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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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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借我

现在想想,李忘年未必不是一只留鸟。

不管一年四季变换如何,一辈子只在一处栖息,就算冬来也不随着其他鸟群迁徙,哪怕结局死在北方的寒霜里。

言游到小酒馆的时候,雪不但没有停下的迹象,还反而更大了。

张哥坐在台上,抱着吉他,吟唱着一首她没听过的校园民谣。

教吉他的老师好像都具备这种神奇之处,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一首民谣,你从未听过,但是一搜索,发现居然是首经历过岁月沉淀并流行至今的歌。

而且随便走进任何一家琴行问,肯定没有不会弹的。

例如后来的《米店》。

至少民谣比起摇滚是相对省电的,因为舞台上只亮了一束照着人的灯光。

当言游的眼睛适应黑暗以后,很快找到了窝在角落里的李忘年。

他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舞台上,手里的曲谱正向下一页翻。

穿过桌椅行人的路程里,言游不禁思考,他看的这页谱是一首4/4拍的曲,还是3/4拍。

更喜欢荒诞的喜剧,还是充满遗憾的悲情-色彩。

如果他也读过卡夫卡,或是《荒原》。

那么他会不会奔跑过来,抓起她的手说,我们立刻就走吧,离开这儿,在死亡来临之前。

去哪里呢?

去荒原。

去杂草丛生的无人区。

去充满危机的西部荒漠冒险。

从北方漂洋到北半球,经过24时区的每一个,冲破经纬线划定的界限。

坐进百老汇街道的酒吧里,点上两份装在高脚杯里的鸡尾酒。

其中一杯一定要是Gimlet,这样她就可以将酒杯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优雅地晃几下,然后故作深沉地说出那句:“现在喝Gimlet还为时过早。”

玫瑰太俗,百合无趣。

当然了,如果是他想送,捧一束野草也没人有任何怨言。

日落于西,在沙滩的躺椅上放下那本完完全全挡住脸的低俗小说,已是满头苍苍。

最终变成两张灰白照片贴在墓碑上,里面当然不会有骨灰,早就遵循遗嘱洒在了充满自由的土地。

人们需要这种猝不及防的瞬间,至少在短暂的路途中,已经与想象里的他过完了一生。

起码这一生里面,只有他和她这两位主演。

没有滥俗狗血的剧情,过分多余的配角,不用祈祷票房大卖。

不过现在,她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一把拽出他面前的那张椅子坐下,告知他电影已经开拍。

不惜借用粗暴手段提醒他,不要在镜头之外左顾右盼。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若有似无的翻篇声。

猜错了,是2/4拍的爵士,倒是很搭想象之中的画面。可以原谅,毕竟世界不能没有爵士乐。

言游又将椅子往后挪了挪,然后才坐进去,两腿交叠,搭到桌上,歪头望着对面的他。

他姿势慵懒地伏在桌上,驼着背,一手立于耳侧做支撑,另一手在右下角的纸边摩挲。

应当有相当难懂的地方,不然好看的眉头不会靠得那么近,更不会单手从兜里掏了支烟叼进嘴里点燃,很随便地吸了一口后,夹进左手的食指与中指间。

她本来还想用相同的两根手指夹酒杯的。

言游想,他一定是被难倒了,所以才不看她,依旧可以原谅。

她故作成熟地以为,女人总喜欢听好听的话,因此男人总在说谎。

但如果喜欢李忘年这样的人,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了。他连话都不爱说,何况谎。

就在这些想法的转换之间,他的烟抽完了,继续翻向下一页。

她为他找的那些借口简直不攻自破,纯属盲目。

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其实明白不该在这种时候让一个愿意为他找借口的异性清醒。

言游将手拍到桌子上,“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继续用曲谱做遮掩的话,她会直接把这一本撕了也说不定。

想明白这一点,李忘年的视线越过她,耷拉着眼皮,望向舞台。

她总不能冲上去把张哥的吉他砸烂。

但她可以用另一种方法。

言游从兜里摸出张五十块,等歌声逐渐平息后,冲台上喊:“来一首Jazz,Patti Austin的《Say You Love Me》。”

