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戏拍完后，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他们一个是刚进圈的新人，一个从来没拍过吻戏，在这方面都是新手，这第一次的亲密戏份给两人的震撼都不小。
随之而来是不可避免的尴尬。
出戏了，又好像没出。
收工后，叶星农去洗了个澡。他的身上沾了很多亮粉、胶水，这些东西都很难清洗。叶星农把浑身皮肤都搓红了，才从浴室出来。
在他湿着头发回到化妆室时，段洲寒已经收拾好了，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一进门，段洲寒就抬起头来。叶星农余光瞥见了，但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坐到化妆台前，任由造型师给他吹头发。
此时已过晚饭时间，工作人员给叶星农拿来一些水果和蛋糕，让他垫垫肚子。叶星农现在已经是谈水果色变了，只吃了一点小蛋糕。
在他边吹头发边吃东西时，偶尔一抬眼，他就能看到镜子里坐在后面的段洲寒。偶尔两人的视线还会撞上，又不约而同地移开。
就这样别扭到叶星农吹完头发，这时段洲寒起身走到他旁边，问：“要不要先去吃个饭再回家？”
“不用了吧，不饿了。”叶星农尽量平静地说。
段洲寒敛了敛眸，沉默片刻又说：“那我送你回家吧。”
叶星农完全可以拒绝的，公司有派车来，但他知道段洲寒想打破刚刚的尴尬，他也想。
“好。”
两人一同离开摄影棚所在的大楼。段洲寒今天自己开了车，一辆蓝绿中带点紫色的跑车，车身还有反光效果，非常惹眼。
上车后两人也没怎么交谈，就好像都得了失语症一样。为了避免尴尬，叶星农问能不能听歌。段洲寒打开音乐，流淌出的第一首歌竟然是……
“新歌？”叶星农有些意外，耳边的前奏和预告里的一模一样。
“嗯，还没有给人听过。”段洲寒看了他一眼，“你是第一个。”
叶星农笑笑，不再多说，专心听了起来。
段洲寒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有辨识度，是成熟的，磁性的，不那么清亮，像古法的纸，或冰裂纹瓷器，那点恰到好处的粗粝感很撩人。
Drifting on the vast sea
Grey and misty
Times goes by like a cigarette
Mood’s wandering the day away
这首歌的歌声很轻柔，配乐主要用了钢琴和贝斯，清澈又飘渺。
Sunset kisses the sea
And whispers mildly
But things change suddenly
The waves surge up in the wind
主歌结束，到副歌部分后，曲风浓烈了许多，融入了其他乐器跟合声，从这里开始就很有段洲寒的风格了，极致的华丽。
When the waves fall
Blue light illuminates all
When the waves fall
You arrive with a tail
Glistening wetly and smiling lovely
You’re throwing stars in my eyes
And finally
You lie in my arms serenely
……
“好听。”叶星农很想详细地夸点什么，但临了也只能想出这么两个字。
好在段洲寒不嫌弃他的敷衍，正好是等红灯的间隙，段洲寒看向他笑了笑，说：“曲子改了很多遍。”
叶星农也笑笑，“一定又是首大热歌，话说什么时候上线呀？”
“暂定11月17号。”
“为什么不是双十一？”
“因为这是我出道第七年的第77首歌。”
“这样啊……”
两人漫无边际地闲聊着，之前的尴尬氛围因为这一首歌渐渐淡去。
等到了小区外，段洲寒把车开到了直通车库的入口，叶星农见状忙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进去就行。”
“可是我也要回家。”段洲寒不慌不忙道。
叶星农一愣，第一反应是难道段洲寒要去他那里住？
这……叶星农又是震惊又是紧张，但又说不出拒绝的话，那本来就是人家的房子。
一看他的神色，段洲寒就知道他想歪了，“不是去你那里，我还有别的房子在这个小区。”
“哦，好……”叶星农心里舒了口气，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难不成就是对面那户？”
跑车过闸入库，段洲寒点了点头。
叶星农空咽了下口水，竟然要跟恩人变成邻居了……
不过，他突然有了个想法，或许自己有机会报答恩人了。
叶星农斟酌了一会措辞，试探着开口：“段先生，你家里需要保姆吗？我可以给你做家务，做饭也行，我觉得我做的饭味道还可以。”
段洲寒停好车，玩笑道：“让一个势头正好的明星给我做家务？你考虑过如果你的粉丝知道了，我会被怎么网暴吗？”
叶星农皱眉，坚定道：“不会的，只要我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那也不用。”段洲寒解开安全带，往他这边靠近了些，“我以前给你的生活费也没多少，你就一定要报答我？”
叶星农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些，“那就不了，我还是好好攒钱，等你老了给你养老吧。”
这可是段洲寒自己要求的，不是他固执要回报。
小孩还是太单纯，随便一句玩笑话都当真，段洲寒在心里感慨。他想了想说：“要不这样，你今天如果还有力气，陪我收拾一下行李？”
叶星农眼睛一亮，“好！”
终于可以给恩人做点什么了，叶星农摩拳擦掌。
到段洲寒家里后，段洲寒招呼着他坐下，自己去冰箱里拿水。叶星农没有坐，站在客厅里环顾了一圈。
