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的状态很奇怪。
明明还没到时间,怎么会突然变回幽灵?
更奇怪的是,变回幽灵了却还能睡在地面,而且这么大动静都没醒,明显是陷入昏迷了——不会是掉下来时撞到头了吧?
你小心地把他翻过来,注意到他腰腹处的衣物上有一块深色污渍,那污渍还在逐渐扩大——等等!这是血吗?!
幽灵也会流血的?!
你压下震惊,卷起诸伏的上衣。衣服底下缠满了绷带,血从更深的地方缓慢渗出。
“诸伏!醒醒!”你拍了拍他的脸,险些被皮肤上的温度烫到。
高热,还有失血——你不知道绷带底下是什么样,想必愈合情况也很糟糕——大概因为这样才醒不过来。
基本的医学常识告诉你这时候不能拆绷带,但是隔着绷带判断伤情也不是你能做到的,情况不明,你不敢叫救护车,只能打电话给离家最近的萩原,告诉他诸伏出了状况。
“我在回去的路上,十分钟后到。”萩原镇定的声音多少让你冷静了下来。
你捏住诸伏的下巴,那里长出了一点点新鲜的胡茬,蹭得你指尖发痒,你微微施力,两片有点干燥发白的嘴唇便张开了一条缝。你俯下身,脸侧有软绵绵的鼻息吹过,带来一阵热意,你用舌尖叩开他的齿关。
等你抬起头的时候,地板上的幽灵已经重新成为了凝实的人类。
你不敢随意移动他,拿剪刀剪开他的上衣,拍了张渗血部位的照片发给萩原,跟着通知了松田,他二话没说立刻往家里赶。
挂掉电话,你盘腿坐到诸伏边上,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虽然警察应该接受过急救训练,但是万一诸伏的伤势已经超出了应急治疗能处理的范畴呢?
你想到这人随身携带的都是□□19那种程度的火力……他不会是中枪了吧?需要手术的话得往哪送啊,正规医院看到枪伤肯定会上报的。
混他们这行的是不是有自己的专属医生?——按电视上的说法是叫黑医……之类的?
你抄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安室的号码。
还好之前一念之差没有删掉。
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你拨通电话的时候想,结果才过了不到两周就得求上门。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迟疑和讶异。
“安室……先生,”可恶,完全不想对这家伙说敬语,“你和绿川是朋友吧?”
那边停顿了一下,然后是开关门的声音,嘈杂的人声从背景里迅速消失,“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绿川现在在我家。”你把诸伏的情况快速描述了一遍,“你能联系上医生吗?不会惹来麻烦的那种。”
“没问题。”从听筒里传来的稳定呼吸停了半拍,又在眨眼间续上,“我现在就过去,请务必照看好他。”
这表态让你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有点不爽——自动代入亲友角色也就算了,那副替诸伏做主的架势是怎么回事啊——很烦一些没有边界感的坏蛋。
联系到他□□干部的身份,你又觉得这事有点黑色幽默:不会真像电视上演的那样,一起挑过堂挡过枪,处出了真感情转眼发现兄弟是卧底,下不了手只好帮他瞒着,一来二去被诸伏发展成了自己人……?
不,说不定只是想利用诸伏洗白上岸,你阴暗地想。就波本私底下那副心狠手辣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会改邪归正的人,多半是顺水推舟在警方这挂个号,留条后路以防万一,那肯定不能让诸伏这个担保人出事。
你摸摸诸伏的额头,感觉好像更烫了,刚拿了张冰贴放上去,门口传来声响。
萩原到了。
你赶紧开门把人迎进来,萩原简单检查了下诸伏的身体,垫高他的腿,拿新绷带往腰腹上包扎,在出血部位上按压了半天,这才把血止住。
没多久松田也赶了回来,安室紧跟在他身后进门,“hi、绿川怎么样了?”
“暂时没事,最好尽快送医。”萩原说,“你开车来了?”
