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邻居，”阮蓄之收回手，“我还是班长，于公于私，我都该照顾你。”
辜意好奇，“今天晚上大概有八九个同学都没去吃晚饭，你为什么不给他们买？”
阮蓄之哑口无言，看辜意摇头叹了口气，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我跟你讲，对别人好可以不张扬宣告，但最好别嘴硬否认，否则很容易吃亏，就好比在爱情里，许多暗恋的人总是沉默，最后也只能得到沉默。”
“暗恋？”阮蓄之笑了下，“我在暗恋你吗？”
“打个比方嘛。”辜意不好意思地剜他一眼，话题一开，就有点收不住嘴，“你话那么少，还总是喜欢装深沉，以后遇到喜欢的肯定不知道怎么追。”
阮蓄之“哦”了一声，“听起来你经验丰富？”
辜意有个啥经验啊，但阮蓄之那语气像嘲讽，他不太爽快，又觉得纸上谈兵不容易让阮蓄之信服，于是很装逼地说：“对啊，所以以后如果你遇见喜欢的，可以找我做军师，保证你一举成功。”
“这样啊。”阮蓄之似是好奇，“那你谈过几个？”
辜意大放厥词，“五个。”
阮蓄之问：“都是什么样的？”
“嗯……长得好，个头高，成绩好，对我也好。”辜意一边瞎编一边看一眼阮蓄之，对方认真地看着他，像是真信了他的鬼话。不知怎么的，眼睛失了控，顺着那张脸往下一瞧，这下糟糕，嘴巴也管不住，“最好皮肤白点，脖子漂亮点，肩平腰窄腿长，穿校服也很好看——”
鬼话戛然而止，因为阮蓄之不知怎么就笑起来，辜意脸皮一热，说：“笑什么啊！”
笑你会编呗，阮蓄之清了清嗓，收敛神色，“听起来都很好，怎么就分手了？”
辜意眼珠子一咕噜，说：“人是好，但谈着谈着就没感情了，不如分手放彼此自由，再觅良缘。”
阮蓄之若有所思，“那你现在这个对象也是这类型的？”
“啊？我现在没对象啊。”辜意说。
看来朋友圈那条说说是调侃而非自曝，至于那个成绩好人漂亮会跳舞的女生，阮蓄之借机试探，“哦，那天听见你打电话，误会了。”
辜意回想起他说的“哪天”，懂了，立马解释说：“是我的一发小，他又早恋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阮蓄之“嗯”一声，随口道：“那你呢，下次谈恋爱还要找刚才说的那种类型？”
“差不多吧。”辜意说，“哎呀，你别问我了，只要记住我有资格给你当军师就行了。”
阮蓄之看着他，语气颇为认真，“我记住了，到时候一定找你。”
这样子不像随口应承，倒像是真有什么计划似的，难不成阮蓄之已经有暗恋对象了？辜意琢磨着看向阮蓄之，对方已经转身往前走去。
好不容易自荐成功却并不开心，这心情实在奇怪。
辜意挠挠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阮蓄之转身看来，他立马拔腿追上去，刚才那一瞬的怪异心情也被抛之脑后。
他们顺着小道往前走，路上辜意从兜里摸出两颗巧克力，分给阮蓄之一颗，刚要剥纸塞进嘴里，前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一道浑厚的男声紧随着响起——
“给我站到起！再跑被我抓到你们绝对要遭！”
这声音是……王富国！
辜意浑身一凛，下意识地看向阮蓄之，目光还没接上，手腕已经落入阮蓄之掌中，下一秒就被拽着原地抡了半圈，拔腿往回跑。
风吹起阮蓄之额前的碎发，那张脸在夜色下是另一种好看。辜意指尖蜷缩，还没跑几步就心跳加快。
与此同时，一对小情侣从暗处疾跑出来，碾着他们一起往教学楼跑。其中那男生认出阮蓄之的背影，不禁“卧槽”一声，“蓄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散步。”阮蓄之回。
“不是……”男生的目光在阮蓄之和辜意之间来回转了两圈，最后定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你们俩大兄弟逃命还握手呢，比我们俩还握得紧！”
