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个干什么。”徐抱秋的脸色不自然起来，“等你们了解得深了，再说也不迟啊。”

“这不是骗人吗？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如果人家知道了，只会恨我们，搞不好还会宣扬我们故意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到时候想再相亲就难了。”

徐抱秋无言以对，半晌才说：“我就问你，你到底去不去？”

不等陆嘉弈回答，她又说：“你不去，就浪费主人家帮忙介绍的一番好心了。我都要没脸见她了。”

陆嘉弈感到烦躁，但又不得不答应下来，徐抱秋这才露出欣慰的表情，说要去跟主人家联系，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徐抱秋抬脚要走，瞥到小女儿阴郁的眼神飘向这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她转身坐到陆嘉棋的床上，特意不出声，打手语问她：“你有心事？”

陆嘉棋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是不是还有人找你麻烦？”

陆嘉棋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心情这么差？”

陆嘉棋终于有了反应：“要你管。”

徐抱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笑了，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气冲冲地站起身要走，忽然想到陆嘉棋明天要和庄恕吃饭，便回头对陆嘉棋说：“你明天和庄女士吃饭，要好好表现，别寒了人家的心。人家那么照顾咱，与别不同，你可得知道感恩啊。”

陆嘉棋一听就烦，可她心里很清楚，在庄姐姐的事上，不能跟妈唱反调，不然遭殃的就是自己了。她勉强地点了点头。

“知道不知道？”

“知道。”陆嘉棋没好气地打手语。

徐抱秋这才转身离开，关上门时，微微叹了口气，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陆嘉弈看母亲走了，这才点击屏幕右下角一闪一闪的企鹅默认头像。

对话框跳了出来，显示出英格的新留言：“你确定那两个人被抓起来了？”

陆嘉弈飞快地敲击回复：“我妈跟周团长确认了，是庄女士派出的保镖，把宋之官和他的同伙当场抓住了。至于后续是怎么处理的，周团长就不知道了。”

英格：“没有明确的信息能证明宋之官丧失了威胁，还是有风险的，我明天来接你。”

她就是找理由。

陆嘉弈正犹豫要不要吐槽，英格的新一条消息又跳了出来：“明天我会跟庄女士确认情况，如果确实安全了，晚上我就不送你回来了。”

这让她改变了主意，刚打下“谢谢”两字。

英格：“不过，这个月你的生日那天，记得空出来。作为报酬，希望你答应我一次约会的邀请。”

贼心不死，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陆嘉弈啼笑皆非，想了又想，发现还真不好拒绝。她思考良久，还是敲下一段话：“我生日那天不一定有空，等我确定哪天能空出行程再说。答谢你的事，应该由我来安排，你就安心等着吧。不能老叫你掏钱。”

她再三推敲这段话，把最后一句删掉，点击发送键。

过了一会儿，英格才发来回复。

“我会等你空出行程，给你过生日。请给我这个机会。”

陆嘉弈注视着这句话，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桌子，去倒水散散心。

陆嘉棋一直暗中盯着姐姐，观察到她的神情变化，看着她从房间离开，便一跃而起，跳下床，迫不及待地凑到陆嘉弈的书桌前。她想知道陆嘉弈是怎么和施医生联系的。

一个聊天框浮在电脑桌面上，陆嘉棋睁大眼睛，确认聊天框上方的名字是“英格”，这是施医生的名字。她紧张地看向聊天记录，看到英格的最后留言。刹那间，嫉妒的浪潮盖过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的视线上移，看到两人的聊天记录。花了三十秒，才理解了两人的对话，思绪出现了一瞬的停顿，大脑变得空白。

砰！砰！砰！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害怕陆嘉弈随时回来，急忙抽身回到床上，拿起手机挡住自己的脸。心脏在不断跃动，充满了活力，仿佛要对外尖叫出声。

机会！

一个模糊的想法，像吹气球一样急速壮大，塞满了胸膛，让陆嘉棋幸福得几乎要爆炸开来。

她睁着眼睛，又度过了一个难眠的夜晚。

等到早晨，她顶着黑眼圈下床，让徐抱秋吓了一大跳。

“你真的没事？”

陆嘉棋不耐烦地挥手，让徐抱秋不要再管她。

“你今天晚上不是要和庄女士出去吃饭？得养好精神啊，今天还得训练呢。”

陆嘉棋敷衍地作出了“OK”的手势。

她看到从屋里出来的陆嘉弈，微微一笑，换上衣服，意气昂扬地走出家门。

到了舞蹈教室，大家发现她的黑眼圈，自然要嘘寒问暖一番。毕竟她现在是全团的小祖宗，能否鸡犬升天，全指望她了。

正热闹间，周团长和庄恕出现，这让众人哄然散开，赶忙去做基础练习。同时都暗暗惊讶，为什么庄女士今天会突然出现。陆嘉棋也很意外，没想到庄姐姐上午就来了。还以为要到下午才会见到呢。

