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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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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凯的内景赵礼杰印象很深。

也是当然的吧,LPL最强术士的隐秘,无数传奇的起始,唯一能看透一点点这个男人的地方。

那是一处悬崖,和一片海。悬崖上还有一间白屋子。

在EDG工作过的人都知道这个悬崖,就在基地西边的一角,晚霞非常漂亮。不过那里从未建过什么屋子,可能是明凯自己的美好愿望。

在赵礼杰加入指挥塔的前两年,明凯担任着他的导师。明明是两个内敛又骄傲的灵魂,却熟络得格外迅速。之前的师父都是走进他的内景教他怎么做,但明凯不是,联盟的神话在他面前毫不介意地敞开精神世界,传授他所有关于术士的技巧,邀请他在虚拟的海边喝下午茶。

他们探讨他遭遇的一切问题:学业、任务、人情冷暖。时间的波纹在这里放缓,海浪轻浮,阳光和煦。明凯喜欢絮叨,喜欢不加糖的巧克力奶,喜欢忽然开始发愣,随后抬头望一眼天空。

怀揣滚热安慰的心思,少年经常独自走下冗长螺旋的阶梯。好事的声音在阴影萌动中窃窃私语:看到了吗?EDG终于要摆脱这个男人的掌控了……赵礼杰曾经稍稍相信过,他和明凯之间存在某种传承。因为他在那处悬崖上来回无数次地窥察,寻不到一棵树。

是的,除了他和明凯,EDG所有人的内景里都有一棵树。一棵银白的、无与伦比的树。

他第一次知道那棵树象征什么,是刚入选时听黄祥兴致勃勃地讲。穿过对方内景中一扇窄小的院门,通体荧白的灌木被修剪得圆蓬蓬的,叶片丝绒似的绵软,触手生凉。尽管没成为EDG最重视的术士,黄祥与整座塔的渊源倒是颇深。他的父亲十七年前随LPL出征,切身赴过那场扭转两大联盟关系的惊世一战——可惜只是个负责后勤的普通人。同其他亲历者并无过大的差异,黄叔叔说起那场战事,也是一半的兴奋掺杂一半的愤愤不解。

不过与当时的大多数人不同,黄家选择了相信EDG,相信明凯,他们留在了这座城市,直到黄叔叔因为身体原因退役。一家人看着“七大区之首”的辉煌消散殆尽,看着曾经享受它繁荣的人群不断向内陆迁徙,看着高耸入云的建筑逐渐变成一座孤寂的塔。

因此赵礼杰猜测,黄祥进入基地乃至进入塔楼的时候,他的亲人应该是满怀期待的。不像他,歇斯底里闹了一番,家里才勉强同意他来到东南。

不过赵礼杰第一次见到“树”,倒不是黄祥。而是三年前还没进塔,在那届选拔中和王杰交手的时候。

赵礼杰是一位术士,一位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术士。选拔赛几轮下来他明里暗里摸透了所有参选者的内景,为潜在对手挨个制定了合适的淘汰策略,唯独王杰的内景他读不到——首先二人实力相差不大,王杰对他由始至终一直存着戒备;其次赛场外侵犯他人隐私属于违规行为,暗处势必有盯着他们的考官,他没把握悄无声息地完成……

后来少年仔细研究的时候,仍是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对比田野那棵白雏菊簇拥、枝叶舒展的树,还是李汭燦那棵他只见过倒影、在狭缝中艰难求生的树,王杰的都显得极特别。

“银色的树?我那也算吗?”一贯从容的哥哥这样疑惑道。彼时的他们已经能窝在同一张床上吐槽食堂的饭菜,王杰甚至知道他偷带进宿舍的杂志夹在哪本教科书里。

树的意义,是独属于EDG的图腾或者烙印。尽管王杰并不承认在选拔时就笃定自己会成为EDG的一份子,可赵礼杰才不信。王杰这人一向勤勉,凡事都百分百用心。若不是他势在必得,又怎么在那时便有了内景里的“树”。

赵礼杰再次将手贴上对方微凉的额头,路灯、长椅、宁静的夕阳。不会错的,那棵小小的幼苗正攀着灯柱,雪一般的叶子颤颤巍巍依偎在他掌心——纵然形态天差地别,他还是辨别得出,那和前辈们是同一种植物。

不止是一两个人,哪怕内景以非泥土的地貌呈现的家伙,都拥有自己的树。但王杰的求知欲之淡漠,导致他近乎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把这玩意拔了,看看会造成什么影响——当然现实是他绝不会拿朋友冒险,只能偶尔去浇浇水、松松土,随后苦苦思考。

王杰自是觉得他奇怪,精神层面的玄妙千变万化,塔里尖端的术士都说没问题,他不懂还需要担忧什么。况且袒露内景不是一种轻松的行为,他俩的关系也没达到“交融”的程度。结果你每天白天死皮赖脸软磨硬泡,就为了晚上进去养养草?你把我脑子当啥了?

