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子里充满黑暗。
“啪”一声,一小簇火光从空中燃烧起来,接着被牵引到蜡烛上,火焰将蜡烛一一点燃。蜡烛们围绕成一个光圈。
谢其声坐在蛋糕前,头上戴着生日帽。他的面容看的不太真切,漆黑的瞳孔中映出影影绰绰的火光。
江嘉绪许清意江彦三人给谢其声轻轻唱着生日歌,二狗也在一旁汪汪地伴奏。谢其声抬起眸子看向他们,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划过,仿佛要牢牢记住他们的面容。
唱完生日歌后,江嘉绪在他身旁说:“好了,快许愿吧。”
谢其声双手交握,闭上眼睛,对着蜡烛诚恳许愿。
——我希望来到渝城后遇见的每个人都能健康快乐,平安顺遂。如果可以,我希望在渝城能够待的久一点。
许好愿望,他睁开眼睛,将那燃烧旺盛的火苗吹灭,留下一缕缕的白烟在空中。
所有的灯也被打开,充满亮光。许清意笑着把塑料刀给谢其声:“来,寿星切第一刀。”
谢其声接过,持刀在蛋糕上切下了第一刀。他切的这一块蛋糕很大,放在了小盘子中。
许清意说:“蛋糕放在最后再吃,寿星要吃长寿面的。不然吃完蛋糕后就没肚子再吃面了。”
蛋糕被江嘉绪端走了,换上一碗长寿面,上面卧了一个鸡蛋。又端出几盘热腾腾的饺子。
“不仅要吃长寿面,还要吃饺子,要不然这个冬天会被冻掉耳朵的。”江嘉绪说道。
许清意拿了两个红包过来塞给谢其声:“来其声,这是我和你江叔叔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我们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你缺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给红包最合适。买些你自己喜欢的。”
谢其声看着手中被塞过来的红包,下意识拒绝:“不用,许姨。我不缺钱,心意收下了,钱您拿回去吧。”
许清意:“不行。必须拿着,这是庆祝我们其声又长大一岁的贺礼。收了礼物,就是收了我们对你的祝福。”
江彦在一旁说:“收着吧其声。男子汉大丈夫,别客气。”
谢其声叹了口气,这才接了红包:“谢谢江叔许姨。”
许清意笑了笑。
“好了,快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几人围在桌前吃着饭,二狗静静趴在谢其声旁边,偶尔用脑袋蹭蹭他的裤腿。谢其声吃着长寿面。清淡又温暖,明明是最平常的面,可他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面塞了他满口,再也塞不下,谢其声想要咬断。却被江嘉绪急哄哄打断:“别咬断,长寿面就是要一口吃完的。要不然就不长寿了!”
谢其声看他一眼。他怎么不知道这人这么迷信,他不是说自己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他还是没有咬断,将口中慢慢咽了下去后又继续吃。
面不算多,他吃完之后半饱。便开始吃饺子。
许清意说:“饺子里面放了硬币,谁吃到就说明谁的好运要开始了。”
江嘉绪听后立马很给面子地连续吃了好几个饺子,但都没有硬币。他有些沮丧:“看来好运不喜欢跟我玩。”
许清意笑着说:“看来你是没有那个福分喽。”
谢其声听着他们说话,口中咀嚼着食物,却忽然感觉有个硬硬的东西抵在牙齿上,他皱了皱眉,从口中吐出来。
是一枚硬币。
许清意惊喜地说:“哇,唯一一个硬币呗其声吃到了耶。看来其声你以后都会顺顺利利,好运连连的。”
江嘉绪幽怨地说:“我才不信这些呢。什么好不好运的,我自己才是运!”
“算了,谁让你是小寿星呢。寿星最大。”江嘉绪笑意盈盈地看着谢其声。
谢其声抽了一张纸巾将硬币擦干净,硬币在灯光下闪着亮光。
好运吗?
或许,好运早就已经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
吃过饭后,谢其声被江嘉绪叫到了房间。
江嘉绪从书桌上拿了一个精美的礼盒过来,他递给谢其声。“这是我送给小寿星的生日礼物。”
谢其声接过礼盒,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江嘉绪:“我之前帮小杨老师整理档案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档案。所以就把你的生日记了下来。”
他又说:“不过你竟然比我大诶。我是零六年六月二十一号的。那天也正好是夏至。我们还真是有缘。”
夏至,冬至。
确实有缘。
此时的两人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意外导致两人尴尬的气氛。
谢其声开玩笑说:“按理来说,你是不是还得叫我一声哥哥?”
江嘉绪:“……”
“不带这么占便宜的。”
“哥哥”这两个字又让江嘉绪想到了曾让他极其不舒服的兄弟关系。不论之前还是现在,他对“兄弟”一词仍然抵触。说不清缘由。
就仿佛“兄弟”两字是他不能提及的伤痛,是他不能接受不能改变不能戳破的事实。而这,也只限于他与谢其声之间。
所以,这声“哥哥”江嘉绪是怎么也不能叫出口的。
谢其声也没再强求。他打开了礼物盒,拉菲草上躺着一条厚实精细的奶白色手工围巾。他摸了摸,面料质感很好,柔软又舒服。
“为什么送我围巾?”
江嘉绪笑着说:“南方的冬天对你来说有些受不了,衣服什么的你也都有了,所以就想着给你织一条围巾吧。”
谢其声有些惊讶:“这是你织的?”