安室点点头,上前扶起诸伏,松田在旁边搭手,给诸伏套上衣服遮住满身的绷带,挂上口罩戴好帽子,萩原已经出门去按电梯了。
你慢半拍跟上萩原,心底生出一丝疑惑:他和松田,怎么好像跟安室挺熟的样子?
你本来以为他们只是在诸伏口中听说过安室,但是看这行动的默契……你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左一右架着诸伏的两个人,没想到安室前一秒还在观察诸伏的状况,下一秒就倏地抬起头,冷冽的目光从鸭舌帽下刺来,见到是你才放缓了脸色。
你愣了下。
不是,这都能感觉到?警惕到这种地步……不会睡觉都睁着一只眼吧?
你垂下眼,暗地里撇嘴:亏心事做多了是这样的,活该他晚上睡不安稳。
——犯罪分子刻板印象+1。
因为安室要开车,萩原半道接过手,和松田一起把诸伏安置在后座,两人分坐左右,你只好坐进副驾。
熟悉的车和近在咫尺的安室都让你感到不适。你看向窗外,用力掐住指尖,缓解胃酸上返的恶心感。
刚刚启动的汽车忽然停了下来。
“松田,”安室说,“你坐到前面来。”
诶?
你疑惑地盯着车窗。双层玻璃上倒映着他的侧影。相比模糊难辨的面容,反而是那抹日暮鎏金般落在窗上的发色更为醒目。
人影动了动,在他把脸转过来前,你低头解开安全带,推门时匆匆一瞥,某个瞬间似乎透过反射与他对上了视线。你移开眼,下车和松田换了座位。
坐到诸伏身边,你收到萩原递过来的混合着抱歉和担忧的眼神,摇摇头没有说话。
车子从居民区开出后,仿佛解开了什么封印,作为司机的安室卡着限速蛇皮走位,在违返道路法的边缘大鹏展翅,最后停在了一处极为隐秘的诊所前。
待命中的医护人员推着救护床把诸伏送进了手术室。安室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时交代了句“绿川醒来通知我”就匆匆离去。
你坐在手术室前,望着地面发呆。
“很难受吗?”脸侧覆上温热的触感,你顺着那只手掌抬起头,松田正微微弯着腰,皱眉看着你,“我去叫医生——”
你拉住他,“不用医生。”
你不想要医生,你想要……你茫然地眨眨眼,不知道后面应该接什么。
松田干脆坐下,手一揽,大力揉了揉你的发顶,“不想见安室就别见了,诸伏这边交给我和hagi,有问题我们会和他联系的。”
你恹恹地问:“他是你们的朋友吗?”
“是。”
“我讨厌他。”
“他这个人是挺讨厌的。”
“你是想追我才这么说的。”你嘀咕道。
松田一挑眉,“我想追你和安室讨人厌不冲突——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干了一架。”
即便处于情绪低谷你也生出了一点好奇:“谁赢了?”
他的眉宇间闪过孩子气的得意:“当然是我。”
你是见过他如何在电车上暴揍痴汉的,把波本代入进去想了下,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拨弄了下你脸颊边松散的碎发,摘下发绳重新给你扎了个低马尾。
你晃了晃脑袋,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萩原去哪了?
——他是在你发呆的时候就不见的,还是刚刚才走的?
你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转过走廊,你猝不及防地收住了脚步。
差点被你撞到的男人低头靠在墙上,脚边放着两瓶水,三根手指拎着罐茶饮,略长的发丝将他的神情遮蔽在阴影下。
他侧过脸,是一个轻快的笑:“怎么不看路呀。”
带有余温的红茶贴到你的脸上,分不清暖意来自红茶本身还是萩原掌心的温度。
“听说过那句话吗?”
“什么?”你下意识反问。
“‘难过的时候要喝热饮。’”
“……没听过。”
他鼓起脸,“这时候应该问我是谁说的。”
“好吧。”你配合道,“谁说的?”
啪。
他拉开拉环,你以为要递过来,手都伸过去了,没想到他突然收回手自己喝了一口,笑眯眯地说:“你——猜。”
“……”手痒,想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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