这边的装修跟他那里一模一样，是灰白色系的简约风格。但家具不同，这边的依旧是冷色系，而他那边是温馨风格。格局也不同，段洲寒这里的客厅和书房打通了，而餐厨本就与客厅一体，所以整体十分通透宽敞。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买两套呀？”叶星农扬声问厨房里的人。
段洲寒甩上冰箱门，“不喜欢跟别人一个楼层。”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想把两边打通。”这房子一套也就一百多平，叶星农觉得段洲寒住在这里有点憋屈了。
“我确实这么想过，但人家不让砸那堵墙。”段洲寒走过来，给了他一瓶水。
叶星农笑笑，又忽地意识到如果当初打通了，他们现在岂不是成了同居。这个认知让叶星农一时脸热，暗自侥幸。
两人稍作休息就开始动手了。
客厅一角有几个大纸箱，里面都是段洲寒搬来的东西。他的东西是真多，各种衣服首饰，收集的书和小物件……叶星农收拾的时候都在忧愁：他得攒多少钱，才能养得起段先生。
他现在赚的钱，连付房租都困难。前几天他搜了这边的房租，每个月都要近十万。叶星农上次参加节目也就才赚了十来万，而尾款又还没付，他得等拿到尾款才付得起一个月的。
唉……希望经纪人多给他接点活。
两人搭配，干活不累，很快就轮到最后一箱东西。胜利在望的叶星农兴冲冲地打开，结果一看就傻眼了，立刻把纸箱合了起来。
“怎么不继续？”段洲寒过来，在他旁边蹲下身。
“这，这个我给你放到阳台吧，那里空大，你，你一时半会应该用不到……”叶星农紧张得语无伦次。
段洲寒蓄意戏弄，慢悠悠地道：“先让我看看是什么，搬的东西太多，我都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了。”
“那，那就不想了吧……”叶星农自己都觉得这话太无赖太不要脸了，可是……可是让他看到更丢脸啊。
“你不觉得越是不让我看，我就越会好奇怪吗？”段洲寒的手扶上了纸箱盖，轻轻用力往上拉。
叶星农知道躲不过，松开手，自暴自弃地低下了头。
段洲寒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以慢到不能再慢的速度打开了纸箱，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物件：
印着大红牡丹的草木助眠枕、折叠拐杖小板凳、老年专用护腰带、补气长寿养生茶……
没有一样不是堂堂正正的实用之物！全是过去这些年叶星农送给段洲寒的！
叶星农低着头，脸烫得要冒烟，“别看了……都说了你用不到的。”
“这么肯定？你看清里面是什么了吗？”段洲寒继续逗他。
叶星农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别，别说了好不好。”
“我怎么觉得你根本没有看清？”段洲寒悠悠道，“来，抬头。”
叶星农艰难地抬起头来。
段洲寒拿起助眠枕，欣赏了下其上富贵的牡丹花，又递到叶星农跟前，“这个枕头看上去挺舒服的，只不过我好像没有哪套床品能配得上它。”
“那，那就收起来。”叶星农一把夺过，放进了箱子里，特地往深处塞了塞。
段洲寒又拿起可以当小板凳用的折叠拐杖，感慨地说：“这个拐杖帮了我的大忙，之前滑雪摔了腿，那段时间多亏有他。”
“你……”叶星有点担忧地皱眉，“什么时候的事呀？”
“去年年底，那时候你……”段洲寒说着顿了一下，“你奶奶去世了，我想去看你的，被这件事耽搁了。”
“这样啊。”叶星农为沉重的往事短暂地伤神片刻，很快恢复如常，看到对方眼里的歉意又宽慰地笑笑，“现在好了吗？”
“早没事了，不严重。”段洲寒敛了敛眸，把拐杖放了回去。
“那就好。”气氛还是略显压抑，叶星农便玩笑道，“是不是有点后悔呀？如果那时候你去了，就不用在节目上被人笑了。”
段洲寒轻笑，“也挺有意思，给我传奇的人生又加了一点料。”
叶星农也笑笑。
气氛温馨了许多。
然后段洲寒就拿起了那个护腰带，冲叶星农挑挑眉，“这位小朋友，你是不是对我的腰有什么误解？”
温馨荡然无存。
叶星农顿口无言，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只能憋出来句：“没有没有，你的腰很好。”
“你怎么知道很好？”段洲寒反问，眼里闪着促狭。
“……”叶星农要崩溃了，“你的……腹肌很明显，肯定是经常练的。”
段洲寒点点头，轻飘飘道：“观察力不错。”
“……”叶星农的大脑嗡嗡作响。
段洲寒丢下护腰带，又想去拿补气养生茶，叶星农慌慌忙忙地按住了他的胳膊。
“这个你更用不到，你，你的身体一看就很好，不用补不用补……”叶星农语速很快地说，心里小声呜呜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个环节。
段洲寒坏心地欣赏了会他面红耳赤的样子，才好心放过，“那先不看了。”
“嗯嗯！”叶星农狂点头，自告奋勇要给他整箱搬走，结果愣是搬不动，最后讷讷地放开了手。
段洲寒搬起来试了试，发现是挺沉的。不过几年的功夫罢了，叶星农竟然给他寄了这么多。
每次段洲寒收到他寄的老年产品，都一度怀疑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跟现在的小孩代沟巨大。他又不想让小孩没面子，就都默默地收下……
段洲寒抱着箱子往阳台走去，“我也没给你多少生活费，你怎么省下钱来买这些的？”
叶星农紧跟在他后面，“是我兼职赚的，给你买的东西，没有用过你的钱。”
段洲寒心里一软，没再说话，等到了阳台，放箱子时动作也轻轻的。
“这些东西怎么处置呢……”叶星农思考着，“要不挂到网上卖二手？”
“不用，”段洲寒立刻道，“就放这儿吧。”
叶星农蹙眉，“可是你也用不到呀，放家里还占地，你怕麻烦吗？我帮你卖就好了。”
“不用。”段洲寒淡淡道，“就当留念吧。”
“……”叶星农哑口无言，头皮发麻。
这有什么好留念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