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地下停车场，陆续有一些车开回来。一辆红色的车疯了一样，从三人身前疾驰而过，接着漂移进停车位。

陈青晞对着它翻了个白眼。

三人过了过道，就是陈和贻的白色轿车。

江佑珺拿出钥匙开锁，对着陈青晞解释，“昨天我送老师回来，老师让我把车开走，说今天研究所还她。”

让陈和贻上车还颇费一番功夫。还是江佑珺开车，陈青晞和陈和贻坐在后座。

陈青晞拿出手机刷着，“我们走外环吧，不容易被堵。出通告了，停课停工停运，非必要不外出。”

车上到地面，情况比她们想的还要严重一些。到处是奔逃的人、救命的呼喊声和被丢弃的车。

好几个脸上、衣服上染血的人，两眼通红、表情狰狞，宛若发疯的野兽，疯狂地追逐着离他们最近的人。

一个人被“野兽”追上，陈青晞不忍再看，低头鼓捣她的手机，打算把各大地图软件的离线地图和离线导航下载好。

前面的路被堵住，江佑珺右转方向盘、加大油门，撞上车尾，挤着非机动车道将车开过去。

车行驶上高架快速路，这个方向的车还不算多。

左后方飙来一辆跑车，一路响着喇叭，愣是不变道，追在前面的车后狂响喇叭。

响了几分钟，前面的车犹豫着开始变道，后面的跑车也开始变道超车，两辆车撞一起去了。

江佑珺急忙右转方向盘，从它们身边擦过去，吓出一身的汗。

“啊啊啊，这世界太疯狂了。”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陈青晞，忍不住开口评价。她扭头一直看着后方的情况。

车开始着火了。

在快到江佑珺所住的小区前，又发生一起事故。

陈青晞心中掂量着，坐车容易发生交通事故，不坐车容易被追，还是坐车吧。

原本仅需一小时的车程，三人花了将近两小时。

一进屋子两人都有些累。

陈青晞扫看了一眼房子。房子的装修风格偏冷淡，色彩是冷色系的，软装也是如此。墙上并没有什么饰品之类的，布艺织物也少。

“这边是新小区，目前入住率不高。离研究所也近，所以我小姨给我买了这里。你们随便坐吧，晚上你们睡我房间，我睡沙发。”江佑珺懒懒地说，就近找了个沙发坐下。

想到什么，她改变想法：“嗯，你还是跟我睡吧，我俩睡房间，让老师睡沙发吧。”

陈青晞放下背包，坐到中间的沙发上往后靠，“行，我没问题。已经下午一点了，你饿吗？你家有什么吃的吗？”

椅子还没坐热，江佑珺又站起来，“我帮老师处理伤口，冰箱里有鸡蛋，厨房的柜子里有米面，你看着弄吧，我不挑食。”

江佑珺给老师重新处理左肩上伤口。肩上皮薄肉少，子弹擦过骨头。万幸没有打中骨头。

没用多长时间，陈青晞的简便午饭西红柿鸡蛋面也弄好了。

吃了几口后，江佑珺心中赞叹，‘为什么一样的材料她做的比我好吃。’

饭后，陈青晞将妈妈拉到卫生间内。

帮妈妈换一件上衣后，看着现在的她，陈青晞心中的悲伤如雾般漫起来。

‘小时候妈妈照顾我，现在轮到我照顾妈妈。我可以的！’她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将妈妈牵到客厅里坐着。

江佑珺心中还惦记着昨天的试药，问陈青晞：“你知道，老师昨天回到家是什么情况吗？”

“昨天？”陈青晞回想着，“昨天我加班，晚上九点多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已经睡了。半夜有发烧，我一点多醒来给她贴了降温贴吃了退烧药。”

“什么药？”

“布各芬，医药箱里的药我带了一些，”陈青晞翻了翻包，将药举起来，“这个。”

