人的调侃，下意识地反驳起来：“莫、莫要胡说，林姑娘离我近些，就顺路帮了。”
最先开口的杨小翠才没那么好糊弄，她玩笑着追问道：“你这么殷勤，说！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这么多坤泽打量着，曲三简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只得顶着快要涨红的脸继续反驳起来：“没有什么目的，哪有什么目的。”
年轻的坤泽们笑了一阵，也就不再逗他了。
这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乾元在村里素来憨厚，要说他真有什么目的，那才是怪事，应该也就是顺手。
不过方才的话锋一转，姑娘们改为谈论起村中的乾元来。
“张家的那个乾元，整日酗酒，一点儿活计也不做。但没办法，他娘愿意宠着。前段时间着急想给儿子找个儿媳，自然是找不到的。”
“他这还算好的，起码只窝在家里不给别人添麻烦。住在的村东李富，就年纪轻轻却秃了头的那个！他每次遇到坤泽时的那个眼神，我心里都怕得不行……”
三言两语间，村里近半数的未婚乾元，都被提出来说了个遍。曲三老实，和坤泽们保持着距离，并不听她们交谈。
几个坤泽却是越听越皱眉：“哎呦，快别说那些乾元了，一个个的都不怎么样，哪有一个合适嫁的呀！”
杨小翠瞄了眼林清菀，语气转瞬间变得神神秘秘，“别啊，要论起好点儿的乾元，我倒特意想起个人来。”
走在杨小翠身旁的王二花白了她一眼，跟着问道，“谁啊？你这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总是喜欢卖关子。”
林清菀敏锐，在觉察出杨小翠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时，就已经猜到对方指的是谁。
这才多久，那个人就能让这些坤泽们这么好奇了，还真是好本事。
果然，杨小翠慢悠悠地揭露出谜底，“就是现在住在清菀家里的那位啊！我没记错的话，是叫商无眠来着吧！她那张脸，生得倒是好看。”
她转而望向林清菀，话语间的八卦气息十足，“怎么样清菀，她对你有心思没？或者你对她有心思没？”
林清菀的神情毫无波澜，只淡声回答，“没心思。”
每逢八卦到林清菀的身上时，她的反应一向如此，大家习以为常，也不做过多纠缠。
几个坤泽凑在一起闲聊起来的时候，连背后背的那筐柴都似乎减轻了许多重量。
林清菀望向路边的那些杂草，心里想的是身边这些坤泽们刚才对商无眠的猜测评价。
在她的眼里，前世暴露出恶劣本性的商无眠，与张家、李家的那两个众人公认打叉的乾元比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脑海中划过些前世的片段，林清菀的眸中的温度，悄然地转冷了些：她之前，也曾可笑地以为过对方是个好人的。
耳观鼻鼻观心地在前面走了一路，曲三直接帮林清菀将柴背到了家。他放下那个筐后，简单地活动了下筋骨，之后才接过林清菀递过来的水。
商无眠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了。
她是个乾元，按理说指使她去上山拾柴显然要更好些，但林清菀记得前世那人做点活就要翻来覆去念上好几遍的德行，宁可自己去拾。
林清菀看着曲三咕咚咕咚地喝着水，不由得浅淡地笑了笑：“曲三哥，多谢你的帮忙了。”
曲三喝够了水后随手抹了下嘴，这才挠着头嘿嘿一笑，连说随手帮忙是应该做的。
林清菀注意到曲三的目光似乎时不时地就会在灶台边徘徊，她心念一动，有了答谢对方的主意，“快中午了，要不曲三哥留在这吃个午饭？”
曲三的眼前稍稍一亮，看得出有些许意动，只是显而易见地有些犹豫，“林姑娘…我那时说了谎，其实我帮你搬柴，的确是有些企图。”
林清菀眉毛轻挑，等着这人接下来的话。
曲三是不喜欢她的，倒是不必担心他是否会在接下来突然诉说心意。
曲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上次你给我的小酥饼，还能再做些吗？实在是太好吃了，我回去以后念念不忘的，也想给老大老二尝尝……”
原来是这样。
林清菀觉得有些意外，但又尚在情理之中。
林清菀没有立即答应。
想吃小酥饼，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大的要求。
不过问题的关键是，那小酥饼并不是自己做的。
正在林清菀有所犹豫时，商无眠从外面走了回来，手里还提着三块豆腐。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林清菀，下意识地说：“阿芙中午想吃小酥饼，我买了几块豆腐。”
商无眠有点儿心虚，原因无他，买豆腐的钱，是阿芙给自己的。
她拿着小朋友的钱，总要和人家的姐姐交代一下。
林清菀望了望商无眠，一句话也不说，颇有点儿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直将人看得心里愈发没底。
随后她突然动了下胳膊，把商无眠吓了一跳。
结果林清菀只是又拿出了几文钱递给她，“我再给你几文钱，去多买几块豆腐。中午的小酥饼，多做些出来也给曲三哥一家尝尝。”
商无眠下意识地接过钱，这才看到原来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曲三，她认得，前几天还过来帮忙补过屋檐。
这次过来，大概率也是给家里帮了什么忙。
商无眠向对方友善地笑了笑，边将买来的豆腐小心地放在灶台边，边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曲三哥中午留在这里吃吧，尝尝我做的小酥饼。”
曲三听到“小酥饼”这三个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唔，我也能一起吃吗？那就麻烦了……”
商无眠只是笑了笑。
等商无眠离开以后，曲三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和林清菀夸奖道，“原来那几个小酥饼是商姑娘做的啊，好厉害！”
林清菀漫不经心地轻“嗯”了声，就当是跟着一起赞许。
才没过多久，商无眠就再一次站在了卖豆腐的货郎面前。货郎不是本村人，并不认得商无眠，见她面善说话时也就随意了些。
“乾元君这么喜欢我家的豆腐啊？这才刚买了三块，又过来续了？”货郎边给商无眠捡着豆腐边调侃她，“不会是刚才回家的时候摔坏在半路了吧？要遭家里的坤泽夫人打喽！”
商无眠不仅不恼，还附和着同他讨价还价：“是啊，要遭打了。所以看在我这么惨的份上，货郎这豆腐要不要多送我一块？”
货郎轻啧了声，果然多捡了一块给她，“多给一块就多给一块，拉个主顾嘛。哎，看来乾元君不肯吃亏啊。”
商无眠轻挑眉毛，归去的路上带了些许笑意。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不仅做了不少豆腐馅小酥饼，还炒了两道小菜，最后又拿小葱拌了盘豆腐，一起端到了桌上。
阿芙满意于无眠姐姐的信守承诺，悄悄地向她竖了竖大拇指，被林清菀看到后，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清菀还记得答谢曲三的事，便招呼他说，“小酥饼做了许多，曲三哥随便吃，已经留出了给你带回去的那部分。”
商无眠也跟着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敞开了吃。
曲三闻着桌上饭菜飘来的香味，也就不客气了，连忙拾起筷子尝了尝。
每样菜才不过吃了两三口，他就忍不住赞不绝口，“好好吃啊！感觉都能比城里的那些大厨做的还要好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