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都收起来了。”
摩挲着相片上的人,林潼低语呢喃。
那上面是她十二岁,获得芭蕾舞冠军时照的。
照片上的女孩儿挂着青涩稚嫩的笑,穿一身漂亮结白的舞裙,微微福身。
商隐撩起眼盯了她几秒,目光微动,想起之前在图书馆,她望着窗外桥梁上的芭蕾舞剧宣传发呆。
“你以前学过跳舞?”
“嗯,但很久不跳了。”
“为什么?学习忙?阿姨不让?”
商隐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就这两种可能。
不过话出口,脑中闪过一丝清明,他不确定地看着女孩儿。
“还是因为身体原因?”
林潼愣住。
“之前每次复习,你总会起来走一走,时间久了,还会锤腰。”
黑瞳墨色悠转,他说出心中早已有的猜测:“你的腰不好是不是?”
“……”
话音未落,林潼的小脸儿瞬间白了两度。
下唇被她轻轻咬着。
须臾,她极轻地点下头。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跳舞?”
商隐多少还是知道跳舞的人,很多都会有腰的问题。
林潼眨了眨眼,又很轻地点头。
只是目光躲闪,看起来不太让人信服。
但商隐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隐瞒。可见她低垂着小脑袋,极力缩紧自己的模样,他又不忍心继续追问。
“别说这个了,你吃水果吗?”
林潼回身,端起桌上的果盘,试图转移话题。
“我刚切的。”
叹了口气,商隐应声:“好。”
咬了一口瓜,他默默听女孩儿念叨:
“爸爸打来的电话,外面雪太大,他们今晚都不回来了,你今晚要在我家住吗?”
“咳咳……”
一整块瓜瓤直接从喉咙里滑进去,商隐没忍住咳了两声。
小姑娘很认真地看着他,见状,忙转身要走,“我去给你拿水。”
手指还没沾到门把手,另只胳膊就被人拉住拽了回去。
“咳,没事。”
商隐又咳了咳。
望向小姑娘微圆无辜的一双眼,抬手戳了戳她。
哑然失笑:
“小姑娘怎么能随便跟男生说这种话,羞不羞?”
林潼捂着额,一脸不解,“可我也在你家住过啊。”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对于她好学这点,商隐实在佩服又无奈。
“晚上吃什么?”他直接错开问题。
指尖轻捻着袖口,解开扣子,往上挽了两层袖子。
这话的意思是答应了?
林潼没在这问题上纠结太久,就顺着他的问题说下去:
“我也不知道冰箱里有什么,下去看看吧。”
她仰头望着男生,视线从他手臂上掠过,“你要做吗?”
商隐淡淡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嗯,报答你的收留之恩。”
“其实,我们也可以选择吃方便面。”
下楼时,林潼好心提议。
让客人做菜感觉有点折腾人。
不过男生在身后没吱声,只抬手稍重地揉乱了她的头发。
好吧,提案被否决了。
冰箱里倒是还有点昨天买的剩菜叶子,商隐很快炒了出来。
林潼又开了罐牛奶,两人一人一杯。
“商隐,你什么时候学会炒菜的?”
其实之前在他家时,她就想问,因为他做的菜味道真的很好,好像比爸爸做得都好吃,应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商隐想了想,“很小的时候了,出来独立生活后就一直是自己做。”
“真厉害。”
小姑娘不加掩饰的夸赞,商隐轻笑:
“这就厉害了?”
“当然厉害。”林潼咽下嘴里的饭,才撇了撇嘴,“我只具备炒菜的理论,实践这里却不太行,只能保证熟,但没什么味道。所以妈妈才不同意我在学校外面住,只能住在宿舍。”
“你想去校外住?”
商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没想到一向安静乖巧的小姑娘,居然也会想脱离学校和家人的视线管束。
“因为很多同学都在外面住,还有实验室里的研究生师兄师姐们,都说在外住很好,而且我从来没有自己独立生活过。”
她也想看看,自己能到什么程度。
“一个人生活是不错。”商隐勾了勾唇,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刚开始的时候会不好过。”
“商隐当初也是这样吗?”
“我?”
