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那天他确实做错了。
他不该答应去赴魏永杰的局，在局上被那名所谓十八线女星但实则只是个素人的姑娘缠住，然后又在迷迷糊糊中被她送进酒店。
说来蹊跷，狗仔当时放出的那几张照片里清晰拍出了李天意的正脸，而那个女人不是低着头就是歪着脖子，刚好回避掉了每一帧镜头。更奇怪的是，那狗仔直至后来也没有放出完整的视频，从头到尾只放出了关键性的能体现两人亲密关系的截图。
其实对此，李天意早已经无所谓了。
“你是说，你不认识她？”陈重晚显然是有些怀疑的。
李天意说：“不认识啊，一直不认识，那晚之后就完全没联系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我问了魏永杰，他说她出国做了幕后，好像是摄影师，但当时那个局组的很乱，谁用的真名谁用的假名，搞不清楚。”
陈重晚看着他：“李老师私底下玩的挺花啊。”
“我不说了吗那是魏永杰组的局！跟我可没关系。”李天意往旁边鞋柜上一靠，插着兜不服气地道。
陈重晚眼神游移，紧跟着转向他：“魏永杰的圈子里有你，你的圈子里有他，乱也是一起乱的。”
他要这么说李天意可也有话说了，“是吗？那你跟姜承越也是这个道理吧，他可是咱们圈内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陈重晚一噎，“我清者自清。”
“巧了，我也是。”李天意歪着头冲他笑。
陈重晚可不吃这套，他绝不会让李天意就这么蒙混过关，“你们一晚上什么都没做？李天意，我也不信。”
“当然知道你不信啊？！谁会信啊？！所以你看我解释了吗？！因为解释了我会被骂的更惨啊！”李天意粗着脖子嚷嚷道。
陈重晚忙转过身去，靠在另一边墙上，两人隔得远远的，谁也不理谁。
他不是不相信李天意，他是不相信喝醉酒后的男人。
“可，你怎么证明你们真的没发生什么？万一发生了，只是你忘了。”陈重晚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
李天意两眼紧紧一闭，扶着头:“啊，我醒来的时候我们俩衣着完好的躺在床上，这还不够证明吗？？？而且我自己做没做过我能不知道吗我又不是傻子！”
到这里，陈重晚终于稍稍信了三分。
“那，那她就只是为了把你送回酒店？可她为什么不及时走呢。”
“我哪知道。”李天意提起这事儿就烦，“我不想用恶意揣测她。人家好心送我，可能也是喝多了，所以直接睡下了。”
李天意确实不想用无端的恶意揣测她。当时在局上，她跟魏永杰找来的其他姑娘不同，别人唱歌跳舞聊骚，她只是坐在旁边默默地陪他喝酒，好像看出他心情苦闷，所以一直在说些开导他的话。
李天意记得很清楚，她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
“哦，”陈重晚抱着臂，两条长腿半直半屈交叉着站在那，“好吧。我相信你了。虽然我相信没什么用。”
李天意抬起头，沉默了半晌，看着他:
“不，你相信就够了。”
***
自打知道彼此都是单身以后，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好像就完全变了。
至于怎么变的，具体变成了什么样，说不好。但剧组里的人都能看出来，两位主演老师在片场的交流变多了，戏外的互动打闹变多了，对视的眼神也更拉丝了，总之一句话总结，俩人感情貌似融洽了许多。
这是好事。
只是宋呈不这么认为，他感觉陈重晚看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的不友好，尤其是在每次演完虐伤何秋生的戏份之后。
剧本里，顾怀邦对孔霜舟虐待何秋生这事儿是完全不知情的，可陈重晚这么一来，宋呈每次演戏的时候都心有余悸，仿佛下一秒顾怀邦就会举着枪怼过来。
一晃二十天过去，宋呈终于盼到杀青，孔霜舟死于陆安德手下，一枪毙命。
何秋生跪在堂前，对着师父和师兄的牌位痛哭不已。他为什么要哭？他明明恨极了孔霜舟。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夜里的每一场噩梦，都是败那个人所赐。
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梨园还没有何秋生孔霜舟这两个名字的时候，他们也曾是最亲近最相爱的兄弟，他们也曾在大雪中玩闹，也曾拉着手上屋顶看夕阳。
何秋生数不清小时候有多少个冬夜，是在师兄的怀里睡着的，更数不清有多少条罚戒的鞭子是在师兄的身下躲掉的。
何秋生哭，哭得是从此金陵，再无故人。
“宋老师杀青快乐！”
李天意捧着花束递给宋呈，陈重晚站在旁边随大家一起鼓掌，终于露出友好的笑容。
宋呈觉得这笑容属实来之不易，“陈老师看我死了终于高兴了哈哈哈哈哈……”
陈重晚有点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自然搭上李天意的肩，说：“哪有，我们家何秋生哭这么伤心，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大家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二位在片场勾肩搭背的亲密举止，李天意作为当事人更是习惯，嘚嘚嘴道：“放心吧，走了个你，来了个陆安德。”