赵礼杰就噘着嘴说他确实不懂。是啊,怎么会懂呢?被外界当做指挥官继承人的少年,联盟万众瞩目的新星,托付着EDG偌大未来的术士,他的内景,却是一片光秃秃的沙漠。

没有鲜花,没有流水,没有任何能证明他价值或情感的造物,有的只是无边无际单调的沙子。听说西北IG的辖区有沙漠,大概是他上辈子的魂魄去过。

三年来冲刷着他理智的自我怀疑,从发现这诡异的不同那日开始,源源不绝。这是他唯一不肯告诉明凯的秘密,尽管他很怀疑对方早就知道了。他在害怕,他不敢猜抛出这句话后他会得到的是解释还是遗弃。他希望导师坚持住准则,不要窥探他干枯的世界,他拼命变得更强,强到除了明凯不会再有人威胁到他的秘密……

客观上谁都清楚有没有一棵树根本说明不了忠诚,他在畏惧的其实还是那个不时会悔恨的男孩——悔恨为什么要做一名术士,为什么选择EDG,为什么无法让这个本该闪闪发光的称呼立在它该立的地方?

思绪理到这里的时候,赵礼杰在沉浸中哆嗦了一下。这是他的深层问题,事故隐藏的导火索,但现在最不能逃避的,是问题爆发的时刻。

明凯让他自己探寻,就像是在翻一本脆弱动态的书,记忆里的画面由空白转为模糊,并以缓慢的速度恢复着——它们并不是被切断了,而是某样无形的外来材质侵入了他的大脑和胸腔,包裹了它们。

“今年的首都集会谁想去谁去……我没本事你就有吗?……”

“你要说教找别人去,安静点行不行?……说了让你闭嘴……”

雪还在下,车厢外隐隐约约呼啸着风声。他感觉自己冰冷的双手陷进了一片细嫩的皮肉,颈动脉跳动的节奏牢牢吸附住十指。他疯狂地试图松开一丝缝隙——即使已经不可挽回,还是想竭尽可能地,松开一丝。朦胧中,王杰的身体瘫倒在他双臂之间,厚重沉闷的黑堆叠着压下来,推开的铁门灌进来刺耳的嘈杂。不是LPL的语言。

“是LCK的人!一定是!”他终于从床上跳起来,猛地拽住一旁田野的手,“不会错的,让FPX去查有没有人入境,让议会去查……绝对是他们。”他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还是没睡,假如睡了又有多久。

总之,他的心脏里没有疲倦,没有哀伤,有的只是尽快把凶手从泥沼中挖出的紧迫,宛若淡且隐秘的窒息感。

“绝对,不能放过他们……”少年脱力地倒回床上,周遭蓦地安静,脊背一片汗湿的痕迹。

之后他再睁眼,田野就消失了。医疗室来来往往许多身影,也没人搭理站在走廊上漫无目的的他。

或许是去处理开除他的手续了,赵礼杰不自觉地想。那他离开之后,EDG还有新的术士吗?明凯会接着收徒弟,还是继续退隐……他的头依旧在疼,双手掐在王杰脖子上的一幕反复浮现,令他不自觉地想干呕。

无知无觉走到了训练场,坐在他整座塔里回忆最多的地方,年轻人不由苦笑出声——平日他多不乐意来这啊,伤筋动骨的,浑身都疼……现如今却是想留也留不住。

“喂,小子,你搁这儿闲逛有两天了没?任务出岔子而已,不必饿死自己吧。”厚重的刀鞘拍在脑袋,混着沿海口音的嗓门嚷得人发晕。

赵礼杰不想答话,但他也实在没脸对把他捡回来的前辈发脾气,何况人家还不是EDG的人,和他根本不熟络。

可惜李炫君并不打算识趣,瞧他麻木着表情,干脆往旁边一坐,二郎腿一翘:“听田野说你以前挺狂的,还放话要干明凯?怎么现在一点小事就蔫了?你才几岁啊,是不是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这话说得太恶劣了,仿佛是对陌生人伤疤的无情嘲笑,狠狠碾完一脚后还要嫌弃他咬牙的样子丑陋。赵礼杰忍不了,可他依旧不吭声,只默默攥紧了拳。内心翻涌的愤慨一波一波拍着他,腿却沾在地上似的挪不动。

“啧,哑巴了?被人弄了的不也不是你吗?咋的,吓坏了?”训练场不知道什么时候空旷得唯独剩下他们俩,言辞间挑衅的意味已经浓郁到赵礼杰无法忽视。其实他是个聪明的男孩,稍加思索便可能明白,问题在于今天的他不想思索。

“前辈,自重。”年轻人拧眉挤出一句,呼吸逐渐淡在空气里,是热的。

然而随着一声冷哼,安静躺在地板的刀尖忽地直冲他面门而来。

赵礼杰条件反射般向右避去,劲力刺透了他身后的隔板,让他产生耳朵在流血的错觉。他朝往常练习格斗的场地退,单手撑地躲开了第二刀。对方的速度非常快,提刀、出手,简单异常的动作偏偏封死了他计划中的每一条路线。

不是玩笑,也不是试探,眼前的疯子是真的想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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