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和姬刃并排而行，在他们前方的，是执着于手机导航的苏小晓。
他们从破晓的那家咖啡店出来，倒了一班飞机一班高铁，出站后又坐上了一辆小破中巴，一路磕磕绊绊来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看周围建筑不像是城市，倒像是发展不均衡的乡镇。
黄土在三轮车轧过后卷起，灰尘遮罩了三人的视线，而他们，需要在这样一眼能看到尽头的小路找到导航上显示的那个地方。
“见鬼，地图上显示明明就在这啊！”苏小晓抱怨道，“我都到目的地了，也没见哪有入口啊。”
谢言有点吃惊：“你没来过吗？”
苏小晓斜了他一眼：“来过又怎样，没来过，又怎么样？”
“我们到底要找什么地方？”谢言看着原地转圈的苏小晓，忍不住问出了口。
苏小晓没有理他，回答他的是姬刃有些低沉的嗓音：
“无相城的入口不固定，但大概位置是确定的。”
苏小晓竖起耳朵偷偷听着。
谢言愣了：“那要怎么找？”
“不知道。”
姬刃回答得理所当然。
不是大哥，你要是不知道你接他话干什么呢，我还以为你真的无所不知。
“我知道了。”谢言忽然出声，“无相的解释是摆脱世俗之有相认认知，那是不是就是说，我们得找个看不见的地方进去？”
“尊嘟假嘟。”苏小晓新买的手机，沉迷于上网冲浪，“你是不是对无相有什么误解。”
谈话间，她突然看到前方一抹身影，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你们看前面那两人，觉得熟悉吗？”
谢言和姬刃安静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苏小晓接着问道：“在这样的地方，我们的出现是不是很突兀？”
“所以呢？”
“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很突兀，想必他们也是来找无相城的，那我们是不是能跟着他们走？”
话音刚落，苏小晓先行一步，跟着前面的两位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可没想到刚进去，他们人竟然不见了。
而这巷子里面，竟然是一个死胡同！
这两人就这样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了。
“这应该就是入口了，不然他们也不会消失不见吧。”
苏小晓话音刚落，便看见谢言沿着四周的墙壁慢慢摸索着，似乎想要从中发现什么门道。
“你干嘛呢？”
苏小晓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找入口。”谢言回答，“所以我们应该从哪里进去？”
苏小晓左右看了看，最终将视线停留在没有任何出路的前方。
“你不会想把这面墙破开吧……”谢言有点担忧公共设施安全。
“当然不是。”
她冲着谢言坏笑了一下，拽着他的衣服直接向那面墙冲去。
谢言慌了：“哎哎？”
“你想要干嘛？”
眼看他俩就要撞到墙上去，但下一秒，他们居然奇迹般地穿过了这面墙，并且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
这面墙就像是虚幻一样，只是肉眼能看见而已，对他们并不起阻拦的作用，而是连接普通世界与“渊薮”的工具。
就如同咖啡馆里的那扇门帘。
苏小晓看着面前热闹又复古的小巷，和墙外萧条的街道形成强烈的对比。
奇装异服的小贩在街两边吆喝，路过的行人偶尔会上前看两眼。
但前来光顾的并不只有人类，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生物。
很显然，他们此时正身处传说中的“无相城”。
谢言有些新奇地看着，还不忘抛出自己的疑问：
“这地方所有人都能进来吗？”
“是啊，但只有能力者可以进入，普通人是看不见那面墙的。”苏小晓走在前头。
谢言点了点头：“所以无相城到底是干嘛的？”
他看着小贩摊上贩卖的物品，问道：“这是……能力者中的黑市吗？”
“你说对了，无相城就是一个巨大的黑市。”苏小晓道。
苏小晓看着四周有些恍惚，这里变化真的很大，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了。
上次来这儿，还是安置一个很久之前认识的朋友。
她逛了两步，来到其中一个摊位前，拿起桌上透明的瓶子，里面装了一张捆起来的纸团，而桌上密密麻麻，竟有无数个大小不同的瓶子。
这难道是漂流瓶不成……
“传说无相城是不依靠任何势力的闲散能力者组建而成，有的能力者难以适应现实社会，于是在这里贩卖只有能力者们才需要的物品，以谋取生路。”苏小晓一边观察着手中的瓶子，一边说道。
“所以这里聚集的，大多都是比较底层的能力者们，当然也不缺乏有高人的存在。”
周围来来往往的能力者，有的面露凶相，看了让人不好接近，而有的慈眉善目，与附近的环境格格不入。