江佑珺将药拿在手转了转，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情。‘现在还理不清什么情况，只能将所有的事情都过一遍。研究所还要去一趟，资料要全部拷贝下来。’

“我要去一趟研究所，你和老师就先呆在这里好好休息。”江佑珺又风风火火地动起来。陈青晞只觉得她好有干劲，不愧是妈妈的学生，而自己只想继续躺在沙发上。

想到什么，陈青晞又爬起来，连忙道：“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我运动能力还可以，打不过可以跑。”

江佑珺从房中拿出双节棍，又将捡来的枪放入小包中，斜跨在腰间，一边走一边说：“不必了，你不熟悉研究所，多一个人可能会多一份危险。我去去就回来。”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陈青晞看着她出门。她觉得这娃娃脸女生莫名的靠谱，行动力强，还会用枪。当时如果不是她出现，自己也不可能快速应对上午一件件突发的事情。

从住处到研究所，步行大约二十分钟，匆忙出门的江佑珺停在了电梯前，思考着开车去研究所还是骑自行车去。

摸到口袋中的车钥匙，她按下电梯键，‘开车去吧。’

去研究所的路主要是一条南北向的大道，向南而行再左拐就到了。

一路十分顺畅，江佑珺强迫自己忽略路上遇见的三俩行人，优先完成任务。

伸缩门是开着的，她直直将车开进去，横停在大楼的右前方。将车窗关好，拿上副驾座上的双节棍，开门下车。

江佑珺刚下车没走几步，大楼里出来两人，走在前面的是何乾进院士，后面跟着一位着装普通的男人。

江佑珺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看过来，两人对视两三秒。“这边，”男人抬手，指引着院士上了大楼左前方停着的一辆车。

电梯口在大厅左边，江佑珺陆续碰到好几对匆匆离开的两人组合。

电梯里，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江佑珺在心中猜测：‘军人么？’

电梯门关上，去往五楼。

“你在干嘛？”

如背后灵一般的声音响起，周胥吓得跳起来。实在是他做贼心虚。

转过身，看到门口的江佑珺，周胥松了一口气：“没，没干嘛？我关心我们的实验，所以来看看。”

江佑珺已经走到他身旁。

现在的情况，她没时间也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上手，出其不意地将他反扣在地上。“说不说，不说我弄死你。”

“痛，痛，轻点，我说。”没想到江佑珺如此暴力，周胥脑中快速地转着，想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昨天我拿了一个成品做研究，失败了，想再拿一个。”

“昨天你拿了一个成品做研究？我清点过，成品没有少。”江佑珺蹙眉。

周胥说：“我拿的是成品啊。啊！我记错了，我拿的是半成品，难怪失败了。”

江佑珺不信周胥这漏洞百出的借口，他身为助理研究员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她一边加大膝盖压在周胥脖子上的力量，一边说：“你要是说实话，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你要是继续说谎，那就别活了。我相信今天以后，不会有人追究我的责任。”

周胥第一次体验到濒死的窒息感，在说和不说之间游移，最终右手拍了拍地板。

江佑珺将膝盖抬起来一些，周胥大口地呼吸着。

“说吧。”江佑珺冷冷地看着他。

“冯墨韫花一百万跟我买最终成品，我没抵住诱惑，又怕被发现，就拿了一个成品又把第二层的半成品放到第一层去。”

“还有呢？”

周胥眼珠子转了转，说了出来：“我把标签上的6改成7了，刚才打开冷藏柜没看到它。”

“还有呢？”江佑珺加大拖长音量，膝盖又开始施加力量。

周胥心一沉，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我，我之前一直泄露我们组的资料，这真的最后一件了!”说完后，他泄了力，如死鱼般趴在地上。

江佑珺放开他，在他背上重重踩一脚，“滚吧。”