那语气惊诧，像是他们做了好奇怪的事，辜意下意识地想收手，却被握得更紧，紧接着阮蓄之一个急速转弯，拉着他躲进前边岔道左边那排树木丛后。
这一下转得急，辜意脚刹失灵，蹲身摔到阮蓄之身上。这一秒，他是鲁莽撞进竹海的小狗，呼吸都是阮蓄之的味道。
“卧槽！”男生冲得太快，来不及刹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消失”，拉着女朋友继续往前猛冲。
急促温热的呼吸烘在颈边，那股子桃花香像潮湿的小巢，阮蓄之被裹住，顿时不知道该屏气还是呼吸。他抿了下唇，往后倒在树身上，手往上移，把辜意抬起的脑袋按了回来，四目相对，那近在咫尺的脸蛋浸着薄红，眼里凝着股潮气，怯怯地瞧着他。
这会儿似乎连呼吸都是一种对辜意的冒犯，阮蓄之想。
脚步声逼近，辜意屏气凝神，下意识地往阮蓄之颈窝躲，不巧夏夜太不懂情理，让他热出一身汗，这一偏，一蹭，鼻尖的汗落下来，滴进阮蓄之颈窝。
阮蓄之浑身一僵。
“跑哪儿切咯？明明有声音啊……”
王富国的声音就在几步外，感觉到辜意浑身绷紧，阮蓄之右手微微使力，罩住他的后脑勺，安抚般地揉了揉。
“……”辜意悄摸着呼吸，觉得阮蓄之的手好热。
“跑得脱，马脑壳！给我等到起……”王富国狩猎失败，在原地放了几句狠话，气急败坏地走了。
终于走了，辜意长呼一口气。
“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他偏脸抬头和阮蓄之抱怨，不料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可能是天色昏暗的缘故，他辨不清那目光的意思，但少年的胸膛很薄一片，掩不住心跳，紧贴着你追我赶，不知哪道属于谁，却动静分明。
什么啊，辜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惊慌后撤，却忘记他们还牵着手，这一下很大力，把阮蓄之都拉着坐了起来。
“对、对不起。”辜意觉得有点混乱，“都怪我没站稳。”
“是我跑得太快了，忘了顾忌你。”阮蓄之平复呼吸，看着辜意，“还好吗？”
辜意觉得自己不太好，呼吸和心跳都背叛了他，前者是因为他无能的体力，可后者呢？他惶恐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出了毛病，声音微弱，“我挺好的……好刺激啊。”
阮蓄之好笑，“看你刚才那样，我还以为你要吓哭了。”
“谁哭了？我不是吓得……哎呀跟你说不清楚。”辜意抿唇，遮掩般的转移话题，“刚才那个男生你认识吗？”
“嗯，叫褚梓，外号厨子，和阿言一个班的。”阮蓄之伸长一只腿，见辜意一脸心有余悸外加神游天外，不禁用屈起的右腿膝盖内侧撞了下他的胳膊，“想什么呢？”
辜意自个儿都不知道，烦道：“要你管。”
阮蓄之眯了下眼，抬手拎住他的后颈，说：“再说？”
辜意耸起肩膀，和他对视两眼，颇有骨气地小声说：“要你管。”
“行。”阮蓄之拎着人起身，转身走出树丛后，顺着小道走。辜意亦步亦趋，感觉自己宛如一只待宰的猪崽子，“干嘛啊，我就说了一句！”
“不干嘛，放学了。”
“那你别拎着我啊。”辜意垂头看着地面，一边抬手抠阮蓄之的指头，一边抱怨道，“被人看见会以为你在霸/凌我。”
阮蓄之说：“要你管。”
“……”辜意不可思议，“你好小气！”
“嗯哼。”
“你还哼，我告诉你阮蓄之，再不放手后果真的会非常严重，我——”
阮蓄之突然止步，辜意也下意识地停止口头恐吓，咋不走了？他纳闷地抬起头，站在花坛尽头、一脸微笑的王富国瞬间闯入眼帘。
“老天！”辜意一哆嗦，“王、王主任？”
“叫天也没用。”王富国微笑着走近两步，打量两人几眼，“我守株待兔的这几分钟已经拉了一个名单，上面全是疑似早恋的人员，我甚至怀疑是不是门卫室的那两只猫在某垛草丛后面亲近大自然，结果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俩啊，萨普入爱死！”