“在这里，你可以交易任何物品，当然也包括生命，所以你会经常看见街边有悬赏的告示，实名或者匿名发布的人，总会在悬赏完成后给予杀手奖励。”
谢言有些吃惊：“那这不就抢你们生意了吗？”
“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们可不是这样一群亡命之徒。”苏小晓有些不屑。
她接着说道：“除了悬赏，我记得无相城里最出名好像是拍卖所，和地下的竞技场。”
“竞技场？”
“大概就是……”苏小晓想了一会儿，“像古罗马竞技场一样，用角斗来消遣娱乐吧。”
“有很多背后势力庞大的家族会来这里挑选合适的斗士，将他们纳入自己的家族中，作为死士一样保护着家族里重要的人。”
“不过我们的目的地可不是竞技场。”苏小晓故意卖了个关子。
“所以我们到底是来这干嘛的？”谢言问道，“总不能是来和他们争夺亡命之徒这个称号吧。”
“不着急，师父我在无相城有个好厚米，今天特地带你来见他。”
谢言正在对着无相城里的新鲜玩意儿感到好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苏小晓拉着向前走。
她捣鼓着手里的手机，像是赶时间一样有些着急。
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走在他们身后的姬刃，看着那瓶子眯了下眼，最后抬头看看小贩，但却什么也没说，跟着他们离开了……
他们顺着摊位拐了几个弯，一路来到一间茅屋前。
“你对这里这么熟悉？我还以为你没来过。”
谢言挣脱了苏小晓的束缚，理了理衣服。
苏小晓举了举手机：
“大哥，你还在扮演原始人吗，我难道不能用手机直接联系他本人吗？”
“…………”
“对了，一会儿见到他不要跟他聊天。”
苏小晓留下这样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朝着屋内喊了几句。
这地方颇有古时村落的感觉，破烂的院落和木质的桌椅，穷得肉眼可见。而萧条的院落与街道的繁华形成强烈的对比，不知是一位什么样的高人住在此处。
一位穿着围裙的“野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说他是“野人”，完全是因为此人留着乱糟糟的长发，多日没有打理过的胡子和他露出的腿毛一样，看了让人直呼狂野。
苏小晓招了招手。
“野人”看清来人，拿着锅铲的手顿了一瞬，接着两眼放光，小跑着向他们冲来。
“小晓啊！好久不见啊！”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让我猜猜，你一定是有事相求吧！”
“这么多年没见，也没听你说要来看我，真没良心！”
时隔多年，苏小晓再次听到他开口，有种难以言喻的别扭感，不知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容貌和声音大变。
他现在的声音和他的形象极其不符，就像是一米八的魁梧大汉拿着芭比娃娃说真可爱一样。
令人头皮发麻。
当然，这绝对没有侮辱大汉和娃娃的意思。
苏小晓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反而是有些嫌弃地往后退半步，躲开了“野人”的熊抱。
“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发会打扮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
“野人”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嘲讽，热情地招呼他们到屋里坐。
但当姬刃路过他的时候，“野人”那开朗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迟疑，他上下观察了一下，似乎在脑海里搜索认识的人名。
这一举动惹得姬刃也停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忆。
几秒之后，“野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紧接着他又想要极力掩饰自己的神情，看样子他像是装作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答案了一样，有些兴奋地说道：
“你是李家那小子吧？”
“前些天你家里人在我这拿了几担米，到现在都没有音信。”
他一把揪住姬刃的领子：“今天再不给钱，老子就把你们都杀了！”
“野人”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苏小晓只得上前劝道：“你认错人了，放手，他是和我一道过来的。”
“野人”愣了愣，仔细观摩着姬刃的脸，半晌，他有些尴尬地说道：“嘿嘿，不好意思，小伙，认错人了。”
“没生气吧，进屋坐进屋坐。”