江嘉绪挠了挠头,有些窘迫:“嗯。我做了很多功课的,毛线是用的最暖和的那一种,织法也是最不容易透风的那种,希望你不要嫌弃。因为我觉得外面的总不如自己亲自手织的好……”
谢其声用拇指细细碾磨着手中的围巾,面料很扎实,做工很精细,一看就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完全不比品牌的差,甚至还要细心。
因为一条围巾,谢其声忽然觉得未来的整个冬天都将是温暖的。
“所以,你这些天每天无精打采的都是因为在织围巾?”
“嗯……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想给你个惊喜。白天没有时间,但我又不想被你发现,所以只好偷偷躲在屋子里织。”
说着江嘉绪甚至还从衣柜角落中拿出了那些失败品。有好几个不太漂亮的半成品:“你看,这些都是我织坏的。临近你生日了,我还一个都没织好,所以只能熬夜了。”
原来,他是在给他准备惊喜。也并没有撒谎。他确实是在学习,但也在熬夜织围巾。
谢其声看着那堆放在角落的失败品,声音有些哑:“谢谢。”
江嘉绪摇了摇头:“只要你喜欢就好。”
谢其声的唇角微微扬了扬。不论江嘉绪送的是什么,就算只是一张贺卡,他也会喜欢。
有人肯为你花心思,便是最好的礼物。
虽然江嘉绪对每个朋友都是这样真诚又细心,但这份真诚在他这里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
“谢谢你记得我生日,也谢谢你给我过生日。”
“这是我第一次过生日。”
江嘉绪愣了一下,但随后又想起他父母的所作所为,便觉得合理了起来。他忽然觉得心脏有些难受,像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来气,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起来。
他艰难深吸几口气:“以后,你每一年的生日都不会缺席。有我在,我给你过。”
江嘉绪知道这种情绪的名字,是心疼。他心疼谢其声的遭遇,也心疼谢其声冷淡外表下的脆弱与柔软,更加心疼谢其声之前孤零零一个人的生活。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自己要窒息。
他不知道谢其声是怎么过来的,大概已经习惯了。
“习惯”并不是一个好词。是在长时间内重复同一件事或经历同样的事情而形成的记忆,这样的动作叫做习惯。可见,谢其声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次才会习惯这样的生活。
他忽然又些庆幸,还好谢其声足够强大没能生病,还好谢其声遇见了他,还好谢其声此时完完整整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否则江嘉绪不敢想象,但凡换一个人或者谢其声的内心、抗压能力稍微弱了一丝一毫,他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能够挺过来吗?
江嘉绪眼眶有些发红,他又说了一遍:“我给你过。”
谢其声看着他,良久,微微一笑:“好。”
这一晚上,谢其声久违地再度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出门时谢其声戴上了江嘉绪送的那条围巾。江嘉绪看着谢其声半张脸都藏在围巾中,奶白的颜色让谢其声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江嘉绪笑了笑,这个颜色也很衬他。
谢其声抬眼看他:“走吧。”
两人单独在一起时,江嘉绪会抑制不住地心跳加快,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并没有把谢其声当普通兄弟那样对待。
但具体是怎样,他还没有确定。
即使只是这样,也足够让他心烦意乱。他口齿伶俐,让人放松的能力好像在谢其声这里全部失了效。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其声,该怎样处理他们的关系。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但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忘掉那件事,竭力维持表面上的朋友关系。
经过昨晚,两人的关系也算缓和了不少,至少不像以前那么尴尬,没话说。
两天后便是圣诞节,虽说不是中国传统节日,但在中国却十分流行,甚至这个西方节日传到中国后在很大程度上被“中国化”。
人们用送平安果的方式来表达对未来美好的祝愿。
这个年龄的学生是最喜热闹的,这种能够放松让人欢腾的活动当然不会错过。
班里已经有了圣诞节的气氛,众人都开始互相送平安果,桌上摆了各种不同包装样式的苹果。
明明是最普通的苹果,是人们为它赋予了美好的含义,让它变得特殊了起来。
夏明稚刚进班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个用圣诞礼盒包装起来的小东西。她“咦”了一声,走过去说:“这是什么?”
她打开包装,露出里面精致漂亮又小巧的水晶球,球里面是一个漂亮的少女站在正中央,身边是各种装饰。这么一摇,各种亮片便飘了起来。而占据整个球体的,则是如屑般的雪花片。
夏明稚不由得“哇”了一声:“好漂亮。”
“不过这是谁放在我桌上的?”
秦路:“是不是我们夏大校花的追求者?”
杨嘉松抬了抬眼,看向了夏明稚。
夏明稚皱了皱眉:“可我不知道是谁,我要怎么还给他?”
夏明稚刚说完,便听到了林殊说:“别猜了,是我送的。”
夏明稚惊喜了一下:“哇林殊,你对我太好了!你怎么想到送我水晶球了?”
林殊说:“还不是你之前说你想看雪。但是渝城几年都不下一次雪,所以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水晶球。”
夏明稚双手握拳在眼边,作哭泣状:“呜呜呜,殊殊你怎么这么好啊。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就记住了!我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吧!”
说着她冲过去抱住了林殊,在她身上蹭来蹭去。林殊就由着她闹。
江嘉绪看着那水晶球,也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一次雪。”
杨嘉松听他一说,也提起来了一点兴趣:“是啊,如果今年能下一次雪就好了。我都忘了上次看到雪是什么时候了。”
谢其声作为一个北方人,对下雪这件事情习以为常。听到他们这样说,让他有点怪异的感觉。
“你们很喜欢雪吗?”
江嘉绪“唔”了一声:“也不算吧。毕竟物以稀为贵嘛,罕见的事物对人们来说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杨嘉松:“是这样。不过我也确实很喜欢雪,尤其是和朋友一起打雪仗的时候,感觉很好玩。”
谢其声点点头。他虽然经常看到雪,但还从来没有和朋友打过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