“您没想到是正常的。”辜意干笑，“因为我们没有早恋。”
阮蓄之不动声色地松开辜意的后颈，手顺着他的背滑下去，收到大腿边垂着。
“我知道你们没有早恋。”王富国和蔼地说，“所以你们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
“亲近大自然。”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交叠，给王富国逗气笑了，“行，你俩还挺默契。”唰一下，他变了脸，“说，那对小情侣是谁！说出来了，可以将功补过，否则罪加一等。”
“什么情侣？”阮蓄之疑惑，“您要逮小情侣，是不是选错时间了？再者这里这么大，真要还有其他人，我们也不一定能发现，就算发现了，天色这么暗，我们也不一定能看清他们的样子，就算看清了，学校人这么多，我们也对不上号。”
“嗯嗯就是。”辜意附和，“我还是新来的呢，同班同学都没认全，实在担不起指认小情侣的重责。”
“你们俩！”王富国抬起手，偏巧这俩一个一脸平静，一个一脸乖巧，他都不知道该指谁！
这时下课铃响了，阮蓄之说：“主任，我们要离校了，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有什么事？我、我叫你们班主任收拾你们！等着！”王富国气势汹汹地走了。
辜意叹了口气，“咱俩要去班老师那儿喝茶了。”
“没事。”阮蓄之抬脚往前，“她就算要找，也应该只会找我。”
辜意拍拍胸脯，“有事咱俩一起担！”
阮蓄之逗他，“那要是让你上升旗台念检讨呢？”
“念就念嘛。”辜意不以为意，“我经常参加演讲比赛，写篇检讨书应该不难，也不会怯场。”
他是真不觉得二者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当晚回家还上网搜索了两篇范文，酝酿了一下，结果第二天班舒果然没有找他问话，甚至也没找阮蓄之。
开学前期，老师们也要忙着开会，辜意当班舒是事忙暂且搁置了收拾他们的计划，结果等到放周假，班舒还是只字未提。
行吧，辜意彻底忘记这一茬，收拾挎包准备和姜苔一起去格子铺。
阮蓄之靠着后门等了一会儿，见辜意收拾好东西后就坐在原地不动了，一副老僧入定的状态，就走过去问：“不回家？”
“啊，我要和姜苔一起去买东西，她去上厕……诶，回来了。”
阮蓄之转身，见姜苔蹦跶进后门，上课时还是一脸素颜，这会儿已经妆容甜美了。她回座位拿起包，见阮蓄之站在辜意桌边不动，不禁眨了下眼，“班长，你也要一起去吗？”
辜意觉得不行，他是去给阮蓄之买礼物的，阮蓄之要跟着一起去了，哪还有惊喜啊？
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就是这么写的，阮蓄之看见了，眼神一收，说：“我不去，你们俩玩儿吧。”说完就转身走了。
姜苔看着阮蓄之的背影，莫名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可为什么呢？她看了眼也盯着后门方向看的辜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自言和仇衡在阶梯下聊天，抬头见阮蓄之一个人出来，就说：“辜意呢？”
阮蓄之走近了，淡声说：“人家有约了，走吧。”
没对象又怎么样，说不定下午收假回来就有了。
江自言琢磨他的神色，笑道：“有约就有约呗，能和新同学玩到一起还不好啊，你怎么还不高兴？”
“没不高兴。”阮蓄之给阮明霜发了条消息，说，“不回家了，我去打球。”
江自言说：“倒是先吃饭啊。”
阮蓄之头也不回，“不吃，没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