“嗷。”周胥痛叫一声，扭曲着爬起来，弯着腰奔逃出实验室，临出门前又转过头来看一眼冷藏柜，面露可惜，扶着墙出去。

虽然重重踩了一脚，江佑珺还是很火大。她眼中有怒气，盯着他离开。她的道德底线压制住她，不然就不止是一脚了。

关上实验室的门，江佑珺先拷贝所有资料、再深度删除电脑上的，接着将一些重要的文件粉碎，最后站在冷藏柜前。

‘我现在没有时间和条件继续研究，老师也没法。’江佑珺看着它们沉思着。

‘杀手，冯墨韫。’她心中下决定，将一柜子的试剂都销毁了。

大约是那些“双人组合”的原因，江佑珺一路顺畅、一路平安回到家中，连双节棍都没用上。身体却比平常更显疲惫。

“你回来啦。”陈青晞上上下下打量江佑珺，见她干干净净，毫发无伤地站在那，放下心。

陈青晞说，“你出去的这段时间，我一直盯着政府部门的最新消息。虽然发通告让我们安心居家，说他们会投放物资，但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做好准备。”

说完，陈青晞停顿一下，问出心中的疑惑：“你觉得，这是病毒，还是什么？”

“是什么还不清楚。这几天多喝水。我们现在的身体可能也有些状况，但还没被我们感知到。”

回答完的江佑珺，不知道是身体劳累、还是今天一整天精神高度集中、还是受陈青晞影响，也想趴在沙发上。

但还是克制住自己，只是坐下。想到那具起尸的杀手尸体，江佑珺眯了眯眼。

“我们早点洗澡吧，不知道还能享受多久，我储了一些水，以防万一。”陈青晞建议道。

随便吃了晚饭，早早洗漱完毕，陈青晞和江佑珺进入房间。

晚上七点，本应有些喧闹给小区添加人气的时间点，只剩下路灯如往常一般亮起。

偶尔传来几声尖叫或大喊，显示着今夜的不同寻常。

两人都坐在床上。

陈青晞拿着手机，刷着消息，清澈的大眼时不时瞟一眼头发散下来的江佑珺。

“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吧。”坐在陈青晞对面的江佑珺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我说啦。”陈青晞放下手机，对着江佑珺说出心中思量好的一长串话。

“我好奇你是什么人，你会用枪，还有双节棍。今天上午如果不是你出现，我可能要发愣一段时间，没法快速理清自己要做什么，可能门口的尸体会被发现、可能错过最佳的逃离时机、可能妈妈会被抓去研究、可能会再次碰到上门的杀手。”

“有缘你会知道的。”江佑珺回答得很简短。

“噗嗤。”陈青晞笑起来，“你这不像是未来研究员会说的话呀。”

听到“研究员”，江佑珺想起一件事，抬起头，盯着她认真地说：“你妈妈情况特殊，我不建议现在这样的她被发现。在不确定研究员是谁的情况下，我不想她成为实验体。”

陈青晞也认真起来，身子都坐直了，看着江佑珺可爱又严肃的脸说：“我会保护好我妈妈的。”

除此之外，陈青晞又有些迷茫起来。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随遇而安，跟着妈妈换了大约三个城市。

其中一个城市，年龄太小的她实在是记不得叫什么。

虽然是单亲家庭，但妈妈给足了她父母之爱和安全感。刚离开大学进入社会，本想在狗公司混吃等死，没想到毕业到现在才两个月，世界就变了样。

陈青晞觉得自己不能多想，放下手机道：“我先睡了，你随意。”

她躺下身，侧着睡，闭上眼睛。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江佑珺下午拷贝资料的间隙给小姨打过电话，加上现在拨出去未接的，陆续打出将近十个电话。

‘怎么一个两个都失联。’江佑珺有些烦躁。

‘明天起来再做决定。’她也躺下，关灯睡觉。

凌晨三点多，坐在客厅的陈和贻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似是撞门又像敲门。她缓缓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她轻轻地抬起右手，放到门把手的上方，停在那里。意识深处，警告她不能开这门。手停在空中五六分钟，最后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