虽然挑衅的结果以失败告终,李忘年在整场演出直到结束,目光就和被钉在木桩里的钉子一样,稳稳地定在台上。

搞得言游也不得不静下心,欣赏这种安静的东西。

事实证明,被金属洗涤过的耳朵能接受的最大限度只到具备节奏感的Jazz。

无聊透顶,甚至不能像在演出时那样,听身边的人们话粗理不粗地吐槽。

时至今日言游才能感同身受林起岳和齐绪吐槽时的心情,也许是被李忘年闷声不吭所影响。

她先前一直认为是俩人嘴太碎,而自己能真正做到对任何音乐有所包容。

可目前看来,未必不是俩人当了她的嘴替,说得恰好是她想听的,所以她才会对自己有错误认知,在那种时候事不关己地说上一句:我觉得还可以啊。

她太小瞧那所谓的依赖性了。

搞不好其实是她无法独自走出脚下既定的圆圈,就像孙悟空给唐僧画的那条线,呆在里面的人永远察觉不到外面随处可见的危险。

咬着手指思考的间隙,张哥下了台,问她:“你跟我们一起走,还是再呆会儿?”

言游脱口而出:“一起。”

张哥边拉吉他包的拉链,边说:“那走,先送你。”随后去找表叔交代了一声。

就在这短暂的交代时间里,李忘年从座位里缓缓站起,冲着大门去。

言游对着他背影喊:“喂,好歹有个不理人的理由吧。”

那时酒馆中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零零星星的几个,她这一嗓还挺引人注意的。

只不过没引起该注意的人注意,李忘年脚步未停,很快消失在门前。

张哥回到她身旁问:“怎么了?”

“不知道,他突然就不理我了。”言游顿了顿,又补充,“过了一夜的时间,突然就不理我了。”

张哥以为顶多俩小孩儿闹别扭的事,“没事儿,哥给你撑腰。”

两人前后脚出门,李忘年始终快他们一步。

张哥清了清嗓子:“嘿,甩什么脸呢。”

他迈着步,没回头,“没。”

张哥眼睛一转,“那你意思人家姑娘冤枉你了?”

李忘年微微侧了侧头,她站在张哥身边,叉着手,洋洋得意,一副志在必得讨说法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不再吱声,继续走。

言游与张哥对视了一眼后,快追了两步,一左一右包围他。

张哥拍着胸脯:“这样,你告诉我,我你还信不过么。”

李忘年轻嗤一声。

张哥偷摸翻了个白眼,心想不知道一天天在哪儿学的这狗操行,“那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不明不白的吧,是不?你要真讨厌人家,你说出来,人家未必非得热脸贴你这冷屁股。”

言游原想争辩,不过她看这办法似乎有所奇效,他真的一副琢磨样,便放心交给张哥打先手了。

张哥也没辜负她的期待,再接再厉:“你说咱俩一天,睁眼一起闭眼一块的,将来我死了都得等着你给我扣棺材盖,什么事儿你连我都瞒?关系有裂缝了呗,有代沟了呗。”

还委屈上了。

李忘年侧着目睨了他一眼,虽然还是不屑,可稍作思考后,冲他弯了弯手指,让他把耳朵贴过去。

张哥屁颠屁颠地冲他的方向倾身。

几秒后,一声响亮的:“我草!”

言游:“?”

张哥狂眨着眼睛望李忘年,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似的,居然在他身上看见一丁点孩子该有的特质。

“什么啊?”言游试图用音量引起两人的关注,“你俩神神秘秘的干嘛?”

张哥的目光又在李忘年身上流连了一会儿,才转头道:“这样,你猜猜,我只回答是或否。”

言游揣测:“因为他怕和我正常相处的话,我在学校里会扯上麻烦?”

张哥摇头,“李忘年才没工夫搭理他们咋说呢。”

言游绞尽脑汁,又猜:“因为我点歌挑衅他?”

张哥摇头,“你给我送钱,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言游左思右想半天,想到一个答案。

随即涨红了脸,不再像先前那样大声,“你过来,我也偷偷跟你说。”

张哥朝她倾身,她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用手将细碎的声音阻挡得彻底:“因为我......有点喜欢他?”

张哥看了她许久,最后笑着摇了摇头。

言游气得直跺脚,颇有被耍的意思,“那到底为什么啊!”

“哎,不着急,好事多磨,等他自己觉得迈过去这坎儿了,肯定还是愿意跟你接触交流的。”张哥说,“这样,拿人钱财□□,晚上回去我帮你开导开导。”

“嘁!”言游朝着家的方向狂奔,“你们两个就是穿一条裤子的骗子!”

“诶,这年头好人难当啊。”张哥唏嘘着从兜里掏出那张五十块,递给李忘年,“明天拿这钱去给人家买瓶热牛奶,我可不愿意跟你一块当坏b。”

那张绿票在风里抖了五分钟,他才伸手接下。

-

“有意思吧,我当时都惊呆了我跟你们说......”