周团长让大家先做热身，再点名陆嘉棋，从头到尾把小人鱼的独舞片段都跳一遍。

陆嘉棋鼓足精神，尽全力地在庄恕面前表现，力求得到她的嘉许。

只是庄恕看着她，眉头微蹙。

周团长更是看出不对，直想摇头。这孩子太卖力了，跳得非常活泼，一洗之前的渐成实质的忧伤和不甘，不复小人鱼的气韵。她疑心是因为宋之官的事，令陆嘉棋一高兴，就忘了怎么表现了。

陆嘉棋跳完之后，看到庄恕和周团长毫无赞许的目光，心里一凉，战战兢兢地等着批评。

庄恕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跟周团长耳语了几句。周团长想了想，叫陆嘉棋先别练小人鱼的独舞，继续做基础练习。说完就和庄恕一起走了。

陆嘉棋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天。

到了下午，大家结束练习，各回各处，只有陆嘉棋到周团长的办公室报到，和周团长一起走。

左右无外人，庄恕不在，她这才壮着胆子问周团长，为什么今天庄姐姐看上去不满意。

“你不明白？当然是你没跳好。”周团长打字给陆嘉棋看，露出疑惑的神情，“你这孩子，上次跳得好好的，这次怎么退步了，没有原来的韵味了。这才过几天哪？”

还真是她没跳好吗？可是，她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啊。

陆嘉棋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能闷在心里。

今天这顿饭没有别人，庄恕只点了一个小包间，最多可容六人。玉兰花顶灯垂下来，放出柔和的黄光。周团长将陆嘉棋送到，和两人分别寒暄了几句就走了。陆嘉棋方才知道今天要和庄恕独处，心有些慌。

庄恕将菜单推到陆嘉棋的面前，示意她点菜。

陆嘉棋没敢像过去那样只点自己喜欢的菜，想了半天，记起庄恕喜欢清淡的，就折中一下，点溜鱼片、清炒芦笋、龙井虾仁这类菜。

庄恕看了陆嘉棋一眼。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陆嘉棋又开始心慌起来，仿佛回到了中考入场前一刻。庄恕看过来时，她的紧张也达到了高峰。

“你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庄恕缓慢地打手语。

“还好。”

“是不是受到惊吓了？”

陆嘉棋摇摇头。

庄恕指向自己的眼圈，又指了指陆嘉棋，“黑的。”

陆嘉棋不好说真实原因，说：“我想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当然是指宋之官和他的同伙。

“不用担心，我派人送他们出国打工，再也回不来了。”

出国打工？陆嘉棋震惊了，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觉得很不爽。那么多人想出国都办不到，他们凭什么就可以？

庄恕微微一笑，说：“我当然不可能送他们去享福。他们去的不是发达国家。”

她没有细说，陆嘉棋似懂非懂，只明白一件事，庄姐姐把宋之官们送去受苦了。她露出笑容，真心实意地向庄恕说：“谢谢庄姐姐。”

陆嘉棋说得很缓慢，尽可能把字咬得准确，声音比过去要更文雅。

庄恕注视着她，眼神是陆嘉棋难以读懂的复杂，在稍嫌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幽深。陆嘉棋的感谢便生出了怯意，一点一点地退却了。

幸好这样可怕的眼神只过了极短的时间，庄恕又变得温柔，和她说些无关紧要的事。等到服务员上菜，庄恕又劝陆嘉棋用菜，让她好好吃，还为她布菜。仍然是那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

陆嘉棋感觉自己也许是想多了。

一顿愉快的晚饭用毕，庄恕又叫了两杯热饮，两碟鲜果，说一边聊天一边慢慢吃，摆明了要和陆嘉棋细谈的车马。战兢一下子回来了。陆嘉棋双手规矩地摆在膝头上，紧张地望着庄恕。

庄恕问：“上次你跳得挺好，今天又变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陆嘉棋惶然地摇头。她害怕庄恕生气，急忙打手语说：“我觉得今天状态很好。”

“你是这样想的？”

陆嘉棋点头。

“上次呢？”

陆嘉棋犹豫了一下，说：“平常的状态。”

“你上次跳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是陆嘉棋未曾想到的。她怔愣地看向庄恕，非常不解。

庄恕望着她，完全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你好好想想，你当时都想到了什么。”

陆嘉棋不得不努力思索，绞尽脑汁，却只想到了童话中的小人鱼。

庄恕深深地看着陆嘉弈，“你能给我讲讲，你对小人鱼的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