李天意说得没错，陈重晚最讨厌的就是陆安德这个角色，整本书最可恶的反派，汉奸，也是顾何二人之间最大的阻碍。
然而这个演陆安德的演员，却是他们需以膜拜的大前辈。陈重晚就是想因为剧情的事耍小孩子脾气，也没办法耍。
于柏弘进组那天的气场，李天意记得很深刻，墨镜西装寸头，完全不是一个酷字就能概括的。导致他在对戏之前非常紧张，生怕大佬不满意，会把场面弄得尴尬。
但结果出乎意料。于柏弘喜欢他。
“天意啊！你演的太好了，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于柏弘不仅不高冷，反而说话特别直白，表达方式特别直接。
助理乖乖把椅子挪过去，李天意坐下来，乖巧地冲他笑着。于柏弘拍拍他的手，“我以前没见过你，只知道你长得好看，但我现在见了，我发现照片真的是，跟真人差很多啊，天意你几几年的？”
“噢，我92的。”
“啊！你有三十岁！？看不出来啊，我看着你顶多只有二十四五岁。”
于柏弘夸人也是蛮夸张。李天意头一次遇到比他还e的人，差点儿招架不住，“哈哈哈哈于老师太会夸了，我瞧着您比我年轻呢。”
于柏弘今年四十有一，李天意你也别说别人夸张。
“哎哟我觉得你太好了，真的，我跟你说，我根本不信网上那些，他们就是嫉妒你，知道吧？我觉得你特别好，我喜欢你，你信我，这部电影一定能把你送上一个高度…”
“不不不，哈哈哈那不能这么早说……”李天意汗都要出来了，周围可都是有摄像机在拍花絮的啊。
“不不不你信我，天意，我把话放在这里，将来你要是得奖了，你得第一个请我吃饭。”于柏弘还来。
李天意赶紧附和，结束掉这个话题:“那是一定，借于老师吉言了。”
两人说着笑着，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还坐着另一个人。李天意不经意往边上一瞥，只见陈重晚的表情非常之凝重。
……
下午拍摄时，陈重晚在喊“何秋生”的这个语调上卡了半天。
“何秋生！”
“何秋生。”
“何秋生？”
叶启亲自走上前指正:“你们俩这时候已经是情侣了，恋人了，你担心他，应该怎么喊？注意那个语调，温柔，但急切。”
“何秋生。”
“何秋生。”
陈重晚练习个不停，李天意在旁边转来转去，时不时逗他一句，“喊我干嘛？”
陈重晚不理他，他就贴上来，继续笑嘻嘻地问:“喊我干嘛？我问你喊我干嘛？”
陈重晚推开他的脸，专注于跟叶启交流，模样既无情又认真。李天意生气了。
等陈重晚找到感觉以后，终于喊出了一个合适的语调，“何秋生。”
“对，就是这种感觉。”叶启说:“可以，说，何秋生，你装聋是吧？”
“何秋生，你装聋是吧？”陈重晚练习道。
叶启指导完回去，两人本应该接着对戏，但李天意此时已经坐在另一边乖乖看剧本了，身后那些人无论说什么他也不再搭理。
陈重晚喊他:“何秋生，过来对戏了。”
李天意装没听见，动都不动一下。
“何秋生，过来了。”
“何秋生？”
“何秋生！何秋生。秋生啊。”
陈重晚拿着剧本，等化妆师补好妆，他悄悄走到那位装聋作哑的人身后，一只手覆上他的颈背，捏了捏:“何秋生，你装聋是吧？”
李天意被捏得有些疼，嘶了一声，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生气了。”陈重晚绕到他面前，“于柏弘在你后面。”
李天意立刻回头去看，眼珠子转了半天也没找见人影。
“骗你的。”
“……”李天意眉头一皱:“无不无聊？”
“你跟他聊那么开心，跟我就，别碰我！我当然无聊了。”陈重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这么说话了。
李天意刚想张口，抬起头就看到对面有摄像机在拍他们，急忙伸出手一挡:“别拍了。”
陈重晚转头去看，然后又毫不在意地转了回来，笑了笑:“他们不拍，我们cp粉磕什么？”
？
李天意震撼，陈重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们俩哪有cp粉？？”
“我们有两个cp超话呢，你不知道吗？”陈重晚因为蹲在地下，所以眼神是仰视着的，李天意很难得看见仰视着他的陈重晚，像一只假装温善弱小的小狼崽子。
“我看你真的疯了。”李天意没什么脸跟他讨论这个话题，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那超话是他自己偷偷带头找人建的。
他站起来往外走，一是想逃避这个话题，二是想逃避摄像。
陈重晚跟出去，走到他身边继续问道:“李老师更喜欢哪个名字？”
“……”李天意当然是哪个都不喜欢了。
“反正我是两个都挺喜欢的。”
“谁问你了？”李天意瞪着他。
srds，想来陈重晚估计是没点进超话里细看，不知道那里头其实全都是骂他俩的帖子……
“天意啊，天意，你什么时候收工？晚上收工一起吃饭吧？”
两人正聊得高兴，于柏弘突然裹着大棉袄从院子外走进来，盯着李天意的那双眼睛直直放光。
陈重晚笑容一收，脸色顿时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