齐绪单手撑着方向盘,另一手搁在窗边撑着脸,“哎,还说呢,我起床时以为这雪今天就停了,没想到太阳和雪各论各的,谁都不掺和谁。”

太阳雪在北方不罕见,但太阳这么大,雪还能飘这么大的时候,言游没见过。

她开了一点窗,伸手出去,感受到指尖的冰凉后感慨:“我突然觉得,把骨灰洒在这样的雪地里也不错。”

“等雪化之后被环卫工人扫进垃圾桶里?”齐绪说,“我还是坚持洒海里不动摇。”

言游暗自白眼,“谁让你陪着洒雪里了,神经。”

林起岳顺着窗户弹烟灰,点评:“俗。”

齐绪“嘁”了一声,“那你给咱来个不俗的。”

“直接一把骨灰扔马桶里冲了。”林起岳吐着烟,“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要求的,活着的时候够恢弘就行了。”

齐绪:“无聊。”

言游:“好酷。”

“......?”齐绪一阵无言,“这有锤子酷的。”

林起岳:“你懂个锤子。”

“还说呢。”齐绪懒洋洋地转着方向盘,“咱们要是以后谁先死了,葬礼多少得放个演出的合奏吧,可别整哭天喊地那一套。”

林起岳赞同:“这个可以考虑。”

言游举手:“臣附议,最好是剩下的那两个直接带着家伙上,死的那个用Program顶上。”

齐绪:“你又知道先死的是一个了,万一咱仨一起呢。”

车内电台仍然固定在摇滚频道,不知道是FM几这么任性,从垃圾摇滚播到重金属,有时候还会从朋克开场。

生怕哪天它倒了没得听,所以齐绪每次都是一开车就放,精神肉-体双重支持,偶尔还会拨个电话点歌。

虽然每次点的都是他们自己的歌。

久而久之,从一开始的查无此人,到电台主持人经常安利,渐渐在司机摇滚圈里也算得上有一席之地了。

“接下来播放的这首歌是国内新生代乐队‘不存在明天’的新歌,《谋杀夜里的昨天》。老听众可能知道,这乐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支乐队,听说过一阵会参加北山街音乐节,叔叔在这里祝你们演出圆满成功!”

齐绪默默将音量调至最大。

在一段架子鼓solo后,言游说出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们觉不觉得,听不了安静的歌是对摇滚灵魂的惩罚。”

谁让它不羁又放荡,总喧起人们的狂暴。

林起岳的烟不知何时抽完了,“想作为无常打破世俗,就得先付出点代价。”

“我不需要。”齐绪说,“我不需要听安静的歌。”

言游叹息:“难道想哭的时候听雷鬼吗?”

后来谁再说了什么话,她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在漫天苍茫的簇拥下,她提议:“一会儿大课间,我们出来打雪仗吧?”

话音未落,走在前面的齐绪被脚下冻结的冰绊了一跤:“哎我草!”

“笨蛋......”林起岳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余下的话没说完,便被齐绪扯住脚腕,直接扑进大雪里,“你他妈有病吧!”

“哎哟,笨蛋摔了,指不定谁是笨蛋。”

“你他妈就是欠打。”

“省省劲吧你俩。”言游左一个右一个,本意是借两人支撑点,把他们搀扶起来,结果反而被重量牵扯,一屁股坐进雪里,“你俩有病吧!”

“完了完了。”齐绪拍着脑壳,“这怎么办啊,滑进班?我发誓,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哪个傻逼引起的蝴蝶效应啊?”林起岳随手抓了一把雪,冲齐绪打去。

齐绪往后一躲,雪扑了言游一脸,“靠,好心当成驴肝肺!”

齐绪连连摆手,力证清白,“不是我,是岳狗!”

“你别以为你能把自己摘干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是遭你的殃。”言游可不听这些有的没的解释,用雪直线还上。

林起岳:“哎,对,就该这样。”

“你以为你能跑。”言游一挥手,带起一道雪帘,雪粒子准确无误地顺着林起岳衣领钻进去。

“凉!”

“凉就对了。”

“妈的,你们两个狼狈为奸!”

“别闹了上课了!”

“谁管上课铃,让它响去。”

“不行,我得给美女班主任表现呢。”

“滚。”

“滚犊子。”

-

班级里,李忘年的座位上没人。

言游脱了外套掸上面的雪,掸完随便将衣服挂到椅背,转头看见一瓶放在桌上的牛奶,伸手摸还有余温。

“哎?”