冷眉微挑,商隐低嗤了声:
“我是例外,因为独自生活前,我差不多就已经习惯那种生活方式了。”
林潼没太理解他这句话。只是觉得,在她印象里,那个痞懒却笑容干净阳光的男生,似乎也有着比她更严苛的童年。
大雪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
纷纷扬扬的雪花,被深色的幕布抖落下来似的,看不清源头,只有堆在城市里漫无边际的白。
林潼从一楼客卧的柜子里找出一床被子交给商隐,晚上他就在那儿凑合一宿。
自然,临近高考的学生是没有太多休息时间的。饭后收拾妥当,两人又在林潼卧室的书桌上开始刷题。
商隐这次期末成绩相当亮眼,虽然不及前几名排在前头,但他已经从倒数第一排到前四百了,连林潼都没想到。
虽然排名榜后两百的学生基本都是在混,但三四百名的成绩也都是努力的学生才能够得到的。
林潼看到成绩单时,比她自己考第一都高兴。尤其是最近一段日子,明显感觉商隐进步得非常快。
只要基础知识打牢,其他的就是技巧的融会贯通,其实他很聪明,一点就会,只是以前没上心而已。
没了要在父母下班前赶回家的生死时速,从八点到十二点,他连着学了几小时,每次林潼坐久一点,他反而催促她起来走动走动。
商隐改到最后一部分错题时,林潼一直压抑的困意漫上来,眼皮艰难地支了支,最终还是闭上了。
圆珠笔在白皙的骨指间灵活转动,商隐心里估算了个大概时间,拧眉转过身,“你该走——”
小姑娘已经睡熟了,鼻翼翕张,呼吸匀称。
声音夏然而止。
眼里摊开一片柔软暖和的色泽,商隐转过椅子,扫了眼床上整齐叠着的被子,起身将它抖搂开。
然后回到书桌旁,将小姑娘抱起来,放到床上。
“商隐……”
“!”
目光一紧,蓦地垂下去。
女孩儿紧闭着眼,眉心微蹙着。
说梦话吗?
竟然梦到他了。
“唔……做题。”
眼帘低垂,他似笑得叹了声。
将被子扯过来盖好,才轻轻抚过女孩儿柔软的脸蛋儿,
“遵命,小老师。”
把最后一点内容整理好,他才起身,悄悄退出房间。
雪落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林潼是被外面铲雪的机器声吵醒的。
眼睛还没睁,手臂和双腿已经习惯性地伸展拉一拉筋。
从床上坐起来,身体整个腰酸背痛,完全没睡好。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没换睡衣。又看向摆放整齐的书桌,林潼困惑地呆了呆。
她昨晚,怎么爬上床的?
楼下,商隐见她从卧室出来,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醒这么早?”
“不早了。”商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多了。”
“啊……”
是不早了。
林潼慢半拍地转头,看向窗户外面。
阳光正浓,经冰雪折射,一片大亮。
“雪停了。”她低喃。
“嗯,下了一晚上,早晨才停。”
“天气预报又错了。”
“常态。”
商隐言简意赅,林潼配合着点点头。
“我煮了粥,洗漱完过来吃。”
林潼又点点头,茫然又略呆滞地往卫生间走。
这时候可一点都不像往常的她,还没睡醒。
商隐给她盛了碗粥凉着,自己又去厨房把煮熟的鸡蛋捞出来。
两顿饭,仅有的米菜总算能凑合上。
吃过早饭,商隐也不急着走,反正外面的雪也要清理好一阵子,林之鹤最早也要晚上下班才会回来。
于是两人把学习阵地又转移到林潼房间。
又是一整天很快过去了。
“明天我生日。”
“……哎?”
看着走到玄关处忽然站住的男生,林潼呆立住。
“真的。”
“你,我不知道。”林潼回过神,有些语无伦次。
这太突然了,她什么都没准备呀。
“礼物你现在就可以送我。”
“可我,我还没买……”话声心虚得很。
“不用买。”
“?”
小姑娘茫然地轻歪过头,“那你想要什么?”
目光落在他书包上,想起前段时间网络上的梗,小姑娘眨巴两下眼,“不会是想要我送你本五三吧?”
这倒真不用买,她能立刻给他复印几百张卷纸。
商隐憋着笑,声线微哑:“说好要和我一起做坏事的。”
他的视线过于炙热,哑调的嗓也卷着几份暧昧。
林潼不明白,但还是本能地往屋里挪了挪,“我……我没答应。”
商隐轻乐,“想什么呢,明天别做题了,出去玩吧。”
傍晚,家里只剩下林潼一个人。
夕阳拓进日光,将房子印成老照片的样式,时间似乎也被定格在了这里。
眼前循环播放着男生的邀请,和他挂在唇边,她最喜欢的干净的笑容。
直到日沉西方,钥匙孔被从外面拧开,林之鹤下班回来。
林潼才像终于回了神似的。
“潼潼,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出什么事?”
林之鹤还没进来,就开始关心。
“没有。”林潼轻声答。
“那你吃饭呢,外卖叫不到吧,方便面有煮——”吗。
尾音蓦地一停。
林之鹤丢下公文包,连忙走过去,贴了贴她额头。
“你发烧了吗?脸怎么那么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