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利箭划破黑暗，稳稳落在远处竹靶正中的红心。

“杜夫人刚刚同我说，一年之前，那伤魂鸟曾经来过，被护院的弓箭所伤。”莫念从箭篓中拿出另一支箭在手中把玩，“这样的竹箭，怎能伤得了伤魂鸟？”

谢拂衣的目光落在她指尖，“那伤魂鸟，似乎与这扶府渊源匪浅。”

莫念点点头，她也有此感，“我今天追出去，见到了一位姑娘，那姑娘似人非人，似妖非妖，我也无法分辨。”

“她想要我的八宝铃。”莫念摩挲着腰间宝铃，心中疑虑，“八宝铃乃是克制邪物的法宝，她的手都被灼伤了，却还坚持想要盗八宝铃，究竟是为什么？”

莫念再度张弓，竹箭破空，稳稳射中靶心。

“我明天想再去那后山看看。”莫念将剩余的箭插入箭篓之中。

“我和你一起去。”谢拂衣抬眸道。

“好。”

月色如霜，有风轻轻起，带来一丝凉意。

莫念缩了缩脖子，“回去休息吧。”

“阿念。”谢拂衣忽然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

莫念转过身来，“怎么了？”

谢拂衣只道，“做个好梦。”

莫念笑起来，“你也做个好梦。”

和煦的阳光洒落，照亮后山的每一个角落，枯树的枝影也缩回脚下，倒是没了夜里那样阴森萧瑟的氛围，甚至还有几分清幽宁静。

莫念和谢拂衣一前一后走在后山，只听得鞋面踏过枯枝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嘶。”莫念脚步一顿，突然捂住自己的右臂。

谢拂衣立刻回身，“怎么了？”

“没事。”莫念甩甩手，“好像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

谢拂衣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枯枝上，几只米粒大小的黑色小虫缓缓在枯枝上盘桓。

谢拂衣脸色一变，抓住莫念的手腕，将她衣袖掀起来。

“什么...”莫念浑不在意地低头一看，目光凝住，她手臂上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小伤口，伤口周围，却有几道黑线蔓延开去。

“是毒虫。”谢拂衣面色凝重。

簌簌的落叶被踩碎的声音响起，一截素色衣摆缓缓走进视野之中。

皎如明月的少女，肩上停着漆黑如墨的伤魂鸟。

“是你们。”谢拂衣拔出燕鸣刀，一刀斩向这神秘的少女。

一柄短剑凌空飞出，拦住他的刀，漆黑如墨的伤魂鸟飞起来，凌空化为黑衣劲装的男子，一伸手，那短剑便回转到他手中。

双手持剑，一长一短，乃是一对鸳鸯剑。

谢拂衣刀身凝起烈烈的火焰，一刀斩出，直将人击得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枯枝上。

谢拂衣的刀锋比在少女眉心，她却仍是那么淡淡的，没有躲避，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透过刀锋冷冷望过来，“杀了我，你的同伴很快就会死。”

这话是对谢拂衣说的，她的眼睛却望着莫念，“你已经开始看不清了吧？”

莫念果然面色苍白，站立不稳。

“毒素已经开始进入你的经络。”少女说着残忍的话，目光却清冷如月光，“一开始，你会视野模糊，一盏茶之后，你的灵力开始消散，你很快便拿不起手中的剑，接着，你看不见，听不见，五感丧失，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

“我不想伤人，只想向你借一样东西。”少女的目光冷淡无波。

莫念面色苍白，却嗤笑一声，拔出横秋剑，“这就是你借东西的态度？”

谢拂衣冷着脸，手中刀锋向前一寸，没入少女脖颈间，一缕鲜血沿着刀锋滴落。

一柄短剑横空而来，叮的一声将刀锋震落，几乎与此同时，一缕蛛丝般纤细的劲丝自素衣少女袖中疾射而出，转瞬之间，卷过莫念腰间的八宝铃而去。

“走。”

男子重新化为黑色的伤魂鸟，一人一鸟，迅速向后退去。

谢拂衣高高举起刀，却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谢拂衣一愣，刀势止住，那神秘的少女和伤魂鸟很快不见了踪影。

“阿念。”谢拂衣匆匆回身，扶住莫念，“你怎么样？”

莫念面色苍白，踉跄了两步，谢拂衣下意识一把揽住她的腰，怀里的人低着头，仿佛颤抖了两下，谢拂衣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手臂上仍清晰地浮出几缕黑线。

莫念抬起头来，一双杏眼里盛着笑意，冲他眨了眨眼睛，“我装得像吗？”

“你...”谢拂衣一愣，“你没事？”

“这一只小虫子。”莫念指尖捏着一只小小的黑色虫子，随手摸出一个竹筒把它装进去，“我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莫念抬起手臂，手臂上那几缕黑线，迅速消散退去。

“我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所以将计就计，顺势假装中毒。

“我还以为...”谢拂衣松了口气。

“以为我真的中毒了？”莫念一笑，微微踮着脚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阿念。”谢拂衣有些无奈地抓住她的手腕。

莫念后知后觉，二人的距离似乎有些近了，她仿佛能清晰地看见，谢拂衣微微下垂的睫毛缓缓地动了动。

莫念把手收回来，手腕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微烫的热度。

“他们送我一只虫子。”莫念轻咳一声，笑眯眯从袖子里摸出另一只竹筒，打开，一只青色的小虫飞了出来，“我也送他们一只。”

“青蚨？”谢拂衣看着这青色小虫道。

莫念点点头，“我刚刚已经把子青蚨放在那姑娘身上了。”

母子青蚨直接有所感应，哪怕远在千里，母青蚨也能感应到子青蚨的位置。

莫念这只便是母青蚨。

“不过即使没有青蚨，他们要去的地方大概也就是...”

“扶府。”二人异口同声。

“走吧。”莫念放出母青蚨，二人跟随着青蚨的方向，果然是前往扶府的方向。

谢拂衣粗通一些阵法，二人出门之前，已经在扶府四周布下简单的阵法，若真有妖邪靠近，可以拦得住他们一时，谢拂衣也会有所感应。

二人跟随着这小小的青色小虫，一路向扶府方向去，就在临近时，却见青蚨虫突然停下，在原地转了一圈，忽然转换方向，向另一个方向飞去。

二人对视一眼，“怎么忽然转方向了？”

此处已经离扶府不远了，莫念想了想，“还是进去看看。”

二人走进扶府大门，门口两个护院，一个小丫鬟在庭前洒扫，井然有序，谢拂衣布下的阵法亦丝毫无损。

扶相放恰从里出来，莫念问道，“扶老爷，刚刚府里有人来过吗？”

“何人？”扶相放摇摇头，“今日无人来访。”

无人来过？莫念和谢拂衣对视一眼，为何已到了扶府门口，又忽然改变心意了？

好在青蚨虫还在她身上，倒也不怕跟丢。

“扶老爷这是要出门？”莫念随口问道。

扶相放摇摇头，略微发福的脸上带着担忧，“夫人昨天受了惊吓，今日还有些不适，我叫人去请了大夫来替夫人看看。”

扶老爷对夫人真是细致。

“扶老爷，那我们先不打扰。”莫念道，“我们还有些事。”

扶相放连忙点头，“二位少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