“怎么啦?”不远处的刘沁音问。

言游一边将牛奶拧开,一边坐下,“你买的?”

“啊......”刘沁音犹豫了一会儿,“嗯。”

言游喝了一口,从嘴边拿开,看了一眼配料表,“下次别买了,这牌子我不爱喝。”

“嗯。”

刘沁音回过头后,同桌跟她念叨:“什么啊,你给她买就不错了,还挑,那个挺贵的了吧。”

说话间,李忘年从她们身后走过,带进外面的一阵寒。

言游随手递给他,“李忘年,这牌子我不爱喝,你喝吗?”

他盯了一会儿牛奶,又看了她一秒,动静极大地拉开椅子坐下,伏到书后睡觉。

“不识好歹。”言游喝喝停停,最后还是把那瓶牛奶喝完了。

第二个课间,她被刘沁音叫醒:“言游,你朋友今天不来找你吗?”

言游迷迷糊糊地抬起惺忪睡眼,脸上挂着被压出的红印:“嗯,我跟他们说好了大课间去打雪仗。”

“我能去吗?”

“想来就来呗,操场又不是我开的。”

“......”

言游一连睡了三节课,冷天太助眠了,怪不得动物都需要经历冬眠。

挂在椅背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搭在身上的,大概是睡了一半觉得太冷了。

下课铃已经响了有一阵子,老教师却丝毫没有下课的意思。

言游无聊地目测着自己与后门的距离。

只要她跑得够快,骂声就追不上她。

只不过计划还未实行就被搁置了。

正门被狠狠地敲了几下,外面的人声高呼:“下课了!”

老教师走到班级门口,准备驱赶捣乱的学生,结果一开门,林起岳仰着头站在那儿,旁边是扬起手打算再度敲门的齐绪。

林起岳拖着长音:“下课了,老—师——”

齐绪嬉皮笑脸的:“您准备关门还是准备走啊?这很重要,跟我下次敲门还是敲您的秃顶有很大的关系。”

老教师怒斥:“无法无天了你们!”

“啊?”林起岳故作苦恼,“有法律规定下课时间压堂吗?”

齐绪附和:“啊对对对。”

对峙的结局是老教师拿着教科书走了。

刘沁音算着时间,凑到言游跟前。

“你也去。”

刘沁音:“嗯?”

言游转向李忘年,又重复了一遍:“你也去。”

刘沁音见他的身型动都不动,提醒:“他在睡觉吧......”

“他睡个屁。”言游扯着他领子,强行把他揪起来,“喂,打雪仗,人多才好玩。”

李忘年蹙着眉“嘶”了一声,随即把脸别向窗外。

门边林起岳催促:“嘛呢?磨磨唧唧的。”

刘沁音回了一下头,缩在衣袖里的手扯住言游衣摆:“算了吧,他......蛮不合群的。”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小声,生怕李忘年听见。

一方面,刘沁音不想让林起岳等太久。

另一方面,她不想和李忘年这种人扯上关系。

他的名字在这个班级里就像个禁忌一样,在言游来之前,从未有人敢提起。

“我还就不信了。”言游松开他衣领,改为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往外拽。

这种举动难免引来周围同学的议论纷纷,刘沁音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跟她拉开距离。

“放开。”

议论声停止了。

冷冰冰的两个的字,仿佛谁把窗户打开了,将教室外的寒气尽数带进教室里,冻住每一张嘴。

曾拍着胸脯保证他一定是哑巴的同学默默将脸藏进书后。

两年多,第一次听他讲话。

与刘沁音想象中的声线极其不符。

她们八卦时猜测过,他的声音一定很难听,要么尖锐刺耳,要么像只公鸭。

言游:“放你妈,不放。”

刘沁音惊住了。

更吃惊的是,李忘年不但没动手,还任由她拉扯着出去了。

他对这个姑娘是有包容的。

相较于其他人来说,那包容简直广阔到能盖住天。即便他一脸不耐烦,可心底确是迁就纵容她的。

那是怎样波涛汹涌的海,只在她游时停止吞噬一切的浪。

又是怎样肆意任性的鱼,不信旋涡危险,向着深处游去。

这一幕,直到年过半载,熟悉的人全变成了没有任何交点的平行线,刘沁音也还是会频频想起。

那姑娘说话时好帅。

作者有话要说:daddy呀,他才不是什么穷小子呢

他是个鸟

更新时间是0点,没发就是没有: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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