“唉我就说嘛，那李家抠抠搜搜，怎么可能派个儿子上门找打呢。”
被这没来由的一出折腾，姬刃也不生气，他垂下眼眸，没做任何回答，独自走进了里屋坐下。
倒是有些失望的样子。
见无人回应，“野人”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小晓啊，真是对不住了，让你朋友受惊了，这样吧，今天给你们做顿好的，补偿一下！”
“对了，你这朋友什么来头，有点个性啊。”
苏小晓不想回答，径直走进了屋子。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说话了。”谢言说道。
苏小晓挑了挑眉。
“看样子他是个话痨啊。”
几人围着丝毫没有经历过加工的木桌，坐在有些生硬的板凳上，这地方小得都腾不开脚，也不知道是怎样容纳“野人”这尊大佛的。
“让我来猜上一猜。”
“野人”决定临场发挥。
“你是来找我的，但你不需要我的帮助。”他对着苏小晓说道。
“你见到我一句话也不说，想必不是为了我而来。”
他看着姬刃，后者正在发呆，听到这句话回过了神，但仍旧看着“野人”，一言不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至于你……”
“野人”看向谢言，但苏小晓总觉得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应该是你有求于我吧，让我猜猜……你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但是呢，这一路上危机重重，恐怕有人担心以你现在的实力会拖后腿吧。”
“野人”瞟了眼苏小晓，说到“有人”的时候，特地加重了声音。
他有些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好像期待有人能表扬他全都猜对的样子。
“你怎么不去算命？”
苏小晓翻了他个白眼，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料事如神。
“所以，指点他一下？”她问道。
谢言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大概是不太明白这个吵嚷着要当师父的人，为何转眼间就将他卖给了别人。
“放心，你还是为师的好徒儿。”
苏小晓拍了拍谢言的肩膀，完全不顾后者纠结的脸色。
这趟无相城之旅，她本是奔着无尽森林的地图来的，有消息说它会在这两天的拍卖会上出现。
而这则消息，正是眼前这位不靠谱的“野人”告诉自己的。
“野人”名为周束，是早前苏家还在的时候，经常来往的贵客，印象中他是以老师的身份，在苏家教授刚成年的能力者们一些基本的“规矩”。
苏家灭亡后，他便选择来这无相城里安家，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苏小晓想着，正好周束在这里，把谢言交给他调教一番，也不至于对不起谢言“天选”这一身份。
说实话，对于“天选”的事情，苏小晓也知之甚少，她甚至不知道“天选”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也许就是老一辈想在每个家族中找个实力最强的人来继承家业吧。
想到这，苏小晓无声地笑了笑，她转头看向姬刃，这个神秘的男人同样身为天选，他是否知道一些秘密呢？
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想到姬刃也同样找到了钥匙的线索，就在这无相城里，这一趟，他们来得丝毫不亏。
“他刚接触能力者，很多条件都没能达到常规水准线，所以这几天需要你的魔鬼式训练。”
苏小晓的思绪飘回，对着周束说道。
谢言听着，觉得很不对劲：“什么叫魔鬼式训练？还要进行好几天？”
看得出来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训练到你是个合格的天选为止。”
苏小晓说完，还特地给了周束一个眼神暗示，生怕谢言看不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密谋。
“小兄弟身子骨有点弱啊。”
“所以说，男人还是要多锻炼。”
“你看我这身材，这样貌，哪个女子看了不动心？”
周束打着哈哈。
“你多久能搞定，我们要在这待多久？”
苏小晓有点担心跟这人在一起久了，自己的精神状态会出问题。
“啧，你这打扮，是想体验贤妻良母吗？”
她看着周束手里舍不得放下的锅铲，又撇了眼他腰上粉红的围裙，皱着眉说道：
“这些年你在无相城就混成了这个样子？”
苏小晓叹了口气，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抬眼看见从厨房出来了一位性感妖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